她家主子可是崴脚肿得比碗还大都能自己走回来硬茬,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被人背着的柳绰,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柳绰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尴尬地拍了拍燕辉, 让他放自己下来。
燕辉莞尔, 他没有坚持,小心地将柳绰放了下来, 扶着柳绰对杜若道:“你家姑娘腿抽筋了,拿我的牌子去找个来帮忙看看。”
柳绰没好意思说她早就已经不抽筋了:“没那么严重, 拿热水敷敷就好了。”
越是自己的身体越容易不当回事,什么隔空打穴听起来就很玄乎,万一打偏了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然而燕辉也知道柳绰是懒得折腾,他故意道:“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万一能从中看出什么关巧呢?”
这理由很好的说服了柳绰,她也很好奇那人当时躲在哪个方位。
柳绰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思绪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如今的局势上,她不忘提醒道:“殿下,上官泓虽然已经认罪,但他人您可一定要找可靠人看牢了。若是运筹得当,再加上王霭提供的那些证据,这次说不定也能将上官榷一起拉下马。”
上官榷一旦败落,四皇子势必元气大伤。
燕辉看见柳绰一秒切回正事模式哭笑不得,若是还在之前他真的很想上匿名论坛发帖问问喜欢的人是个事业批怎么办。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上官榷既然能狠得下心对上官泓当场下杀手,那事后肯定会更加不择手段,”燕辉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
柳绰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燕辉摇摇头:“太医来了,你先去看看伤。”
柳绰:“......”
杜若比燕辉心细,她知道若是需要看腿部的伤请太医来难免会不方便,于是她在请太医的同时还将伺候后宫嫔妃的女侍医也一并请了过来。
女侍医在屏风后轻手轻脚地掀起柳绰的裤腿,她看见柳绰膝盖向下一指粗的地方那一大片的青紫吓了一大跳。眼瞧着女侍医忍不住惊呼询问,柳绰连忙制止了她。燕辉眼中的心疼和担心太真了,柳绰下意识就不想让燕辉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女侍医常年在后宫当值也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才低声问诊:“怎么会伤成这样?”
柳绰微微皱眉,她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其实她这一路除了抽筋并没感觉到膝盖疼。
“实不相瞒,特意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伤是怎么受的。”
女侍医了然:“娘娘有此一问想必是已经确定了此伤并非因为无意间的磕碰?”
柳绰点头。
女侍医:“阳陵泉连接胆经,若以重力击之极其容易造成瘀斑。”
那就奇怪了,这个方向只有燕泽和假山,燕泽的身手有这么好吗?
柳绰点头,正想让女侍医看着开一点化瘀的药,突然想起了燕辉一直在担心的问题,为了避免被燕辉唠叨,她又问了一句:“可会留有什么后遗症吗?”
女侍医:“阳陵泉连接胆经,娘娘今晚肝胆想必会阵痛,奴婢等会儿会和太医商量开副药让娘娘睡前先付下以减轻娘娘夜间的疼痛。除此之外倒不会有其他的问题,只是此处淤青极易留斑,还望娘娘伤好之前注意饮食。”
柳绰点头道谢后又嘱咐道:“此事就不必让其他人知晓了,药就你开吧,也不必惊扰太医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特别是殿下,也不必让他知道。”柳绰头也不抬地和站在床尾气成河豚的杜若说道。
......
北山行宫的条件比不上王府,再加上人多嘴杂,是以这几日燕辉和柳绰并没有分房而住,而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榻。榻虽然不窄但长度却不够,燕辉一米八几的个子完全伸不开,睡得十分憋屈。柳绰虽然几次提议和燕辉换着睡,但结果自然不必言说。
梳洗完的两人穿着里衣各自睡在自己的位置上,半个小时过去了,燕辉依然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很轻微的动静从床帘中传出来,有点像是翻身。
“怎么了?睡不着吗?”
内腑疼确实很难熬,像针扎一样,碰又碰不到,一个地方痛能带动着整个五脏六腑都痛。
柳绰额头上已经渗出不少冷汗,要不然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太医来之前我们不是在说怎么防止上官榷对上官泓下杀手吗,你说了一个‘不过’后就没说下去了,你当时想说不过什么?”
燕辉哭笑不得:“你别告诉你躺了这么久没睡着就是在想这个?”
那她应该想什么?细细回味燕辉背她走的那一路的心情吗?
确实在回味此事的燕辉无言以对。
燕辉叹息,他枕着双手架着腿懒懒地仰躺榻上:“我之前以为燕泽这人不错,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多想,但今天一天近距离接触下来我感觉此人也不是像他表面表现得那么温厚善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格外针对我,而且这种针对是无意识的,可以说是本能或者下意识的反应。”
柳绰知道燕辉要说的不止这些,她没有说话,颦眉静静等待着燕辉往后说。
“已知,”燕辉一根根地伸着手指,“一、上官泓之事能这么顺利明显有燕泽在背后帮忙或者说是推波助澜;二、相比于燕祯我如今在朝中明显会更站上风;三——不保证完全客观、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对比起燕祯他更讨厌我。”
“那么问题来了,你说他为什么要先帮我们对付燕祯,而不是联合燕祯先对付我们呢?无论理智上还是情感上他都应该反过来不是吗?”
柳绰沉默了,燕辉分析得没错。柳绰想起燕泽游说皇后所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他胜券在握,知道最后赢的人一定是他。
为什么?他的信心从何而来?
燕辉:“算了,大晚上的就不要聊如此复杂难解的朝局了。”
会让他有一种高中睡前做题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死活解不开的感觉,他怕他做梦都会继续想解法。
“不过燕泽对我出手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和他也算是有职位竞争的关系,他好端端的干嘛对你出手?这也太不男人了!”
“......”
合着燕泽演了那么多还真是在白演啊,燕辉还真的一点都没往那边去想啊?
柳绰不知道是该嘲笑燕泽还是该同情燕泽。
其实她倒不觉得燕泽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燕泽和燕祯不一样,并非是一个沉迷美色会为美色所误的人。何况像他们这种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类型的女人会找不到?燕泽不可能会对她这么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执念。
柳绰想了想,又结合了燕泽游说皇后的行为,虽是事实但也存在故意向燕辉解释的心理:“我怀疑他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离间你我之间或者说你和柳家之间的关系。”
对于燕辉来说他和柳家的关系就是他和柳绰的关系,是以他完全没有在意后面那半句,只对前半句表示了十分的诧异:“这样就能离间?这离间的方法也太低级了吧?”
柳绰心中有私心,她知道燕辉没有理解这两种关系的区别,但她没有解释,反而在燕辉的潜意识里为柳家套了一层防护盾:“泰山也不是一日崩塌的,这些可能只是开端,若是你多疑如今心中已经被埋下了疑心的种子,何况无论你此次是否起疑,只要他后续不断做类似的事情,你迟早也会有所疑心。”
“疑则生怨,怨则生离,离则生变。”
燕辉不疑有他,只是顺着柳绰所言想了想,顿时感慨道:“有道理啊,那这人还真是阴险啊!”
“......”
柳绰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叹息,燕辉不设防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悬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银色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落在窗台上,飞舞在空中的粉尘将月光折射散发出宛若星尘的光。室内很安静,就在柳绰以为燕辉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听见燕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和平日明媚阳光不同,带着一丝为不可见的疲惫和迷惘,就像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旅人。她听见燕辉说用这种声音微不可见的问道,“那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吗?”
柳绰沉默了,她感觉的到燕辉的疲倦,她知道她这种时候应该给予燕辉安慰,但永远这个词太沉重,她身上的枷锁太多,她自己都没法给自己一个带永远的承诺又怎么能给的了燕辉?
柳绰想了很久,她想她给不出燕辉想要的“永远”但大概可以给一个带着“只要不涉及柳家不涉及她的亲人”的前提的“永远”。
然而燕辉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就像是自己想开了似的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不正经了:“我开玩笑的,午夜嘛,总是容易多愁善感,你别当真,当真我会尴尬的。”
柳绰:“......”
第二十九章
春宴过后燕辉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 之前他在朝堂上不是闭口王八就是和稀泥和事佬,大有一种“你争由你争,清风拂山岗”的咸鱼态度。然而上官泓上官榷之事是柳绰一手为之, 他知道柳绰重视,再加上又牵扯甚大,谁也不知道一不注意哪各环节就会出现纰漏, 所以他很多时候只能亲自盯着。
然而“人”“情”社会就是如此,当你无欲无求岿然不动之时你能作壁上观笑看世人汲汲营营, 但只要你跳了进去,脚下的旋涡就会不断将你往下拉,你承了一个人的情就得还,而还情的过程中往往又会欠下更多情......特别是他身处的地位位置,一旦踏了进去就会有无数的人推着你往前走,不是简单的你想收手就能收、你想停就能停。
他感觉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刚离港港就被炸了的邮轮船长, 载着满邮轮的由欲望化为的人形, 只能不停地向前航行。
燕辉连轴转了一个月, 上官泓和上官榷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想着今晚应该赶得上回府用晚膳。
“殿下,”驾车的护卫在听完燕辉饱含愉悦的回府命令后难道露出了几分迟疑。若是从前他绝不敢置喙,但燕辉这段时间明显变了不少,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低声向燕辉请示道, “上官泓问罪林平之的功名被恢复,给事中牵头在铜雀台设宴, 不少官员尤其的寒门官员都会去,还有不少新科进士和贡院的学生, 你上次答应过要去......”
燕辉这才想起来这茬事,林平之这事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推进其实多亏了被戳中逆鳞的寒门官员和贡院学生,当日他们抱着喜讯来邀他,这么多人看着,毕竟当时他还需要他们的助力,他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燕辉头疼地按了按脑袋:“是今天啊?”
护卫同情地点了点头,眼瞅着燕辉眼角眉梢都挂着的喜悦逐渐被萎靡不振代替。
燕辉生无可恋地瘫靠在马车里,语气十分勉强:“行吧,那就去铜雀台吧。”
林平之这事闹得很大,如今得以昭雪让很多无权无势之人都觉得大快人心,排曲的管事甚至请来了安京最近最火的戏曲班子来为此宴助兴。
燕辉到的时候宴已至中旬,设宴的人给燕辉留了一个既能俯瞰全场又不会过于显眼的位置。燕辉露完面后本想坐一会儿就走,结果没想到却被台上戏曲班子唱的戏给惊到了。
一旁陪坐的给事中瞧见燕辉喝茶喝得咳了出来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地让人来换茶。
燕辉摆摆手:“没事,我只是没有想到能在这儿听到窦娥冤。”
豆儿冤?那是什么?被触及知识盲区的给事中额头上的冷汗直流,他其实一直有些怵这位三皇子,他在朝堂为官多年,感觉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位殿下。
“此折戏名为六月飞雪,听说是这个戏曲班子按照林平之为原型专门编排的,这个月才新上。”燕辉平日爱和工部的人打交道,偶尔提出的一些建议和想法也经常让人耳目一新直击关键,工部的人私心里都比较敬佩这位皇子。工部侍郎和燕辉的关系稍微熟一点,说起话来也就少一些忌讳。
台上被压至法场的生行正在用豫剧的唱腔悲愤地指天立誓:“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
燕辉歪头问道:“你的意思此折戏的剧本是这个戏曲班子原创的,而不是改变的?”
工部侍郎也是一个实诚的人:“我对这方面的造诣不深,但听喜好看戏的官员们说是这样的。听说这个戏曲班子原来在蜀地的时候就很有名,他们的当家人据说是一个戏曲方面格外有才华的人。”
燕辉来了点兴趣:“他们的当家人叫什么?”
关汉卿吗?
给事中见刑部侍郎也有些要回答不上来了,连忙接过来话道:“他们的当家人就是他们的台柱子,正在台上扮演书生的那个生行,叫贺行章。”
燕辉若有所思。
给事中瞄见燕辉眼中隐隐的兴趣暗自悬心,他从未见过燕辉露出这样的眼神。按理来说此时体察上意了的他应该闻弦歌而知雅意将等那生行下戏了将他请上来,然而这个戏曲班子是景王从蜀地带过来的。景王虽然只是一个游手好闲只会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但他毕竟是皇上最小的弟弟。就是这几位皇子吃饱了撑了也不敢随意得罪,更何况他一个小小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