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未婚夫,也在昆仑。”他说,“若您不满婚约,想要解除,白玉京绝不会有人阻拦。”
他笑笑,“我们的阻拦恐怕也没什么用。只是这婚约并非纯粹要结两姓之好,还有些往日恩怨,需一并了结。”
岑今若脚部未停,“既然如此,那就顺便去见见。”
她现在满心都是姬雪沉的事情,要去昆仑也是为此,至于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夫,既然是昆仑之人,那还是见见比较好,毕竟是要在昆仑做事情。
第42章
岑今若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她去找了柳曼,说明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往昆仑。
“娘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柳曼眉头微皱, “娘和你一起去。”
岑今若立刻反对:“我一个人去!”
“我……这些事情我一个人能处理。”她不擅长说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 于是只能重复, “我一个人能处理好。”
柳曼温柔慈爱地看着她,“好,娘亲知道了, 娘亲会在家里一直等着你。”
岑今若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她自己去处理反而方便一些,要是娘亲在, 她反而不知所措。
柳曼说:“娘亲不会干预你的任何想法、任何行动,只是希望你记住, 无论何时,娘亲都会支持你, 你是有人撑腰的!”
“我也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成熟,言行间也透露着几分天真稚气, 眼睛亮晶晶,“娘, 我也会是你的支撑。”
“娘亲别无所求, 只要你好好地。”
她轻轻拍着岑今若的背, 看着岑今若在她怀里闭上眼睛,才卸下了脸上的温柔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帮她垫好枕头,盖好被子。
她慢慢地走出去, 天上明月又圆又大,照得地上一片雪白。
并非是女儿不依赖母亲,只是在今若最需要她时候,她并不在。
二十出头的年纪,对于凡人而言或许不算小,但在修仙者的眼里确确实实还是个孩子。看着她过早背负起白玉京的使命,柳曼无能为力,她的女儿,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了。
探子送来的信息几乎概括了她至今为止在此世的全部人生,她的女儿在昆仑受的委屈太多,可是时光无法倒退,她无法在那个时候保护女儿……
柳曼停了片刻,忽然下定决心,快步走回书房写了一封信,短短几十字,叠成鸟儿的形状朝天上扔去,信纸瞬间变成麻雀,朝东方飞去。
*
中洲的事情刚告了一段落,岑今若便留下闻人虹彩处理后续事宜,原本是要乔桥留下的,淡闻人虹彩坚决要跟着她保护她,岑今若便不在强求。
只是看着闻人虹彩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心里默默吐槽,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这人嘴上说是她的下属,实际上没少让她干活。一开始岑今若还想过是不是想看看她的本事,后来发现这人对她信任得很,好像她无敌了一样,什么都敢交给她。
闻人虹彩摇着羽扇笑吟吟道:“强弱可不仅是通过法力高强判断的,属下虽然武力不如人,但若无所长,怎敢主动请缨?”
岑今若点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她不再说话了,其实认真想想,虽然闻人虹彩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也从来没有说错过什么,相反,还给她提供了不少好主意,只是这个人大部分时候懒得自己执行罢了。
说来惭愧,她虽然执行能力不错,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若是需要详细分析,统筹协调到每一处细节,其实并不是很擅长。从前也忘了怎么过来的,好几年都是依靠阿沉,只是现在……
岑今若收回思绪,看向远方。
三个多月的海上航行,终于到达目的地。
先前已经向昆仑递过拜帖
又走了一段路,便由晴至雨,不知道昆仑为什么总是这样不方便出门的天气。
虽然在昆仑待了三年,但她并未有机会出来这么远过,此番景象也是头一回见,不觉放慢了脚步。
论理她是白玉京之主,在昆仑也只有掌门算是与她身份相当,因此无论是白玉京的人,还是昆仑派来的人,都不敢逾越她半分,仅仅跟在她身后,她慢下脚步,这些也慢了下来。
巍巍高山,万里青黛,隐于湿润柔软的雨雾之中,看不清真实的轮廓。
昆仑派来迎接她的是新任的长老,岑今若不曾见过,长老也不认识她。这位长老落后见她感兴趣,也和颜悦色地向她讲解,岑今若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闻人虹彩心中略有不满,他知道掌门不能亲自来迎接,但只派一位新上任的长老来,实在是……
尽管这么想着,对方同他交谈的时候还是态度温和,但在对方将他们引入昆仑山的时候,闻人虹彩却笑着说:“长老好意我们心领了,淡白玉京在此并非无有下榻之地,此事不劳费心。”
明非长老心下叫苦,他哪能不知道这多失礼,白玉京之主亲自到来,按理说他们也应该是掌门亲自接待,掌门来不了也不该只有他一人,但是在是没办法了。
掌门不能出昆仑,执剑长老闭关着呢,执法长老外出还未回来,只能他赶鸭子上架。
往小了说是不知礼数,往大了说算是蔑视白玉京了。这位新主人才上任,正是要立威的时候,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刚当上长老就碰上这种事情啊!
岑今若不愿深思这些弯弯绕绕,便听闻人虹彩安排,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找到阿沉,找到她留下的隐患。
整整三日,昆仑数次递来拜帖为其失礼道歉,并请他们去昆仑下榻,都被闻人虹彩挡住,岑今若一心寻找异常,也没看到拜帖内容。
只是无论怎么调查,都没有发现什么。
另一边,昆仑山。
明非长老又一次去求见掌门明河真人,明河真人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猫咪,紫袍上都是猫毛。
“掌门,我……”
明河真人头都没抬:“不去。”
“可是……”
明河真人一手托起了猫咪,不出意料又被挠了一爪子,“找别人。”
余光瞥见明非长老垂头丧气,着实可怜,但明河真人没有丝毫同情,养花逗猫,就是不理他,直到对方快走的时候眼中忽然多了几分笑意,叫住了对方。
“等等。”
明非一喜,以为掌门良心发现,转过身立刻道:“掌门有何吩咐?”
明河真人说:“往我的河里多放点鱼,我的小猫们不够吃了。”
明非真人噎住,不情不愿地说:“……是。”
正要离去,却听到明河真人随意问道:“让你做这些琐事很很委屈?”
明非真人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行礼道歉,明河却拜拜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开玩笑呢。
这下好了,掌门也不高兴了,找谁能解决呢?
明非头大的很,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落到他身上了。
自从龙渊爆发,昆仑元气大伤,原本都准备好殊死一战,哪怕日后世上再无昆仑,谁曾想竟然莫名其妙地被封住了。
除了明霄长老失去了一名弟子,竟然没有人死亡,只是许多人都受了伤,无法再修炼。
只是……周遭的地势遭到了巨大的改变,原本的风水阵法被完全打乱,无法聚灵的昆仑山正在慢慢死去。活下来的弟子也沾染了死气,元气大伤,周围的土地也无法生长任何植物,任何动物站上去久了都会头晕,假以时日,这里将成为一片死地。
长老们身先士卒,受到影响最大,现在昆仑无人,连他这个半吊子长老都推到前面了,哎。
现在能有谁能出来主事呢?执剑长老闭关,他的徒弟只剩下舒眉师侄,舒眉师侄虽然性情不错,但若是接替她师尊的执剑长老的职责还是不够。执法长老座下云州倒是不错,虽然与长老们仍有差距,但也算是勉强能撑起来,刚好他师弟冯经义留在戒律堂。楼光勉勉强强,玉行也将就着吧,若是掌门能和龙渊前辈一样……呸呸呸,想什么缺德事情呢!
这等不仁不义的事情,怎么能再次发生?
明非长老心情沉重,昆仑最盛之时尚可与白玉京相提并论,可是如今一个走了下坡路,一个找回了真正的主人,重新焕发了生机,如何还能相提并论?
昆仑最盛之时是龙渊师祖那时候,那时白玉京刚好和姬氏断绝关系,便与昆仑定下婚约。原本昆仑不比白玉京和姬氏这种家族血缘紧密,但那时昆仑基本是靠龙渊祖师,这个让结盟关系更加紧密的联姻似乎也不错。
原本一切都是向好的方面行进,可是没多久之后的那场战争连凡人都席卷进去,站在最前线的修士更是收到重创。几百年对于凡人来说长到足以淡去伤痕,但对修仙者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
白玉京少主的孩子也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踪影,联姻不了了之,现在她回来了,或许这场联姻,会是一个转机?
明非长老的的打算明河真人一清二楚,或者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这又如何呢?
明河真人抱着猫,指着河里重新倒进去的小鱼苗鼓励道:“快去捉鱼,再晚一会儿鱼就会消失了。”
这么说着,突然看向一旁的假山。
“谁?”
倒也没有威胁的一丝,毕竟昆仑再式微,能闯到他眼皮子底下的也实属罕见。
“是我。”
数年前的声音出现,一瞬间明河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怔忪间来人的身形完全显现了出来。
仍旧是十几岁少女模样,看起来却比从前更像大人了。
岑今若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如同一只蝴蝶,轻飘飘落了下来。
“虽然虹彩说我们不应该主动来,这样就会掉进你们的陷阱,落于下风,但是我觉得掌门不是那样的人。”她说,“不管什么事情,我们只要都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吧?毕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说的真诚,并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心里觉得这样才能更快解决问题。
明河真人看着她不敢移开眼睛,隔着无法言说的光阴,慢慢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第43章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岑今若叹口气:“我知道自己人长心不长了, 阿沉说了我好几次,掌门不用再重复了吧。”
明霄笑笑,“阿沉?是姬氏家主吗?”
岑今若托着下巴, “没错,就是她。长话短说, 阿沉很不满现在各处门派世族忙于争权夺势, 对魔族入侵敷衍了事,她想要做成幻日大阵,重新封印魔族。这这阵法想必掌门也是知道的, 原本阿沉决定牺牲中洲城的人, 后来却转移到昆仑,掌门, 你知道昆仑最近哪里出现过异象吗?”
明河眨眨眼:“不知道。”
“……”岑今若无奈又生气,“明河掌门, 你认真一点!”
明河真人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怀里的猫抓紧机会跑了出去, 他便不管了,引着岑今若坐下, 这才反问道:“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不管他人生死的人?”
岑今若摇摇头, 如果她这么想, 就不会坐下来听他说了。
明河真人喃喃自语:“有时候我也不确定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
岑今若放下茶杯, 眉宇间带着几分怒气,“掌门何出此言?为了救人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怎么会是对的?”
“那些人与你素未谋面。”明河说, “说不定他们愿意呢?”
岑今若道:“我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只知道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牺牲他人。就算他们愿意, 那也该是他们自己来,而不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被他人做下决定。”
八分满的杯子在明河手里转啊转,他的注意力分明不在这里,茶水却一点都没有撒出来,他轻声问:“若你见到注定要被牺牲的人,你会救他吗?”
岑今若道:“没有人是注定被牺牲的。”
明河道:“若他自己愿意呢?”
“真的是自愿?还是‘被自愿’,或者其他人告诉他是自愿的,久而久之他也这么觉得?”
她的直觉简直让人觉得恐怖,明河一口茶没有咽下去,狼狈地咳嗽出来。
岑今若没有犹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男女体型本就有差距,明河看着更是瘦高,本该被他衬托的更小只的岑今若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