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原本听了她的话，又联想到大家过来心有不安的人也被感染，大声质疑起了岑今若，这么多人都说没事，她肯定有问题！
岑今若心中早有准备，并不意外，只是很头疼，要怎么劝说这些人。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的时候，一道悠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白玉京说的话，还做不得数？”
天边金云开，金甲列两旁，头带白玉莲花，身着冠拜驾朝衣，自天上宫门而出，向人间来。
众人早在金光出现之时便跪拜下去，岑今若只是仰头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看向自己时目光有些奇怪。
这些个仙家人，金甲卫却在岑今若面前跪拜下去。
“拜见上主。”
岑今若退后一步，“你们站起来。”
她求助般地看向柳行川，却听到被白玉京移走的人中似乎在窃窃私语。
“既然仙人称她为上主，难道是真的！”
似乎并没有人开口。
岑今若有些就惊讶，跪拜在她面前的人目光虔诚地看着她，明明也没有开口，她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对方在心底说：这是您的权柄，
第41章
岑今若一刻也不敢耽误, 白玉京的人帮她强行打开姬氏阵法，凭借星盘的提示，终于赶到了洒金桥。
这是阿沉的住处。
阿沉。
岑今若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始终想不明白，上一刻还好好地, 下一刻为什么会变成陌生的样子。
她无法欺骗自己说对方是被人利用, 这一路的手笔完全就是她的风格，在此之前，都是对敌人使用。
岑今若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敢见, 脚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穿过诡谲的山水园林, 绕过一路重重机关阵法，她停在一栋小楼下。
夕阳西斜, 落日余晖洒在水面，姬雪沉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她看着岑今若反复进入小楼，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停了下来。
用她教的破解幻阵的法术，破开迷障, 晦暗的夜变成了黄昏，岑今若抬起头, 看见
“你来了。”姬雪沉微微一笑, 不急不缓。
岑今若心头一梗, 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停手吧。”
姬雪沉抚了抚鬓边的花：“然后呢？看着魔族突破结界，吞吃人族？”
“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姬雪沉平复了一下心情, 认真地说：“你难道没有看到？这几年妖魔出现的越加频繁了, 昆仑退了，洄洲退了, 中洲要是再退，那这世上还有凡人的立足之地吗？”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中洲也沦陷，变成和洄洲一般的死地吗？”姬雪沉笑吟吟地说，“你忘了，你是怎么来到中洲的？”
岑今若摇摇头，“自然不愿，我也没忘记我是怎么来的。”
姬雪沉看着她，平静地说：“那就别阻止我。”
岑今若态度依旧，“你用错方法了，不该由你来决定他人的生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决定他们的生死，难道要魔族决定？”姬雪沉猛然站起来，“我想救更多的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岑今若平静地说说：“既然你觉得自己的方法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要瞒着我？”
姬雪沉沉默。
岑今若又说：“从前你带我认识姬氏族人的时候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他们。”
这是当然，姬雪沉傲慢地想，那些人算什么。
“……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原因，我觉得现在应该告诉你。”岑今若说，“因为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你的族人，甚至是很多的修真者，都觉得自己是仙，高人一等，看着烦人犹如卑微的蝼蚁。”
姬雪沉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仍旧强硬地说：“你觉得我变了？还是觉得你从来没有看清我？”
岑今若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难过。”
她朝姬雪沉伸出手，“你能下来吗？”
姬雪沉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岑今若说：“是不是我来的太迟了，你在怪我？”
姬雪沉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并非是她来得太迟，是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比起姬氏的其他人，甚至比起白玉京或者岑今若的父母，她都更早知道岑今若的存在。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在见到她之前，就知道有这样存在。
姬雪沉知道，会有人救她，救许多许多的人。
这并非是出自感性或自我安慰，而是出自理学，十分确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只是并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什么时候会来。
最开始，她也曾短暂地期待过，但是很快这样的心情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很快意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并无可以依靠之人，将希望寄托他人，无异于等死。
让她失望的是家人，然而她放弃的反而是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在找到岑今若之前，她满怀恶意地想怎么毁灭她，可惜刚见面就从她身上看到了无可摧毁的天运。
从外部无法摧毁的人，往往可以通过内部摧毁。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最后为什么变成将她推离危险，自己也无法得出结论。
她垂眸看去，岑今若仍旧伸出手等她回应，仿佛只要握住那只手，从前种种都可以烟消云散。
姬雪沉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她后退一步，脸上带着嘲讽：“你根本不了解我。”
她以为岑今若该生气，但她却说：“以后会有时间了解你。”
姬雪沉绝对不会说出太晚了的话，这意味着她从前做的失去了意义。
园林的一角像是突然消失，笼罩这里的阵法消失，热浪袭来，周围深红浅粉的花树变成了炽热的火焰。地势突然变化，岑今若向一旁闪躲，脚下的土地却突然消失，一抬头已经出现在数千米之外。
姬雪沉的小楼伫立在火海之中，懒洋洋地靠在栏杆，手里的檀香扇雕着高山流水遇知音，她看了片刻这些因为起火慌乱起来的人，颇觉无趣，于是将手中折扇也扔进火海。
无所谓了。
这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岑今若当然很快重新回来，可也无法阻止这场大火，也找不到姬雪沉的踪影。
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姬氏族人，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踪影。
原本姬氏一族的地下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不祥的气息从中蔓延，姬雪沉似乎留下了什么阵法，他们无法进入空洞，里面的东西也出不来，只是偶尔看不清面目发出的撞击声音让人牙酸。
商议一番之后，岑今若和白玉京其他人一起在原本的基础上再次布下了一个结界。
不过好消息是受到影响去城墙边朝圣的人民清醒了过来，因为姬氏被一场大火焚进，大家对拆城墙倒也没有原本那么抵触了。
与此同时，与魔界相连处的通道大部分也重新合起来，只有零星部分变成死地。
这件事情本应告一段落，淡岑今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早已明白，万事万物都需要付出代价。
原本作为代价牺牲的中洲百姓安然无恙，那么，谁来付出这个代价呢？
“铛铛铛！我来啦！”看起来温柔可爱的少女从背后突然出现，伸出双手刚想要抱住她，却发现扑了个空，手中只剩下一节柳枝。
这是姬雪沉教她的移形换影，将自己和上一次接触过的东西互换位置，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这个世界太过危险，有一些这样的本能也没什么不好。
岑今若站在柳树下，拂开被风吹来的柳枝，神态温和：“怎么是你？”
“你好忙啊，明明白玉京那么多人听你的话，为什么还要亲力亲为啊？解决了那些魔族就和你娘一直在一起，要单独找你好难啊！”
原来是曾经见到过的姬氏的小姑娘。
岑今若微笑：“差点还被护卫抓住是不是？”
咋就发现有人跟着她
小姑娘双手捂着眼睛，呜呜呜呜地哭了出来：“我好可怜啊，听娘亲的话杀了爹爹，却被娘亲抛下，家里人不知道去哪里，丢下我这个天真柔弱的小孩子，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岑阿姨，我娘不在了，你能养我吗？我是姬雪沉的亲生女儿啊！”
“等等，你说你是谁的女儿？”信息太过爆炸，岑今若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有女儿？你在开玩笑吧？”
小姑娘抬起头，小鹿一样纯洁的圆眼睛未见丝毫泪痕，眨巴哈巴大眼睛，“说不定是吧，我又没见过我娘，她以前又经常被抓去和我们家同样天赋很强的人结合，这样才能生下天赋更强的小孩子呀。”
她无辜地挠挠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岑今若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虽然就岑今若的表现，除了面色苍白了一些，也不太能看出别的。
她缓了缓，声音依旧温和：“在和我说一下，阿沉在姬氏的事情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欢呼：“好耶！我叫新筠，关于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可多了，我跟你说……”
她说了很多，岑今若安静地听着，给她倒茶添水，从姬新筠的言语中，仿佛透过多年的时光，看到了曾经的姬雪沉。
天色渐晚，姬新筠说的喉咙都干了，咳嗽了两声，接过岑今若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辛苦你了。”岑今若从那些并不算遥远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拍拍姬新筠的背，面带歉意，“天色已晚，姑娘留下吧。”
“真的吗？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吗？”
岑今若笑着点点头，“留下来吧。”
姬新筠开心的站起来转了个圈，随后又坐了下来，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有一件事情骗了你，我不是姬雪沉的女儿，我娘早就死了，我只是想在白玉京寻求庇护，毕竟你知道嘛，魔族越来越猖狂了，我也很怕的！我可以一直留下来吗？”
岑今若闭着眼睛点头：“可以。”
“好耶！”她跑了两步，然后回过头，“对了，家主知道您不愿意牺牲中洲百姓，所以换了个地方。”
岑今若握着杯子的手骤然用力，“知道了。”
姬新筠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你不问问我在哪里？”
岑今若木然问道：“在哪里？”
“昆仑。”姬新筠说，“闻人先生更擅长相面堪舆，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总要人来做，要不了考虑一下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嘛！”
岑今若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之前不是叫她主人吗？怎么突然改成家主了？”
姬新筠没想到她这么快反应过来，无无论是家里的事，还是家主的欺瞒，冲击力应该都不小，生活在外面，受着普罗大众该有的规训活着的人，现在应该是心智情感最脆弱的时候，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主人”是她的臣服，“家主”是他们的认可，这意味着姬雪沉现在得到了姬氏发自本心的认可，而非一时臣服。
如果自己也认可这种事情，那么就与岑今若的理念相悖，看来想加入白玉京是难了。
姬新筠心中有些遗憾，勉强道：“本来就应该是家主。”
岑今若没有再问：“去休息吧。”
她的身影消失在迷雾渐起的竹林，闻人虹彩走了出来，笑吟吟道：“哎呀呀，还好上主没有留下她，否则属下就要饭碗不保了。”
闻人虹彩在白玉京的职责按照岑今若的理解，大概和钦天监差不多，但接触之后才发现远不止于此。
“先生多虑了。”岑今若笑道，她挽着自己的袖子，并没有看他，“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闻人虹彩面带几分犹豫，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上主是否知道，您刚出生时，您的父母曾为您定下婚约。”
“再说吧，洄洲盟旧部找我们合作的事情还没处理呢，婚姻之事不着急。”岑今若起身，“我先去找娘亲，先生请便。”
说是不着急，谁也看得出来岑今若并不想要这门婚姻——无论未婚夫是谁，她都不想要。但是她现在也明白，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只能先放到一边，日后再说。
闻人虹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也支持岑今若解除婚约，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