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匆忙行走的人忽然撞了出来,就要顺走岑今若身上的玉佩, 两个人都有修为在身,这点小动作在他们眼里就如同外放一般, 柳行川正要提醒,瞥到岑今若的表情却停了下来。
她是故意的。
玉佩上凡人看不见的淡蓝色丝线链接着她的右手, 眼看着小偷转了几个弯消失不见,岑今若才跟了上去。
小偷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正在一个巷子里得意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他拿起玉佩对着太阳观察玉佩的纹理, 感叹:“真是好东西啊!这小妞还真是半点不懂什么是财不外露, 欸嘿, 是我的了!。”
还没有高兴完,手里的玉佩就被拿走。
“谁!”少年人吓了一跳, 一抬头看见岑今若倚在树上, 手里拿着那块玉佩冲他晃晃。
“你猜我为什么敢把财往外露?”
她从树上轻盈落下,少年见状不对正要逃跑, 柳行川笑眯眯的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心中一慌,并不想和他们对上,看了柳行川身后一眼,就要从他身边溜走,可惜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岑今若抓住肩膀按了回来。
“你跑不掉的。”
少年不信邪,还想挣脱,结果不仅没能出去,岑今若的手劲还更大,肩膀简直想要裂开一样。
“疼疼疼!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
岑今若暂时放开了他,“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我就放开你。但如果你说谎,或者敷衍我……”
“小的绝对不敢!”少年谄媚地说,“您要问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
岑今若问:“你为什么要往这边跑?”
“什么意思?”少年一时没有搞明白,“什么往这边跑?我当然是未来躲避……”
对啊,为什么会往这边跑?这边都是死巷,而且人少还安静,完全不能和以前一样从人群中消失,更重要的是这边是姬氏的地盘,这这里犯事儿可比在城主府还严重啊。他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会朝这边跑。
猛然惊醒,少年脑子嗡鸣,莫名冒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来这种自寻死路的地方?
抬头看向岑今若和柳行川,他们仿佛有重影,一滴汗流进了眼睛里,他用力眨了眨研眼睛,意识到比起虚无缥缈的感觉,还是面前的困境比较重要。
他艰难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往这里走。”
岑今若并不意外,她问柳行川:“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是说?”
“往一个方向走,总是会有尽头的,你看到走到尽头的人在干什么吗?”
柳行川没有说话,他比岑今若知道的更多,心里已经有了点数。他问岑今若:“这个人怎么处置?”
岑今若还没有回答,少年先着急了:“姑娘你说过只要我老实回答,你就会放过我的!”
“我是这么说过的。”岑岑今若点了点头,“你偷我东西的事情我不会追究的。”
少年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听柳行川说:“但你偷别人东西的事情我可是会追究的。”
“你们怎么这样!”少年傻了眼。
岑今若说:“有手有脚,别做这种事了。”
少年不服气,一脸倔强的怒视着她,眼中隐约有泪花:“你说的轻巧,你又没有穷过!你手里的玉佩难道是你自己赚到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妹妹的药要花多少钱?她还是个孩子,那么可怜……”
“多少钱?”岑今若问。
少年停了下来,“……三百灵石,她需要的药材不是普通的,只要灵药才行。”
“你知道自己的妹妹需要灵石,就没有想过你偷的或许也是别人的救命钱?”
少年像是找到了什么好机会,立刻还嘴:“当然不是!我从来不偷穷人,偷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人的钱。你我也是看你不需要这块玉佩,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件装饰,可它能救人命。”
柳行川淡淡道:“是吗?你怎么知道这块玉佩对我家小姐来说不重要?大小姐小时候失散,今天才找到她母亲,这是她母亲给她的。”
少年陷入了沉默。
岑今若在乾坤袋里找了找,全身上下也不过一百九十多灵石,全都给了少年,转头又看向柳行川:“可以借你点灵石吗?”
柳行川笑了笑:“曼姨在九鼎阁给你存了数不清的金山银山,哪里还需要向我借。”
说着还是给了她。
岑今若说:“那等我一有空就去取,然后还给你。”
这点灵石对柳行川来说甚至都称不上九牛一毛,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看着怀里塞的灵石,少年直接傻眼。
“真、真的给我吗?”
“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否则我一定送你去城主府。如果怕买药被骗,可以让侠义堂帮忙,带你妹妹离开中洲主城,把以前偷来的东西都还回去吧,傲视以后再见到你偷东西,可不是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
少年没说话,低着头快步离开,走了两步就跑了。
柳行川问:“今若你相信他的话?”
岑今若摇摇头:“我不知道,分辨别人是不是说谎这种事情以前都是阿沉做的,我不太能分得清,但灵石我随时都能赚呀。”
柳行川失笑:“那在遇到阿沉之前呢?今若你要怎么办?”
岑今若陷入沉思,是啊,从前她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面对这种事情?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停留片刻,正巧侠义堂的人送来消息,于是这样的念头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柳行川下意识接过信件,展开之后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便要递给岑今若,见她凑了过来便作罢。虽然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但他知道,岑今若并不是会计较这些事情的人。
两人越看信件,越是眉头紧皱。
原来不只是昆仑,这些年所有和魔界靠近的地方都出现了异常,自界碑破碎,人间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已经很难撑着,曾经的战争中陨落太多大能,留下的结界纵使一次次加固,也总是大不如前。
岑今若看完信件立刻问柳行川:“我娘那里安全吗?”
“曼姨很安全,况且我们侠义堂也不是吃素的。”柳行川神色郁郁,“只是一时自然无虞,长久下去却……昔年神界都不能完全消灭魔族,何况我们这些凡人呢,这么多年的努力,也不过是稍微争取了些喘息的机会,如今之计,只有离开人间了。”
说到最后已然做了决定。
岑今若不解:“离开这里?那到哪里去?”
“去白玉京,白玉京是神界遗址,即便如今式微,那里也总能挡住魔族。”虽然很快想到了办法,但他心中仍有些不乐,“曼姨与我都不喜欢白玉京,但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要先活下来。我一个人说服不了曼姨,但若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还有今若你,说不定她会愿意。”
岑今若很想知道她的父母到底有什么矛盾,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不这样认为。”岑今若眉目淡然,“洄洲被魔族污染,我们退离了洄洲,中洲被魔族侵扰,我们也退离中洲,若是有朝一日,魔族打到白玉京呢?”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总有一天会退到无立锥之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一个身着紫衣,带着傩戏面具的女孩子从梨花树下走了出来。
岑今若早就发现了她,但一来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二来他们两个也没有说什么见不到人的话,是以并没有点出来,没想到这个人自己走了出来。
“不愧是主人的好朋友,和我家主人所想的一样呢。”
少女身姿轻盈,即便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也透露着可爱。
岑今若握剑的手微微用力:“阿沉在哪里?”
少女垂着手:“请您不要找她。”
“让她自己跟我说。”岑今若提高了音量,“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少女指着远方,“那边的护城大阵前几天出了问题,原本是与林氏、司空家一起布下的大阵,修复也是需要三方的努力……可您知道主人的性格,绝不会向别人示弱……”
柳行川心中一动,忽然察觉到少女似有似无的视线。
岑今若沉稳道:“阿沉不是这样的人。”
比起示弱,她更不能接受的是结果,真有难处需要他人帮助,或是威逼利诱,或是插科打诨,总有办法达成。少女口中所说的姬雪沉,和岑今若所认识的似乎相差甚远。
“您怎么知道您所见到的主人,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呢?”
岑今若沉默片刻,“自古亲不间疏,即便她有什么隐瞒,也应该是由她亲自告诉我,而不是你来告诉我。阿沉到底在哪里?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否则……”
少女声音天真又甜美:“否则您要杀了我吗?”
“我会闯进你们家。”
少女似乎很难办,哪怕是带着厚实的面具,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纠结。
片刻后,少女拿下面具。
“真拿你没办法。”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平时占卜的东西,不顾他人在场,自顾自的为自己的未来占卜起来。
“果然、果然,又是一片迷雾。”
她嘟着嘴,不复之前的温柔从容,倒豆子搬把她所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主人的阵法就是要拿这三千凡人的性命当作祭品。铸造世间最坚固的结界诶,保护剩下的人,哎,其实就我说,多献祭一些人也没关系嘛,这个世界上讨厌的人也太多了。”
柳行川语带嘲讽:“姬氏果然名不虚传。”
少女毫不在意:“解决了你们这种老说我们姬氏疯的人,世界就清净许多了。”
又笑着岑今若说:“当然你不一样啦,我也很喜欢你,你能活着最好了。”
岑今若压抑着焦躁,问她:“阿沉做到哪一步了?”
“我不知道。”少女说,“主人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我只负责一部分,我负责把有缘人送到阵眼附近就好了。”
像是担心岑今若不能理解,她还解释了一下阵眼是什么意思,然后告诉她阵眼就在城墙上,要组织姬雪沉的疯狂计划,摧毁阵眼是必须的。
她说完这些脸色忽然苍白,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但仍然温柔又可爱,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听到本该离开的岑今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少女回过头,“因为……我很喜欢你。而且有时候,未知的道路说不定会更有趣不是吗?”
她抓着头发苦恼地纠结道:“主人是杀了我父亲没错啦,可是她提拔了我诶,按照你们下习惯,我应该报仇对吧,可是父亲对我也不怎么好,我也不喜欢他,在他手下我也永无出头之日,现在的生活我也很满意。不说了,我该回去了,现在是希望你下次能遇到活着的我了。”
一阵香风,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
岑今若飞入云端,中洲城尽收眼底,她不再犹豫,暂时放弃了学着姬雪沉,朝着城楼上某处而去。
宏伟壮丽的城楼是中洲的象征,哪怕战争最残酷的时候,城内的人们也未曾被殃及,时至今日,仍旧守护着城内的一切。
岑今若用阿沉教她的办法,确认了三遍,这里的确是阵眼。要想阻止献祭活人,摧毁城墙是必须的。
成千上百的人聚集在城楼下,岑今若的剑气落到城墙上的时候,痴痴膜拜城墙的人们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快把剑拿开,危险啊!”
“你是谁?站在那里干什么!”
凭空升起的风吹得众人慌忙后退,质疑之声暂时停了下来,岑今若站在城楼上,声音不大,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请诸位暂且冷静一下,这片城墙有问题,今日聚集于此,是姬氏的阴谋……”
她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没说完的时候就遭到了不少质疑。
“你这个疯女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谁不知道中洲城墙是保护我们的,你这么安的什么心!”
“你的口音一听就不是中洲的,我看你就是要害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