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辞一愣,脸色微红,磕磕绊绊说:“不、不用谢!”
带着砚辞御剑两个时辰,到了他口中的王都,是一处沙漠中的绿洲,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在炎热沙漠中简直像是世外桃源。岑今若当然有让其他人不注意自己的法术,她原本想带着这位小王子直接回王宫,可惜在靠近王城的地方被不知名的结界拦了下来。
砚辞拉住她:“这是我们东炎国的结界,没有王族的人带着,修士是不进去的。”
岑今若便在一旁树丛中落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和砚辞一起进入王城。
举目所见,干净繁华,白色的圆顶建筑精致可爱,商品琳琅满目,时不时便有食物、香料、花草的味道。来往行人衣着整洁,点缀着各色宝石,女子衣着大胆,男子稍微收敛些,但比起岑今若从前所见也算开放了,年轻的男子蒙着面,好奇地打量着她,虽然见她衣着不同,却只是好奇,态度依旧友好。
人有点多,而且都看向她,岑今若有点不习惯,砚辞却十分从容,和这个打招呼,和那个说几句话。
他热情又大方,大家都很喜欢他,连带着对岑今若这个外族人也很友好。
很快到了王宫,配刀戴花的女子向砚辞行礼,对于岑今若有些怀疑,砚辞十分强硬地表示一定要带她进去,趁着这些护卫犹豫的时候拉着岑今若轻车熟路地从一旁跑了进去。
他对这里熟悉得很,三两下就把那些人甩在身后,气喘吁吁地看着呼吸平稳的岑今若,笑嘻嘻地说:“看来母亲没有发现我跑出去,不然这些人可以没有这么好说话!”
岑今若欲言又止:“……沙漠很危险的。”
“我知道。”他轻巧地说,“不是有你吗?”
岑今若说:“我只是恰巧路过。”
砚辞没有再说这件事情,“我先带你去见我的母亲吧,你记得就说自己是在王城边遇见我的,前往不要说漏嘴,让母亲知道我跑出去了!”
岑今若点点头,跟着他去见了这里的女王。
女王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雍容大方,十分亲切,岑今若不卑不亢地行了修真界的礼,与女王攀谈了几句,女王见她气度出众,谈吐不俗,也颇为欣赏。
刚说了几句,砚辞就提起希望帮岑今若询问国师,女王事务繁忙,摆摆手就让他们去了。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女王笑着对一旁的侍从说:“你看砚辞他这副样子多新鲜哈哈哈哈哈哈哈……”
侍从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王子正青春呢。”
砚辞回到王宫后完全不见刚刚被救下来时的惊慌,作为东道主招待着岑今若游刃有余,知情懂礼又真诚,溪流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少年,很难不让人心生亲近。
国师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生的慈眉善目,对王子很是宠溺,在看向岑今若的时候,目光却变了一瞬,岑今若不明所以:“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砚辞担忧地看向她,拉了拉国师的衣袖:“国师……”
国师拍拍砚辞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笑容中透露着超脱凡俗的智慧,“姑娘身上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好极了。”
砚辞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还好今若没事!对了,今若说她见到了奇怪的阵法,竟然能让一城的人按照某种规律行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问问国师你,你可一定要帮帮她!”
她待王子就像自己的亲孙子,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应允的,“微臣自当尽力,岑姑娘,请你回忆回忆,在沙盘上做出阵法。”
终于遇到能帮她的人,岑今若喜出望外,做了沙盘演示给她看,国师一边等她做完,一边跟她闲聊起来。
期间女王也来了一次,和国师有话要说,岑今若便和砚辞搬到一旁继续演示,阵法复杂超乎想象,倒是耗费了许多精神回想。
终于完成,国师却没有立刻去看,反而拉着岑今若的手,说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她。
“女王膝下一直没有女儿,女王有意为王子招亲,寻一妻子继承王位,日后与王子琴瑟和鸣,共享江山。”国师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王子青春貌美,姑娘仪表堂堂,正是佳偶天成!”
虽然她看起来不够强势,不够有女子气概,但温柔点会疼人嘛!岑姑娘气度不凡,年纪轻轻修为竟然如此高深,还是王子的救命恩人,说明她为人善良,女王提出那么多的丰厚赏赐都不要,更是宠辱不惊,不慕荣华富贵,完全配得上她们的王子!
岑今若简直惊呆了,完全想不通就来这里大半天,怎么会突然提到她的婚姻上面。心底隐秘地刺痛了一下,岑今若还没有来得及纠察便已消失不见,这件事情太荒唐,以至于她也分不出其他心思来思考。
“不,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成家的意思,我、我是说,我一介散修,配不上王子!”岑今若果断拒绝,并且将目光投向另一位当事人,希望他一起拒绝。
砚辞的脸色由红转白,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
岑今若早就不是当年的傻姑娘,见他的情状也能猜的七七八八,当机立断离开这里:“已经将王子平安送回来,我也该走了,告辞!”
砚辞惊醒,离开跑了过去,死死拉住她,祈求地望着岑今若:“你别走!”
“不了,我该走了!”这里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
国师有点生气岑今若不识好歹,正要开口,王子却求助地看向她,又对岑今若说:“求求你,就一晚上好不好,明天你要走我不会拦的,国师明天才能研究出来你画出的阵法,等你知道了结果再走好不好?万一这牵扯到很重要的事情呢?”
岑今若十分挣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又怕留下了容易生是非。
国师见状,也为王子的痴情打动,叹了口气,顺着他说:“王子说的不错,这阵法有些异样,岑姑娘你一时也回不去,不如留下来,明日定会给姑娘一个答案。”
岑今若思虑再三,首先她也没办法离开回去,或者将星盘送到阿沉所说的地方,其次她直觉国师对她隐瞒了什么,她想知道,最后,要离开东炎国的沙漠总得需要她们的帮助,撕破脸也不好。
她看向砚辞,“只留一晚?”
砚辞破涕为笑,不再提婚约的事情,“只一晚,明天国师会告诉你答案,我也会为你备好干粮,送你离开。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是夜,王子砚辞再次折返至国师处,双目盈盈,忧愁又恳切地祈求着国师:“闻人咕咕,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请让我变成今若最喜欢的样子吧。”
东炎国有些身份的男儿,嫁人之前少有会取下面纱的,就算变成别的样子,也没关系。他知道国师有一种神秘的相思水,能让人变成心上人最喜欢的样子,他想要变成岑今若最喜欢的样子,明天一定能留住她。
国师叹了一口气:“王子就是王子,何必变成别人?”
第38章
岑今若被请去休息, 金碧辉煌宫殿兼具优美与舒适,接待的人也客气又周到,只要她露出来一点想法, 都能为她实现。无论是她想喝杯茶,还是觉得有人在不自在, 都能及时做出反应。
柔软温暖的床榻仿佛云朵一般轻盈, 被子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这些都是岑今若喜欢的事物。
明天能不能知道结果都该离开了吧,她想。
第二天, 太阳一如既往的升起,
岑今若早早便向侍卫询问了国师的住处,国师几乎是刚到, 就被她找到。疾步上前问道:“国师,昨日的阵法可有头绪?”
“这个嘛……”国师踱步, 其实昨日就有结果了,不过是惦念着王子要留岑今若在这里, 便想拖一拖。但她又不像像小王子那般天真,自然知道一个人想走, 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同样的,仅靠她的言语, 也不能说服小王子。
三两步之间, 国师再次开口, 并没有立刻告诉她那样的阵法有什么特殊,反而提起了别的事情:“我有一件事, 不知道能不能问一问姑娘, 昨日一见姑娘,便觉得身上又异, 敢问姑娘是否身携什么天才异宝?”
说这话时目光似要将人看穿。想到阿沉交给她的东西,岑今若心头莫名一紧,“我身上哪里不对吗?”
国师笑着说,“姑娘身上神光湛湛,强运加身,不似凡俗所有,倒像是有人特意为姑娘改运所成……容老身冒昧一问,姑娘身上可是带着九转星盘?”
岑今若心中担忧更甚, “九转星盘?”
这不是阿沉的本命法宝,国师怎么会知道?
“不错,若非九转星盘这样的神器,难以靠外物如此加强自身运气。”
她言语中不乏试探之意,为人转运这样的事情对自身消耗巨大,非是血脉相连、至亲至爱,少有人能如此慷慨。岑今若自称父母不在世上,也无兄弟姐妹,到底是谁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说是姬氏一族,其实也不过是客套话。姬氏一族中能做到这一步的恐怕只有那位姬雪沉,但他们一族向来冷心冷清,姬雪沉便是为自己的手足至亲都做不到这一步,何况是为外人?
虽然白玉京多年不问世事,孤高神秘少有现于人前,但岑今若用剑的时候她看过一两眼,确实有几分白玉京的痕迹。岑今若法力高强又容貌美丽、气度高华,难若是来自白玉京,倒也不让人意外。
岑今若沉默片刻,然后对她行了一礼:“多谢国师告知,论理国师为在下解惑,在下理应如实告知,但此物非我所有,乃是朋友所赠,恕在下不便多言。”
国师见她的神情明显不信。顿时来了气:“你不相信我?”
岑今若无奈道:“不是不信,是不懂。关于九转星盘,我所知道的和国师告知的有些差异,论远近亲疏,我更相信另一位告诉我的人。是在下不识好歹,请国师替在下向王子告辞,今若天朗气清,是上路的好时候,告辞。”
“姑娘留步。”国师叫住她,“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如何来到这里?”
岑今若回头看向她:“你知道?”
国师站定,“改运可不是简简单单便能做到,那都是带着一定的条件,条件达成,才能改运。”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我在姑娘绘制的人流中发现了一个奇异的阵法,或许能解姑娘的疑惑,姑娘若是好奇,不妨多留一日。”
岑今若犹豫了一瞬,复又坚定起来。
即便她有疑惑,也应该找到阿沉,当面问她,而不是继续留下来。
“谢过国师,留在这里就不必了,这些答案我自行寻找即可。”岑今若缓缓说。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东炎国国王出现在这里,雍容的脸庞神情急切:“岑姑娘,你为什么还要走?沃尔我儿痴恋于你,我膝下无女,你若是留了下来,便是东炎国的新王,我儿年轻貌美,有生的聪明贤惠,哪里比不得在外奔波?你既然是散修,难道不想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吗?”
岑今若态度坚定:“多谢陛下厚爱,今若愧不敢受。”
国师帮腔:“你要是有事,娶了王子自有大把的人帮你,也不必委屈你自己动手,安安心心的留下来难道不好?”
岑今若道:“承蒙错爱,今若一心向道,并无成家之想。”
“你……”
“母亲,请不要逼迫她。”
两人还想说什么,王子砚辞的声音传来。
一天未见,王子看起来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今若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变了些形状,看起了更加动人。
大概是王子新的眼妆吧,岑今若想,化妆技术可真神奇。
砚辞先是走到岑今若面前,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岑今若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尴尬,但出乎意料,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在其他人眼中,岑今若看起来依然铁石心肠,毫无回转之意,砚辞也是这么觉得,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了国师面前,轻声道:“国师,请告诉岑姑娘吧。”
又对国王说:“母亲,请让她离开吧,何必强人所难呢?”
国王和国师都心疼之极,岑今若突然有点心虚,但离开的想法依旧坚定,并没有说什么。
见王子如此态度,国王也只能无奈答应,生气地挥袖转身离去。国师态度倒是好点,但很难不看出来,她也心灰意冷。
砚辞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国师将阵法的一切都告诉岑今若,忽视了国师频频看过了的目光,直到她说完,这才起身。
也没有挽留,只是开口想要送送岑今若。
岑今若觉得麻烦,国师却板着脸说:“岑姑娘真的铁了心要走,王城的结界也拦不住,何必害怕?王子难道能强留不成。”
砚辞跺脚:“国师!”
岑今若叹一口气看看不高兴的国师,还有可怜兮兮的王子,不想惹是生非,无奈只好同意让他送,砚辞眼睛一亮,国师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慢悠悠送到城门口,岑今若终于结束了煎熬,她从来不愿意伤人心,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岑今若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无风的沙漠上阳光刺眼,热浪“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子,请留步。”
砚辞眼眶红了起来,却说:“今日一别,日后恐怕再难相见,你还没有见过我的样子,哪里还能认得出我来。让我摘下面纱,你看看我吧。”
看看我,你真的能忍心抛下我吗?
他取下面纱,露出玉一般的容貌,秀美精致,若非泪眼朦胧,甚至有几分沉静孤傲,看面相与砚辞本人的性格十分不符。
岑今若平静得表情瞬间破功,手中剑落在了地上,失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