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关若飞听令听惯了,脑子还在震惊,手却已经听话地开始解衣带。
姜玺急得骂人:“关若飞你是不是傻?!让脱你就脱?!”
然后抓狂大喝:“唐久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干什么?!”
“殿下,臣在教习箭术。”
唐久安答得再严肃不过,见关若飞开发出住,便直接上手,扯开关若飞的衣领,将关若飞的两条胳膊从衣袖里剥出来。
不单脱了,她还上手去摸关若飞的手臂肌肉,揉揉捏捏,挑挑拣拣。
关若飞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姜玺要疯,冲上去挡在关若飞面前,隔开两人,咬牙切齿:“唐久安,还记得周涛是怎么走吧?他调戏宫女,你调戏少都护?!”
关若飞心想这倒是一条妙计,遂张嘴便喊:“来人啊,非礼啊呜呜呜——”
是姜玺捂住了他的嘴。
唐久安搓了搓手指,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手感,摇头:“不对。”
姜玺震惊。
公然对人上下其手就算了,她还搓手!
她还回味!
无耻啊!
姜玺愤怒无比,回身怒吼:“衣服穿上!”
关若飞乖乖听话。
姜玺回过头来,待要好好训一训唐久安,然而视野尚未全部回转,他胸前的衣襟就落进了唐久安的手里。
姜玺:“!!!!!!”
“哧啦”一声脆响,衣带崩裂。
先是胸膛,再是肩膀,再是手臂。
年轻的身躯暴晒于炽烈的阳光下,皮肤渗着汗水,折射着光芒,宛如上好的丝缎。
肌肉流畅匀称,微微贲起,饱含力量。
比温泉池微弱星光中看到的更清楚,更直接,更明确。
唐久安伸出手,握住姜玺的臂膀。
手底下的肌肤滚烫,像是心脏一样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后收缩、紧绷,硬得像块石头。
原本怒火滔天气势如虹的姜玺舌头打结:“唐唐唐唐久安,我我我我警告你……”
唐久安抬起头盯着姜玺。
姜玺本就结结巴巴的话头彻底堵住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连踹气都忘了。
她离他太近,眸子太深,眼神又太专注。
太阳太大,空气太热,让姜玺有一种自己会就地融化的错觉。
直到,唐久安挪开手,又去捏了关若飞的。
“唐久安!”姜玺当场快要爆炸。
“少都护,当初正中靶心那一箭是您射的吗?”
唐久安认真问。
关若飞僵住。
正准备大发雷霆的姜玺也僵住。
灼热的空气仿佛一整个停顿,逸出一丝凉意。
唐久安跟着望向姜玺,再一次捏了捏姜玺手臂上的坚实肌肉,这一次,手是从肩膀一路往下,摸到了小臂。
姜玺只感觉一股烧灼的感觉从肩头顺流而下,唐久安指尖所过之处,皮肤底下的血液都要沸腾。
身体仿佛另寻了主人,不受他自己控制。
只要她轻轻一碰,那一晚的记忆就会轰然涌来,把他淹没。
然后他就听到唐久安道:“……那样的箭,该从殿下这样的手臂射出来才是。”
第18章
“将军,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关若飞义正辞严反驳,指着唐久安,“你竟敢调戏太子殿下!这是猥亵尊上,罪不容赦!”
他自己也很满意自己的临场发挥,递给姜玺一个得意的眼神。
然后就见姜玺忙着拢衣衫,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一言不发,宛如当街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
“你们……在干什么啊?”
关如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身后跟着两名嬷嬷,三双眼睛皆睁得大大的。
嬷嬷反应得快,双双出手遮住自家小姐的眼睛。
但关如棠踮着脚尖探出头来,“哇……你们每天就是这样练箭的啊……难怪哥哥伤一好就迫不及待过来呢。”
“女孩子家家别口没遮拦,来凑什么热闹?”
关若飞还想教训妹妹,但他自己一面忙着拢衣衫还罢了,姜玺索性红着脸,直接往寝殿冲。
“砰”地一声,关上殿内。
“……”关若飞僵硬地看着妹妹,“……我要说我们其实一直是正经练箭,你信吗?”
关若棠笑眯眯:“我说我信,哥你信吗?”
关若飞:“……”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唐将军,你看看你干得好事,殿下羞愤欲绝,怕是要做傻事!”
姜玺从来不拿自己当太子,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唐久安渐渐也把关山交待的宫规丢到了脑后,在这东宫就像在军营中一样自在,心说不就脱个衣裳?军营里光膀子的到处都是,也没见谁少了一块肉。
但殿下到底是殿下,唐久安勉强把宫规捡起来了一些,慎重问:“殿下会做什么傻事?”
“我怎么知道?”关若飞道,“若是有良家女子走在街上无缘无故被男人脱了衣裳,会做什么事?”
唐久安纠正他:“我这不是无缘无故,我是有因由的。”
关若飞心说你别代入得这么快行不行?
“殿下若是会箭法,陛下还让找这么多老师干什么?”关若飞一脸沉痛,“殿下始终练不好,本就自卑,你还剥他衣裳羞辱于他,你看看他现在都这样了!”
唐久安觉得姜玺不应该这么脆弱:“殿下不至于这么小气,而且事由有因,你们两个当中,殿下的臂力应该更强……”
关若飞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可你看殿下什么时候这样失态过?!”
……这倒是。
姜玺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都敢叫板。
难道真是她太过分了?
唐久安走过去叩了叩寝殿大门:“殿下?”
里面悄然无声。
“那个……臣错了,臣有罪。”
里面传出一句:“你哪儿错了?”
“臣不该质疑殿下,殿下若会箭术,断无隐瞒之理。”
“是不该随便动手剥人衣裳!”里面的声音有几分激动。
唐久安连忙认错:“是是是,臣不该,殿下若要罚,臣甘愿领受。”
里面静了片刻,像是姜玺平息呼吸。
“还错哪儿了?”
“……还错?”
“就算是剥衣裳,也不能大庭广众说剥说剥知道吗?!”
里面的声音复又激动起来,“还有,你一个人剥两个人的衣裳,你厉害啊!”
唐久安谦虚道:“不算,不算,两个而已。”
里面的姜玺已气绝。
关若棠是奉祖母之命送解暑饮子来的。
附带的命令是打探一下姜玺和唐久安之间发生得如何了。
姜玺把唐永年和文惠娘送进大牢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关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了,还特意是派人去唐家探望了文惠娘,然后就知道了唐久安射坏宫帖的事。
老夫人倒有些吃不准唐久安是怎么想的。
此时关若棠把冰镇过的百合绿豆汤拿出来,给自己和哥哥各盛了一碗,一边喝着,一边看戏。
关若棠:“这是哪一出?太子哥哥跑什么?”
关若飞:“你不懂了吧?殿下都是故意的,殿下愈是夸张受辱,唐久安受的惩罚便越重。”
关若棠眨了眨眼:“他俩真闹掰了?”
“掰什么掰?殿下与她就没好过。”
“一起滚地上,一起泡温泉,都不算?”
“那叫计策,懂吗?”关若飞睿智地道,“你看着吧,殿下是绝可能开门的,接下来说不定还可以玩一玩绝食,那咱们的唐将军就要回北疆去啦,我可以解脱——”
“哐”地一声,殿门大开,姜玺气歪了脸,声音大得兄妹俩这头都能听见——“你还真当是你夸你呢?!”
关若棠看向哥哥:“……”
关若飞:“……没事,看来计策有变。”
关若棠叹气。
关家怕是要完。
殿内,姜玺非常生气。
不单是气唐久安。
主要是气自己。
她脱了他的衣裳,然后摸了他,然后他就……就不对劲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魔怔了,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人,可她却总是能唤醒那个人在他身下留下的反应。
气死了。
他早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碎尸万段,就是那个人把他变成这般模样。
唐久安只见他脸上又是羞又恼又是恨,变幻莫测,精彩纷呈。
顿时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过头了。
她想了想:“那要不,殿下揍臣一顿?”
姜玺:“我揍你干什么?!”
“解气啊。”
姜玺更气了,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揍人?”
唐久安再想了想:“那么殿下就剥臣的衣裳吧。”
姜玺僵住,然后红晕再从脸扩散到耳根、脖颈,他脸红脖子粗:“你你你……”
“不过臣到底是女的,还请别脱小衣。”
姜玺整颗脑袋都快着火了。
“你你你还知道你是女的?!”
哄人向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唐久安知道自己很不擅长,时常会把人越哄越生气。
此时便很是发愁。
陛下只说了太子能揍,没说太子能剥衣裳。
这次她怕是真的要卷铺盖走人。
当下微有惆怅:“殿下,臣要怎样做,您才肯消气?”
姜玺从来没有听唐久安说过这么软和的话。
软和得像是有一只手温柔的手,凭空从他的脊背抚到尾椎骨。
整个人一下子气焰全消。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姿势还是个盛气凌人的姿势,壳子里头却连一丝火星子都找不出来了。
不单没有火气,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化成了水,让他的心软了又软。
他努力板住脸:“做什么都可以?”
唐久安嗅到了一丝希望,立即道:“什么都可以。”
*
这日离宫的时候,唐久安抱着一只硕大的锦匣。
关若棠也在关月宫里混了一日,和唐久安一起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出宫城。
路上借机看了一下锦匣里的东西。
回到国公府,向老夫人覆命。
“好,好,好。看来两人感情正炽,吵得快也好得快。”老夫人大喜,“居然会送女子衣裳了,啧啧啧,看来殿下是无师自通,进展神速。”
又道:“棠儿莫要担心,你太子哥哥和她再好,她也只能是个侧妃。”
关如棠左耳进,右耳出。
关她什么事呀。
*
薛家,唐久安在屋内对着锦匣发愁。
陆平进来了三次,给她准备的洗澡水都凉了。
陆平跟着端详这锦匣:“里面是什么东西?”
唐久安长叹一声:“催命符。”
里面不单有套衣裳,还有一份宫帖。
明日寿宴,姜玺让她穿这一身去。
既要去赴宴,怎可不备礼?
送贵的,那万万舍不得。
便宜的,又实在拿不出手。
“小陆儿,当官真难啊。”
唐久安感慨。
剥了个衣裳,就要大出血。
她的钱根本捂不热,到手了就得还给交子铺,不然那利息就会越来越高。
唐久安开始考虑:“要不……咱们今晚就收拾收拾回北疆去?”
“回什么回?京城好歹比北疆安稳。”
薛小娥走来,把一只螺钿小盒子拍在唐久安面前。
唐久安打开来一瞧,里面是薛小娥多年来攒下的私房。
有地契,有银票,有金饼,有首饰。
“娘……”唐久安要哭了。
“得了得了,”薛小娥道,“看你愁成那样,就知道是为了钱。拿去吧,反正将来也是留给你的。”
“那算我借的,算两分利……”
话没说完就被薛小娥戳了一记脑门:“利你个头。好好跟着太子殿下,殿下人很好,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但殿下应该不会。”
唐久安心说那是,那位殿下根本就不想当君,又谈什么虎?
*
太妃的寿宴持续三天。
头一天是夜宴。
这天姜玺没有空练箭的,唐久安便没有去东宫,而是去了兵部藏书阁。
姜珏看她臂弯里夹着大锦匣进来,笑问是何物。
“衣裳。”唐久安道,“我娘说这种料子特别娇贵,稍稍划一下就破了,还贵,我都不敢穿。”
所以打算等到入席之前再换上。
姜珏目光微注:“说起来,我还未见过你穿女子的衣裳。”
“都是我,穿什么不都一样?”
姜珏笑了:“这倒也是。”
唐久安同姜珏一起用了午饭,还把两条长凳一搭,现睡了个午觉。
等到日头西斜,进屋去换衣裳。
还在换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姜玺的声音:“三哥你怎么还不进去?”
显然是一路赶来的,声音颇为急促。
姜珏的声音温和:“我腿脚不便,就不去了。”
“平日不回宫就算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怎么能不去?”姜玺道,“我让人抬了肩舆来的,三哥你坐一会儿就到……”
唐久安换好衣裳,推门出去。
姜玺正说着,听见动静抬头,然后整个人静止住。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身姿纤长高挑,一身红衣,裙裾逶迤于地,上衣与下裳并非中原样式,而是分作两截,衣袖亦是从中分开,露中臂上蛇形金钏,绕了一圈又一圈。
唐久安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拎着一件掐丝嵌宝镶金阔大的首饰,她感觉这应该是系腰上用的,但弄了半天也系不上去,遂出来唤小昭儿帮忙。
小昭儿一向跟着姜珏,从未服侍过女主子,也是束手无策。
姜珏注目良久,开口道:“过来,我瞧瞧。”
唐久安便走过来。
衣裙剪裁得十分妖娆,即便没有扭腰,每走一步,那一截纤腰仿佛都如风中细柳一般摇摆。
姜玺依然是凝固的,只有唐久安的身影在他眼中渐渐走近,渐渐放大。
“嗒”,一滴血滴落到桌案上。
在场三个人都向姜玺望过来。
姜玺兀自不觉。
“殿下,”唐久安提醒他,“您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