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穷人有而富人没有？”
用问题回答问题绝对是最讨打的行为之一。
“什么让你逃出阿卡姆后还敢出现？”
“哪里有钻石餐具、哪里有黄金床铺、哪里是总要回去的地方？”
蝙蝠侠把谜语人压在围栏边缘，让他大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冷眼看着他挣扎扑腾，继续拷问：
“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蝙蝠！只比你多一点！”，感受到失重感和死亡威胁的谜语人紧紧抓住蝙蝠侠掐自己的手臂，大声呼喊：“快拉我上去！”
蝙蝠侠没动。
“你的消息来源。”
“太阳知道月亮不知道……等等等等！我们总是有你不知道的渠道，蝙蝠，你永远不可能面面俱到……啊――我说！是科波特！”
被蝙蝠侠一番拷问，谜语人像只被倒挂着掏空囊袋储粮的仓鼠，郁郁等着被蝙蝠侠塞进蝙蝠车后的拘束椅之后再被丢进阿卡姆。
冷不丁的，谜语人突然喊住正在召唤蝙蝠车自动驾驶过来的蝙蝠侠：“蝙蝠侠。”
因对谜语过分痴迷而被谜语控制身心的聪明人睁着那双永远在探寻谜团的眼睛，带着得胜一筹的隐秘得意，以故作神秘的低沉语调说：
“哥谭正在醒来。”
意识到什么的蝙蝠侠掀起特制披风裹住自己以抵御爆炸。等爆炸轰鸣声过去后，谜语人已不见踪影。
大概是因为谜语人自阿卡姆越狱后就安分许久，或者是谜语人主动送情报的配合行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让蝙蝠侠分了心而对谜语人放松了警惕，总之蝙蝠侠把炸弹爆炸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沉默着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就果断冲进岌岌可危的GCPD大楼去救助留守的警员。
――――
让我们再把时间往回拨点，回到夜翼刚发现脸击标语牌的苏西的时候。
苏西站在标语牌前发呆了太久，夜翼甚至抽空去清理了附近的街道，回来时才看见苏西开始行动，走路的姿势一开始有些僵硬，像是好久没走过路，又或者只是单纯腿麻。
她目标明确奔着韦恩塔去，幸运的是韦恩塔最近正在维修，夜翼刚把在大门口脚手架上睡倒的工人们送进楼里的休息室，大门依旧敞开着，她就这么简单进了韦恩塔，乘电梯直达顶层观光台。
接下来苏西的行为让夜翼有些惊异。几分钟前手脚还有些笨拙，现在却动作灵敏爬上栏杆，站在离地几十米高的金属管上轻微摇晃几下就稳住身形，甚至还下意识做了个向侧打开右腿又曲起，回勾脚尖放在膝盖处的芭蕾动作。
夜翼不禁咂舌。
这动作可真漂亮，还是站在这么高的细金属杆上做的，平衡能力、肌肉控制能力、心理素质缺一不可，不知道是从哪个杂技团出来的后起之秀。
苏西似乎也被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吓到了，收了姿势轻巧落到栏杆外沿，反手挂在栏杆上，望着下方的哥谭又开始发呆，还轻声念叨着什么，夜翼听不清，正考虑要不要直接喊住苏西，就看见她松了手往下跳。
夜翼：？！
谁能想到苏西上韦恩塔就是为了跳下去呢？
确切地说，哥谭人都想不到。
在哥谭诞生长大的人每一个都在淤泥中挣扎着生活，死于意外、死于谋杀、死于疾病，死于饥饿、死于寒冷、死于明天。哥谭人会唾骂操蛋的生活、诅咒黯淡无光的未来，放纵、堕落、疯狂，却很少放弃仅此一次的生命。哥谭人活的艰难痛苦，这让他们学会如何和死神共处，抓住唯一能把握的现在，拼尽全力去见明天的太阳。
苏西的古怪让夜翼没怀疑她外来者的身份，在看到苏西几乎称得上毫无留恋的寻死行为时，有被惊到一瞬间，赶紧冲出去救人。
还好赶上了。
夜翼一点也不想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坠落而亡。
当抓住苏西时，夜翼又一次惊讶地发现苏西轻的像一只猫，和高挑外形不相符，隔着衣服就能摸到明显的肋骨，低头时尖锐的颈椎骨几乎能刺穿薄薄的皮肤。与自己认识的那些强大美丽明艳的女性不同，她看起来更脆弱、神经质，甚至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腐朽死气。
但是当对上苏西的眼睛时，夜翼对她刚形成的印象就被打破了。
这种眼神夜翼在那些看着自己养父布鲁斯韦恩的女人眼睛里看到过，仰慕、憧憬、有节制的迷恋……总之是富有朝气的女孩子会有的眼神，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选择放弃生命。
大概那股苍白易碎的感觉是亚洲姑娘特有的气质吧。
夜翼带着苏西平稳落地，等苏西站好后顿了一下，下意识瞄两眼苏西的脚底和头顶，默不作声挺胸站直。
在体验高空速降过程中一直保持安静的苏西抢先开口，还带着让人心情愉快的甜美微笑：
“谢谢。”
夜翼本要按标准模式客气几句，苏西没给他留说话时间，迅速接上自己话尾：
“哎呀，前一秒还在眺望远方，下一秒就脚滑被重力吸引了。体验几秒自由飞翔的感觉是很不错啦，但这么突然的自由落体还是太让人心惊肉跳了。”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夜翼被苏西充满活力的表现迷惑了一瞬，仔细回忆所看见的苏西在塔顶的动作，甚至冒出那么一丝对自己判断的怀疑。
“再次真挚感谢你！”，苏西双手合十，指尖抵着发白的嘴唇，笑意盈盈冲夜翼微微鞠躬，“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啪叽一下成一团肉酱了，不仅超痛，还很难打扫，还好你抓住我了。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我第一次来哥谭，这儿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不过还是好看的，我喜欢这里房子的风格，从上面往下看的时候，感觉这个城市，怎么说呢，有股别样的美感……”
“而且这儿特产超棒，蝙蝠灯超酷，听说本地人也不常见这儿的超级英雄，我居然有幸碰到，真是超――幸运……”
“对了，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夜翼：……
苏西表现得实在不像个劫后余生后或惊或喜的一般人，呼吸匀缓、吐字清晰、叭叭说着参观哥谭的心得体会，刚从几十米的地方悬空降下来，状态甚至还没有她之前一脸撞上标语牌时狼狈，以至于夜翼惯用的对受难者的安慰话从喉咙往外滚到一半又滑了回去，被苏西带跑重点，顺着她的模式蹦出来一句：
“想参观韦恩塔的话，我推荐日出和黄昏的时候，那个时间的哥谭市很漂亮。”
苏西因着夜翼这番导游推荐景点一般的语气怔住一瞬，浅棕色的眼睛里挂起两个问号，但依旧保持甜美喜人的微笑，点头以示意礼貌的赞同，张嘴还想说些漂亮的感谢话，就被仿佛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打断。
“轰隆――”
夜翼条件反射护了一下苏西，根据爆炸声判断出爆炸点大概在离这不远的老城区GCPD那边。
“看来哥谭醒了。”
苏西感叹一句，看到夜翼扭头看她，意识到对着一场爆炸说这种话很有歧义，连连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一直听说哥谭很乱，现在终于见证到了……呃，抱歉？”
“没事，我知道哥谭在外界的风评。”
夜翼在意的不是苏西的感慨，而是突然接入通讯器的红罗宾，确实如苏西所言，哥谭醒了。
“那好……拜拜？”，苏西试探性挥手告别，“爆炸的那边需要你的帮助吧？祝你一路平安、万事顺意、武运昌隆……拜拜！”
――――
十几分钟后，在帮蝙蝠侠运送完受伤警员返回途中，夜翼看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挂在一根浮木上从桥下缓缓飘过。
辨认出那是刚跳过韦恩塔的苏西的夜翼：？
第3章
苏西睁眼，看见熟悉的漏水掉灰天花板。
辣鸡宿舍。
苏西日常在心底问候一句，磨磨蹭蹭从床上坐起身，用手背拍拍贴在墙上背对镜头展示DC之魂的夜翼海报，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地上的大蓝鸟玩偶，懒得挪动屁股，仗着柔韧性好俯下身努力伸直手去够玩偶，看见舍友拿着剧本进来赶紧招呼她帮个忙。
舍友捡起玩偶，抖抖灰，熟练推开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的苏西，用玩偶糊她一脸。
“该起床了。”
苏西抱着玩偶，有几分疑惑地揉揉脸。
总觉得脸有些疼？感觉像撞到过什么东西？
但很快苏西就把这种既视感弃置脑后，像只喧闹的麻雀对着舍友叽叽喳喳。
苏西：“我昨晚做了一个超赞的梦，我梦到了夜翼！啧，那身材，那相貌，啧啧啧――”
舍友：“……”
苏西：“还被英雄救美了，虽然我更喜欢美救英雄的情节，不过被救的感觉也不错，还有抱抱，真切体会到大哥迷妹为什么那么多，谁被那样抱着在空中飞一下都会爱上他吧，只要对方有一张好脸，或者像小蜘蛛不露脸但有一副好身材――”
舍友：“……”
苏西：“我再次、隆重、向你安利蝙蝠家！虽然华纳很阴间但超英们是真的天上人间，你不看美漫真的错过很多快乐！”
终于找着说话机会的舍友镇定拒绝邀请：“不了，我在追JOJO石之海，等看完动画我要重温漫画，jo级生物说不定还有精力再开一部。”
“诶――”，苏西遗憾叹了一声，套上毛绒绒睡衣外套，一边洗漱还一边声音含含糊糊赞美夜翼：“他笑的可好看了，就算带着多米诺面具也挡不住的帅气，还有那绝赞翘臀，我真该多看几眼，可惜怕吓着人家没敢多看，咕噜咕噜，噗――”，吐出牙膏沫，苏西嘴得了空，越发滔滔不绝，“……他一下就抓住我，我当时离他那么近，加上吊桥效应，我感觉我几乎要爱上他了……”
舍友习惯苏西的话痨，一边翻剧本一边接话：“你不是早就爱上他了？”
“不一样，那不一样，嘴上说什么爱来爱去，都是一时口嗨，我说的是如果他是真实的，我说不定会真的迷上他”，苏西顺手给窗台上的多肉盆栽调整到光照更好的位置，语气轻松地说着丧气话：“不过隔着次元壁呢，我也就在梦里见见人家，唉，还是要回到现实的嘛。”
“我也是佩服你，居然敢跳楼入水唤醒自己。”
“老套路了，被困在梦境总是以自我了结破局，做梦跟看电影似的。不过也因为是梦的原因，在梦里再怎么感觉真实，都会有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悬浮感，做事也就更莽些。要是我在现实里遇到这种事，我可不敢赌，我爸妈还等着我养老送终呢，总会有别的办法。”
苏西心态很乐观，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手：“我想回家一趟，明天……今天就走。”
舍友翻书的手一顿，质疑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哦哦，我大概明后天就回来，要是下雨，拜托帮我把多肉挪进来，拜托拜托――”
苏西双手合十一下一下前后摆动，像表演作揖的小狗，顶着舍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笑靥如花。
“你忘了今天下午怀特导演会来学校选角吗？你的身高和芭蕾背景都是优势。”
“这个啊”，苏西嗯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我就学了一年不到的芭蕾，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学……主要是那位导演公开发表过不尊重女性和华裔的言论，我不喜欢他，错过就错过，回去看爸妈更重要。”
舍友眼神一言难尽。
“？”
“你还挺酷。”
苏西捂脸做羞涩样。
“……没在夸你”，纵使相处几年，舍友还是为苏西的任性头疼不已，“你都是过了合法饮酒年龄的人了，怎么就……”
“除非有什么天大的灾祸降在我身上，才可能、也许、大概、会改一点”，苏西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无限接近的距离，在舍友无语的眼神中笑的直摆手，一把抱住为孩子着想的老妈子一般的舍友，“不打紧，吃不上演员这碗饭我还能回家继承餐馆，总会有办法过活，我只想活的自由快乐些”，苏西拿出手机挥了挥，表示自己去打个电话。
一到小阳台，刚拨通家里电话听到母亲声音，苏西的眼泪就不自觉滚了出来。她抹着停不下的眼泪，说起家乡话：
“家里怎么样……嗯，嗯……”
“没什么事情，只是我想你们了……”
“没有！不缺生活费！也不是失恋！没谈朋友！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一激动就掉眼泪……”
“就是我做了个梦，感觉很不好，我想回去看看你们……”
“啾啾啾――”
苏西一边讲电话一边往鸟叫声方向瞟了一眼，鲜艳澄净的蓝色在树叶间若隐若现，是只蓝知更鸟站在枝头高歌。
――――
眼一闭一睁，苏西又到了一个陌生房间。
刺目的白让苏西忍不住想避开目光，刚一动弹，从胸膛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满是消毒水味的冷空气，反而被刺激到，咳了一下，胸膛一使劲疼痛就愈发剧烈，但咳嗽又没法憋，一憋就使劲得胸口疼。
如此自我折磨半天，跟自己较完劲的苏西逼迫自己忽视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疼痛感，她费力地用没输液的那只手解开病号服，看见胸口绑着黑色的胸部固定带。
这是又梦中穿越了？
正好有医生进来查房，是个看起来有几分古板的女医生，苏西看见她从床尾拿起的病历卡背后印着“哥谭中心医院”。
“肋骨骨折四根，营养不良……”
苏西听医生念病历卡，举手提问：“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我肋骨是怎么骨折的吗？”
“这在心肺复苏急救时很常见，哪怕是专业医护人员都可能发生这种意外，别说只是有一定急救常识的普通市民。”
心肺复苏？看来和上次的梦接上了，怕不是谁见义勇为救了入水的自己……然后做心肺复苏按断自己四根肋骨……
还好，还好，听说还有被按断十一根的，自己这算好的。
“请问那位热心人士有留下姓名、联系方式一类的吗？我想感谢下对方，得把医疗费还给他。”
医生想了想，给出一个建议：“你去挂号处问问，患者姓名不详时会留陪同人的姓名。”
――――
苏西吞了护士送来的今日份止疼药，趁没人自己拔了输液针，换回消过毒的常服，把床头柜上的病历本卷一卷塞进口袋，佯做探望者找到挂号处。
挂号处是半开放的，前方是U型柜台，后方是文件柜，柜顶垒着高高的文件堆，苏西很怀疑那堆文件随时会倒塌。
挂号登记簿摆在柜台下边的小桌子上，值班护士坐在一旁，埋头于手机之中。
“你好，请问3021号床的患者挂号登记用姓名是什么？我……”
护士头都没抬：“不知道。挂号又不写床号。”
“抱歉，时间大概是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间，应该是急诊单，患者溺水……”
“不知道。我又不值夜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