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能让我看一下登记簿……”
护士很不耐烦,瞪了苏西一眼,音量提的很高:“登记簿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给你看?我这又不是咨询台,没义务回答你问题!”
苏西被护士的大嗓门震得战术后仰,下意识看了眼护士身后的文件柜柜顶,垒高的文件堆正好塌下来,掉的满地都是。护士放下手机,骂骂咧咧蹲下去捡文件,苏西赶紧够起急诊挂号登记簿翻到最新一页,瞬间就找到一个名字――迪克・格雷森。
一方面,是昨晚只有这一个登记者,且病情简述是这几页唯一一例溺水,另一方面,这个姓名正是夜翼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一下就吸引了苏西的注意力。
苏西看了眼还在捡文件的护士,捻了捻手指,没忍住收集签名的冲动,把有迪克签名的半页撕下来小心翼翼收好,又把登记簿原样放回去,拍拍手神态自然离开医院。
――――
哥谭的街道挺热闹,人来人往,和昨晚的死寂完全相反。
但苏西反而没有昨晚那么大胆,只敢尽可能挑大路、人多的地方走,就算这样偶尔路过一些小巷还会看见里边上演一些非全年龄向的事情。
行叭,相信这是真的哥谭了,走在大太阳下都得提心吊胆,生怕撞进凶案或违法交易现场。
苏西找了个繁荣路口,往没挡住路的马路牙子上一坐,掏出病历本一翻,掉出一沓缴费单和一张胸部X光片。她数了数,挂号费、血常规费……零零总总加起来好几百美元。
嘶――
苏西直呼肉疼,但这钱得还。无关乎迪克义警的秘密身份,他出于善意提供帮助,还垫付医疗费,先不说这是不是苏西需要的,咱华国人兴有借有还,也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苏西做不到涌泉,起码能把医疗费还了。
而且,苏西还没搞明白到底自己是陷入清醒梦的状态还是一睡觉就穿越,但来都来了,权当体验生活,不管哪种可能,苏西都打算在哥谭停留一阵了,身无分文便是眼下最愁人的困境。
得找个工作。
苏西不由暗自吐槽一句,怎么梦里梦外都在找工作?
第4章
苏西把胸部X光片揉成满是折痕看不清图片的样子,又把病历本有文字记录的几页细细撕碎,随手洒进垃圾堆,只留下缴费单和迪克签名放在一块收好。
接着,她又借路边商店橱窗的倒影捋顺尚未及肩的头发,拍干净一屁股坐在路边沾上的灰尘,理平整棉质卫衣的褶皱,对着自己的影子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确认自己形象无碍后,挺胸抬头走进一家家便利店、餐馆、超市自我推销。
苏西有选择地找那些女老板或是有女店员且状态精神不错的店铺,但很遗憾,这些店铺都没有雇佣新员工――没有雇佣苏西的打算。
有个便利店的女收银员上上下下打量碰壁的苏西一阵,好心提点她:“哥谭不欢迎外乡人,你要想在哥谭找干净的活干,要么拿着学历去韦恩企业,要么就去唐人街看看。不要虐待猫咪,不要伤害植物,不要在夜晚出门,不要好奇奇怪的响动。远离奇装异服,特别是小丑和蝙蝠。别在老城区晃,更别去北边的犯罪巷,和东区保持绝对距离,最好离开哥谭,去大都会、纽约、随便什么别的地方,外星人都比疯子好。”
“谢谢”,苏西认真道谢,踟蹰几秒,对哥谭混乱的批判在嘴里转了几圈又吞回去,她干脆直截了当发问:“为什么你们还留在哥谭呢?”
收银员惊异地看了苏西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
“我们是哥谭人,还要去哪呢?”
――――
一直从中午走到晚饭时间,要不是还在医院蹭了一餐午饭,苏西怀疑自己能直接饿晕在辗转寻找工作途中。
没有身份证明,没有□□,自然不好去哥谭唯一良心企业混饭吃。唐人街当然是个好选择,远离故土还能见到亲切的黄皮肤黑眼睛,那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苏西不怀疑同胞们的热心,也不怀疑能在那找到活干,但――她就是不想去唐人街。
她一向以个人意愿为最优先级,已经开始琢磨饿死的痛苦程度和可行性,只是还欠着人情,心里过不去以死逃债的坎。
又一次被餐馆老板拒绝,苏西脸上还能保持亲切微笑,走出餐馆的步伐却被数不清的拒绝和烧心的饥饿感压得沉甸甸,迈不开。
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天生乐观派勉强给自己油箱里挤了几滴油,有气无力还得扮出笑脸奔向下一家店。
“喂”,一个没被香烟腌个十几年绝对出不来这声的沙哑烟嗓叫住苏西,“你说你有十二年做餐馆服务生经验?”
这是苏西对上一家餐馆老板推销自己时的说辞,是被哪位老板听见决定雇佣自己了吗?看来幸运女神还是眷顾着自己的。
苏西重新端起笑容转身,险些被说话人的满脸刀疤吓崩表情,好在表情管理苏西是专业的,只是出于身体本能下意识后退半步,又退半步,才定下神开始流利推销自己:“是的,先生,我父母开中餐馆,我从小就在店里帮忙,招待、收银、打杂、后厨都做得来。”
但苏西这心里一直在嘀咕:
如果这人突然掏刀或掏枪,自己跑不跑的脱?
这人没穿奇装异服,不是那几位有名有姓的哥谭大佬,该庆幸没碰上超级反派,还是该担忧遇上个普通坏蛋?
自己是不是该在他动手前就跑路?不会被背后一枪吧?等等?额,这结局好像不错?干脆痛快,也不算故意逃债……
“我们餐厅缺个服务员。”
“好的老板!”
苏西瞬间把内心的嘀嘀咕咕打包甩进回收站,利索改口。
嘿,看看咱大叔的体格,再看看咱这小身板,要是大叔心怀不轨,趁自己路过某个小巷直接套麻袋拖走就好,何必还找什么招服务员的借口。
一脸凶相能吓哭小孩的疤脸大叔从夹克内袋摸出瘪瘪半盒烟,又从烟盒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苏西。
这名片一看就是丢洗衣机里揉过洗过又晾干,印刷字斑驳不堪,姓名认不出来,只勉强能认出下边那行公司名称。
“冰、山、俱乐部?”
这不是企鹅人科波特的地盘?虽然企鹅人没疯到哪去,在某些时间线上还当过一段时间哥谭市长,甚至还在某短刊挤走蝙蝠侠和猫女赛琳娜组CP,在美剧里和谜语人相爱相杀……但到底是个有牌面的超反,被蝙蝠侠锤过,蹲过阿卡姆,在哥谭地下混得风生水起……
“正经服务生,干不干?”
苏西果断抛弃成见:“成,老板!”
“叫领班就成。”
领班颇有大佬风范地点了根烟,偏头扫了眼后方聚起的几个混子,一眼就把心有不轨的几个软蛋吓跑。
苏西配合着海豹鼓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给领班捧场,直到被二手烟呛到,按着胸口不敢大动作咳了几下,顺手把某个好心老板送给自己的折叠刀塞回口袋深处。
哥谭好心人也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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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感受到领班粗犷外表下的热心肠,苏西又藏不住话痨本色,跟着领班前往冰山俱乐部的路上一路絮絮叨叨。
“能问一下招收我的原因吗?很感谢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以你的气场,和我搭个话就够吓得那群外强中干的小混混屁滚尿流,没必要…我是说,我当然也很感谢、十分感谢能给我这次工作机会,正为吃不上饭头疼,你的出现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因为zz正确。”
“……”,苏西没搭上领班脑回路,琢磨一会,没明白,“抱歉?”
“我们老大科波特在竞选市长,招收亚裔员工符合当下zz风向。”
苏西露出一个迷惑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DC的zz正确之风都卷到异世界了?
“好的好的,那换个话题,我们老大科波特先生,恕我冒昧,能打听一下和谜语人关系怎样?这是我能问的吗?如果话题很敏感我马上闭嘴!”
“合作过的关系,这种事随便一打听都知道,你什么表情?”
领班对苏西的表现疑惑又嫌弃,不过以苏西的视角只能看到烟雾弥漫下显得有几分狰狞的面容。
“诶嘿嘿,没什么”,苏西内心磕到谜鹅的小人扭成橡皮糖,表面还得压住溢出的笑意转移领班注意力,“听说餐厅有企鹅,我能负责养他们吗?”
“想得美,它们光是一天吃的用的就比你一个月工资还贵。”
“啊?差点忘了问,工资和工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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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二楼;不听、不看、不问;远离紧身衣;企鹅是禁词。想在这过安生日子就牢记这几条。”
没等苏西吐槽领班自己说了企鹅,领班就指了一个瘦麻杆男人叫他把招待生制服脱了给苏西。
“今天先穿这个”,领班停顿一下,“明天我给你拿套小码的备用制服来。”
苏西拿着满是汗臭味和烟味,甚至还有不明液体痕迹的制服面不改色,听见领班的话反倒露出几分意外之色,收敛了一贯的礼节微笑,拱手微鞠躬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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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尖利或沙哑的细碎议论声笼住照不着灯光的昏暗角落。
“那个新来的亚洲妞怎么样?”
“干巴巴的,没胸没屁股,没劲。”
“你懂个屁,那叫亚洲风情,亚洲女人就是显年纪小,脸看起来还跟高中生没几样。”
“你才懂个狗屁,最重要的是腿,脸一盖就看不见了,那长腿你们谁敢说没劲?缠腰上时谁不秒哆嗦我给谁一百。”
“可她不是领班带进来的?”
“他带回来又怎样,你就是太把女人当回事,男人嘛,就该女人如衣服……”
苏西不确定是饥肠辘辘还是同事们毫不掩饰的污言秽语引起的恶心感,不过这些不妨碍她在客人面前舌灿莲花推荐菜品,临走时还拿到可观小费,刺激的有几个同事开始动歪心思。
察觉到几道阴辣目光,苏西闷了一会,思绪转着转着就开始走神。
自己的小费缘好像一向不错,有年暑假还用在客人那拿到的小费买了NS游戏机……不对,国内没有小费,是大红包?不不不,要是当年敢收那么大的红包非得被妈把爪子剁了……是和什么记混了吧,等回去了就问问老妈。
苏西将心思放回眼前的工作上,照常招揽客人,恭维、赞美、卖乖讨巧,哄得客人心花怒放,不吝于展示自己的特长,反正来冰山俱乐部的都是不差钱的主,苏西收到的小费越积越多,制服马甲的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在凌晨结束工作时,苏西毫无留恋当着所有同事面把今天收到的小费交给领班。
“这是孝敬您的。”
领班的脸上除了凶恶和更加凶恶外,看不出多少表情,咬着烟接下一沓钱,用拇指一拨大概数了一下,抽出十美元,其余揣进夹克内袋,半耷拉着眼皮扫了圈餐厅员工,在几个眼红的混蛋身上重点停留,然后才把十美元递给苏西。
“白天的饭钱。你去后厨看看有什么吃的自己去吃点。”
苏西欢呼一声,冲领班道了声谢,把脱下的制服往桌上一放,挥了挥手就往后厨走,在过了隔断门后确定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时,从袖子里掏出五美元,和领班还回来的钞票叠一起塞进裤子口袋。
第5章
比起前边那些人模狗样的同事们,苏西还是在后厨的大叔们中处的更轻松。大多数人都有了家室,有的小孩都有苏西大了。
许是隔着一代,许是沾了领班的光,至少后厨大叔们面上是亲切正经的,听苏西说是领班让她来找点东西吃,甚至还有人给她找了块牛排出来。
不过苏西没动,只舀了几勺豌豆烩饭,吃完还自己洗干净盘子放回去。
解决了第一大的吃饭问题,苏西又得考虑住宿。
可不敢住那些打着三美元一晚招牌的小旅馆,谁知道睡醒之后自己还剩几个器官或是在哪个矿场醒来?身为女性便愈发不敢。
韦恩旗下酒店可靠是可靠,全身身家就十五美元的苏西连门槛都跨不过。
至于露宿街头?真不要命了?现实世界的女流浪汉都没几个,还敢在哥谭这么干?
不能在夜晚的哥谭街道停留太久,即使是企鹅人势力下的哥谭富人聚集地钻石区。身后闪烁的冰山俱乐部霓虹灯像贪婪饿兽的吐息,苏西甚至不敢回头,不敢去想那些昏暗的窗户后藏了几双眼睛。
思量来思量去,苏西选中了挨着钻石区的罗宾逊公园,走路也就几分钟,更重要的是,那是毒藤女的地盘,没多少人敢打扰那位过激绿色保护主义者。
毒藤女也被蝙蝠侠抓去蹲过阿卡姆,因为她杀死那些伤害她孩子们的人――她将植物当成孩子。
苏西不确定这里的毒藤是哪个起源,但毒藤的起源经历大体是一样的:作为人类出生,从小热爱植物,从哥谭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因实验室意外、被意外或主动意外成为能与植物交流,操控、催生、诱变植物的半植物生命体。
在她的价值观里,植物大于人类,女人小孩大于男人,小丑女哈莉大于以上。
也许自己在公园边缘找个地睡觉,只要不伤害到她的宝贝植物,掌控这么大个公园的毒藤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害相较择其轻,比起在外边遇到比死更可怕的事,苏西觉得挂毒藤女手里边回归自然的结局明显更安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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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毒藤女。
从走进公园直到找了一棵树脚躺下,万幸没冒出什么植物突然伸手和苏西打招呼的惊魂事件。
当烦心事全放下,止疼药失效后一直被苏西刻意忽略的肋骨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刺痛,还没办法像小时候牙疼那样和父母撒娇、打滚、大声抱怨,只能咬牙硬抗。甚至还不能咬太紧,不然全身使劲、牵动到胸口肌肉只会让人体验到仿佛胸膛被撕裂的痛感。
‘法克’夜翼!赔我肋骨!
苏西在心里狠狠扎夜翼小人,诅咒翘屁股鸟臀部下垂,失去DC翘臀一哥的地位……
算了,还是舍不得胡安和吉姆,干脆诅咒他被前女友军团关小黑屋,酱酱酿酿,最好流出部分内部文字、图片、视频资料……
有太太写这种文吗?感觉夜翼的形象很适合被动的一方?
苏西的思绪一路跑偏,乘着黄澄澄的巴士车呼啸而过。
――――
感谢温度骤降。
被冻到麻木就忘了肋骨疼。
这招叫以毒攻毒。
苏西顶着一身寒露爬起来,用指甲把半湿的头发向脑后一捋,用从后厨一次性口罩上拆下来的皮筋堪堪扎起半长不短的头发,学老大爷遛弯的模样两手互往袖子里一揣,抖抖索索离开公园去找24小时快餐店借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