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不是，先生”，苏西一回生二回熟，举了举手中的花盆，说谎连眼都不眨，“我是探望者。”
男人身后追上来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人，一边压着脚步声小跑还一边压着声音嚷嚷：“走错了、走错了，韦恩先生！毒汉堡的受害者在这边的病房。”
韦恩，在哥谭无论谁提到这个姓氏，首先想到的都会是常年出现在报纸头条的那位兼任哥谭首富的花花公子布鲁西宝贝。
而苏西清楚这个男人在夜晚的另一重身份――蝙蝠侠。
考虑到自己一遇上超英超反就莫名遭殃的倒霉体质，当男人试图拉近距离，询问苏西姓名时，她只有一个想法：
快跑！
于是苏西也这么做了。
她在摄影机前举起花盆挡住脸，小声道了句歉，硬是从挡在病房门口的男人旁边挤了出去。
好在这一次遇到的是套着布鲁西宝贝壳子的蝙蝠侠，拦了路，但没完全拦，在苏西明摆着不情愿入镜时放了她走。
苏西抱着花盆走在街上。
肋骨好了后脚步轻快许多，但她却没了去处。
罗宾逊公园那，鉴于毒藤女态度暧昧的留言卡片，她不太想回去。
天还没黑，没到上班时间，她也不想提前去餐厅被灌一耳朵同事们的闲言碎语。
去哪呢？
苏西抱着花盆靠着景观树发呆，便有一自称韦恩集团廉租房销售员的人主动与她搭话推销房子。
她听着男人的推销但笑不语，内心疯狂吐槽：
信你个鬼，说话这么好听，不是骗子也是骗子。
她保持表面礼貌敷衍过去，抱着花盆往人多的地方快步走，没走几步，就一头撞进带着花草香气的成熟女人怀里。
准确来说，是对方碰瓷，突然跨出一步挡在苏西前进的方向上。
苏西感觉到两只手自然地扶上自己的腰，默默抓紧了花盆，屏住呼吸防止吸入迷药，准备一旦女人有进一步动作就一花盆下去。
然后，她听见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喜欢我送的圣诞百合吗？”
碰瓷苏西的是拟态成普通人肤色、穿着日常装的毒藤女。
“……”，苏西一脸镇定，“很漂亮，感谢你的探病礼物，但我眼下居无定所，怕是照顾不好它，还是先还给……”
毒藤女堵住苏西后半截话，眼中闪动着满满的慈母情深：“那就来和我一起住吧，我欢迎每一个自然的孩子。”
苏西的微笑僵在脸上，她小幅度退了几步，见毒藤女没有生气，还以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瞬时间又退了几步，说了声再见就急忙找到还没走远的廉租房销售员，问他：
“没有证件能租房吗？”
销售员做了个捻手指的动作：“加钱就行。”
于是苏西和毒藤女跟着销售员去看房了。
她看了看仿佛没觉得哪不对劲的销售员，又看了看一旁挑剔房间潮湿，家具简陋，光照不好的毒藤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是，你为什么也在这？”
毒藤女停下挑剔，扭脸看向苏西，正好对上苏西的眼睛。
目光交汇又分开，是苏西先一步躲开。
她回想着那双眼睛里的疼惜和爱怜，深深地把头垂下去，目光停在脚边的灰色地砖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度吸引她的东西。
“孩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毒藤女的声音很温柔，像给怕黑的孩子唱摇篮曲的母亲。
她搭在苏西肩上的手也很温柔，柔柔揽着苏西，手掌轻轻拍打着，像在安抚一个嚎啕大哭的无助孩子。
“我能和自然交流，不需要靠语言或其他什么来传达，我能直接听见你的声音，你在说，‘请帮帮我’。”
苏西猛地攥住从衣角处冒出个尖尖的小藤蔓，难以忍受一般咬紧牙关，眉头微蹙又松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销售员，没说话。
毒藤女会意，一根手腕粗的藤蔓从她袖口伸出，末梢的花苞绽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大嘴，冲着销售员威吓性开合几下。
“钥匙留下，人滚蛋。”
苏西尝试阻止：“我还没付钱……”
“不用管这个”，毒藤女见苏西执意，便压低声音多解释了一句，“他是蝙蝠家的鸟崽子，这股味我的孩子们隔老远都能闻出来，他就是冲着你来的，只叫他留一间这么差劲的公寓算便宜他们了。”
这话里槽点有点多，苏西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哪个。
哥谭反派人均知道蝙蝠侠真身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她多看了几眼那名貌不惊人的销售员，从纤细体型上排除蝙蝠侠、红头罩、达米安，在夜翼和红罗宾间犹豫了一下，因为没有好看的翘臀所以是红罗宾。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怀念夜翼。
想想，夜翼只是好心救人按断几根肋骨而已，而这边，遭那么大罪都没成功死回去，还多了根碍事的藤蔓。
毒藤女似有所觉，看向走神的苏西，一挥手，大嘴花撵着销售员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让我们单独聊聊吧，关于你身体的事。”
苏西想到小丑女写的病历本，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是你给我治得伤，做了检查？”
“我治愈植物的能力在你身上也起效，但我的实验室没有医疗仪器，于是我和哈莉抢在蝙蝠侠前边带走了你，借用中心医院仪器做了一些检查。”
先不提这里的“借用”是几个意思，苏西紧紧咬住令她感到不安的那一点。
“我注意到我躺的病床上没有病历卡记录，除了病历本和胸片，有留下什么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吗？”
“病历本只是哈莉写着玩的，在蝙蝠侠跑来捣乱后，就和胸片一起不知道丢哪去了，我们当时只顾着把你放进一间空病房。”
“那么”，苏西声音干涩，感觉像有条蛇紧紧缠着自己的胃，勒得酸水直往上冒，喉咙里一片火烧般的疼痛，“为什么会有医生捡到病历本和胸片还回来，还给苏西？”
“苏西是谁？”
她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关进滚笼的仓鼠，在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巨物注视下瑟瑟发抖，玩命地奔跑，却也只是原地不动。
第12章
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
还套着销售员伪装的红罗宾在车里打开电脑，链接上公寓里的监视监听器，同时将音频同步传递给在媒体镜头面前、假装心血来潮做慈善的某花花公子布鲁斯的微型耳机。
监视器角度不是很好，放的好的几个被毒藤女找出来拆掉了，不过将还剩下的这几个监视器画面拼接起来，能还原出一个完整客厅环境。
画面里，苏西正把病历本拿出来给毒藤女看。
“这里，写着我的姓名”，苏西指着病历本封面的个人信息栏，表情幅度不大，却能感受到其态度认真谨慎，“我还以为是你们已经查过我的身份了。”
毒藤女扫了一眼，视线大部分停留在苏西身上，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如果那个什么医生让你感到不安的话，杀了就好。”
“等等！就算、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
苏西干巴巴解释几句，在毒藤女专注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
今天还算是个好天气，正午的暖阳从窗外投射进来一束，聚焦于空气中微不起眼的浮尘。
苏西的目光随着浮尘的舞动起起伏伏，脸部肌肉放松下来，没有笑，也没有别的鲜活表情。
毒藤女安静地等待着她的选择。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因为我的不安就杀人，人命也太不值钱了。如果我说这个世界都让我感到不安，岂不是还要毁灭世界？老天，凡是实行这种想法的，都成了主角们的手下败将吧。”
“你比他们重要”，毒藤女郑重道，“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孩子。”
“你在意的是这条藤蔓，你……”
苏西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收回去那些太过尖锐的恶言，小藤蔓从领口钻出来，绕着她脖子转了一圈，又顺着她手臂往下爬，最后温顺地停留在她掌心。
她语调平静：“既然你这么认为，请告诉我你们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吧。”
“昨晚的变异大豆毒素只会让人的细胞处于动植物间的不稳定状态，只要服下解药，细胞便会按照原本的动物基因恢复原状。但是你的部分细胞同化了变异大豆的突变基因，不可逆地转变成植物细胞。而且你体内两种细胞并未互相竞争，恶性增殖，而是在颈椎骨第二节 附近保持泾渭分明、和谐共处的状态。”
“在你身上发生了不可能的自然奇迹。”
毒藤女激动起来，带着如获至宝的喜悦。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尝试复刻资料上的奇迹实验却没有任何进展，但是你，你就像上天赐下的礼物，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没有外力相加，我追求的奇迹便在你身上自然而然发生了。”
苏西闭了闭眼，不是很习惯地斟酌着开口：“这种情况，我一般会说些我很荣幸之类的话，但是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我便直说了。”
“我感到被冒犯了。”
“我讨厌你对我的描述词，也讨厌被做实验。”
她抬起透亮干净的浅棕色眼睛，直接又干脆地问：
“你把我当成是成功实验品吗？”
“不，当然不”，毒藤女仿佛因苏西的话有些受伤，她认真又包容地望着苏西，语气诚恳真挚，“你是自然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是独特而美丽的，我爱你，向我爱我每一个孩子那样，甚至更多。”
苏西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又一次狼狈地躲开视线，自救似的找出另一个话题：
“你说藤蔓是我的一部分，但我并不能完全控制它？”
“它的末梢直接与神经中枢相连，也就是说它会直观反应你的潜意识，除非你主动压制它。”
“而且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它没有连接痛觉神经，你不会因为它受伤而感到疼痛，但它密布运动神经又与颈椎相连，如果遇到大力拉扯，可能会造成身体运动能力暂时甚至永久性丧失……”
――――
红罗宾提姆已经回了蝙蝠洞，通过监控听着毒藤女和苏西的对话，时不时记录一些重点信息，同时还关注着好几个屏幕，一个由编写好的程序在自动恢复最近一周哥谭市的监控数据，一个打开了从毒藤女那拿到的实验资料扫描件研读。
他迫切地需要一杯咖啡来给连轴转到冒烟的脑子加点润滑油，但自从上次昏睡事件中把咖啡打翻在蝙蝠电脑上，他就被蝙蝠侠严令禁止在蝙蝠洞喝咖啡。
没有咖啡，人生没有意义，他只能继续当个无情的加班机器。
他接通大哥迪克从布鲁德海文发来的通讯请求，顺便找出韦恩集团的工作文件，准备一边说话一边顺手处理掉。
“小红，你多久没休息了？”
还穿着警服的迪克出现在屏幕上，一眼就看见了提姆眼下的青黑。
“不多，也就十七小时吧”，提姆打了个哈欠，继续在工作电脑上敲敲打打，“你有什么事？”
“我看到你们搜集上传的关于叫苏西的亚裔姑娘的信息了，但我没看到我送她去医院那天的记录，是漏掉了吗？”
提姆警觉，让迪克详细讲了一遍，找出医院记录和迪克银行卡流水记录核对。
“没有，果然被抹掉了，该死。”
迪克听见提姆的呐呐自语，好奇问道：“怎么了？那个姑娘有问题？”
“还没确定，但明显有人在抹除她留下的痕迹”，提姆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看了眼尝试恢复监控的程序进度，“医院系统里关于她的医疗记录被彻底销毁了，你的银行流水也被篡改成别的。还有哥谭的监控，除了少数几段看不清脸的，凡是有她出现的片段都被覆盖，防火墙居然毫无反应。”
他不太愉快地磨了磨牙：“我还在尝试恢复监控。从昨晚发现这点后就一直盯着，结果几个小时前中心医院的监控还是被入侵覆写，布鲁斯过去也没逮着在病房监控被覆盖前出现的假扮医生的女人。”
“布鲁斯认为那姑娘和哥谭昏睡事件有关？”
“不止。”
“不止？”
“从毒藤女那拿到了一份红门实验室的资料。”
“红门实验室？”
迪克坐直，神情严肃起来，重复问了一遍：“就是那份预演未来实验资料的来源红门实验室？”
“是。当时安全局刚截获那份资料就发现资料不全，只有实验结果部分而没有过程原理。一开始只以为是虚假资料，直到资料上给出的预演未来一个接一个成为现实。”
“我知道这个，之后凡是知晓这份资料存在的人都在寻找红门实验室所在，但没有一个人成功找到。”
“事实上，半年前有人给各政府部门、正联、复联都递了邮件，声称自己来自红门实验室，主动告知红门实验室地点。”
“假的？”
“真的，只是人去楼空，只找到几份其他实验的资料，被各势力瓜分了。现在看来，估计还有别的资料流落到外界。”
“红门实验室的资料……”
迪克曾看过几页推演未来实验的资料，那上边的文字记录中总透着让他不喜的诡异混乱感。
“他们的实验都很疯狂，几乎没有复刻性。毒藤女拿到资料后做了半年实验。”
“她成功了？”，迪克打开实验资料看了几行，“动植物共生体？两种细胞同时存在但不相互排斥？毒藤女再造个她自己都比这个可行性高吧？”
“她的实验没成功，是有人在非实验操作下复现了实验结果。”
迪克大惊：“你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那个亚裔姑娘吧？”
“我刚更新了她的资料，你可以看一下。”
“这姑娘……有些倒霉”，迪克快速看完资料，将话题又拉回最开始的问题，“布鲁斯认为她是红门实验室的人，哥谭昏睡事件是她干的？”
“还记得谜语人给的谜语吧，解开就是红、门。她与红门实验室有关，目前能追踪到的最早记录也是在事件发生的那一天，还是你发现的她，很难不去推测她和那件事有关。即使她不是犯人，也大概率是实验对象。所以才会有人跟在她后边清理她留下的一切痕迹。”
“如果做实验不应该是观察记录吗？清理一个人在世上留下的一切痕迹不就相当于在抹除这个人的存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迪克皱了皱眉，对红门实验室观感很不好。
提姆冷静评价道：“疯子实验室。”
“我过两天回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迪克很快下了决定。
而另一边，话题的中心主角，苏西正遭遇一场危机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