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严查裸官,中心有名有姓这几家越发严格,子女本科必须在国内就读。
正是打个呵欠来了枕头,晏嘉禾意识到扳倒周家的机会来了。
她笑道:“怎么偏偏挑上了池间?”
邓福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分数出来但还没发布时,周家先掐着分从上到下找的学生背景,大概是查到池间家庭贫困,又父母双亡,以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吧。”
晏嘉禾冷笑一声,“如果池间没有遇见我,难不成就真的要埋没一辈子了?周家未免耍权太过了。”
邓福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晏嘉禾刚想开口,忽地又闭上了嘴。
过了半晌,晏嘉禾说道:“先等一等,不着急。”
第10章 办法
晏嘉禾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通知了程文怡,可是她没有想到程文怡会亲自到宝泉山来。
程文怡开车很快,到楼下的时候,晏嘉禾下去了。
她知道程文怡过来是因为什么,这栋主楼遍布监控,并不方便说些重要的事情。晏嘉禾带她去了后园的花房。
夏天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花房里尤其色彩绚烂,空气中有馥郁的香气,熏得人暖洋洋的。
程文怡坐到花架旁边的藤椅上,问道:“池间怎么样了?”
晏嘉禾坐在她对面,说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我让他先睡一会儿。”
程文怡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晏嘉禾没有说话。
程文怡轻轻说道,“应该怎么做,你我其实都清楚。”
晏嘉禾仍旧沉默,指尖在藤椅的扶手上摩挲着,点着纹路顺过去。
程文怡笑了,五官明艳动人,却有几分凉意,“池间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跟他接触久了,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他的性格,但是你不应该心软。”
晏嘉禾停下手,抬眸注视着她的眼睛,但是褐色的美瞳挡在中间,阻断了一切情绪的交流。
晏嘉禾笑了笑,说道:“是吗?”
程文怡微微前倾,“我们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池间写好遗书,在二环里找栋最高的楼,然后跳下去。单纯的顶替,这事太小了,沾不上人命,周家是扳不倒的。”
晏嘉禾再一次的沉默了。
程文怡缓缓说道:“那个小孩子平时是很听你的,但是生死大事未必仍旧乖顺。可惜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否则还可以用来威胁一下。但你若担心说不通,找人推下去也是一样的。”
晏嘉禾并不赞同,“不行,只要是他杀,以周家的本事都能查得出来,这是上赶着给周家递把柄呢,到时候就是我们故意杀人了。”
程文怡眼里一亮,“那你的意思就是要安排他自杀了?”
晏嘉禾默了片刻,“也不是。”
程文怡蹙了蹙眉,“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嘉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晏嘉禾笑着反问:“那我以前怎样?”
程文怡回忆起从前,说道:“栽赃嫁祸,杀伐果决。”
晏嘉禾耸了耸肩,“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最近想积点阴德。”
程文怡笑了,眼睛却没离开她,“我听过一句古话,开弓没有回头箭。”
晏嘉禾笑道:“我怀疑你的国学课老师是沈天为。”
程文怡一笑收回目光,向后靠去,放松了身体,“不要用开玩笑的方法来转移话题。”
程文怡虽然这样说了,却没有再逼迫。她来的主要目的都已经说尽了,如何安排,她终究还是要听晏嘉禾的。
彼此沉默了半分钟,晏嘉禾终于坦白,“我不希望池间再出任何事了。”
程文怡提醒道:“这件事你是提刀的,周家是保命的。杀人有失手,保命的能不尽全力?只要不是一击必杀,周家反扑回来,没命的是你我。毕竟,我们可不是周一帆,有家族的力量做支撑。”
晏家和程家都不会为了她们俩和周家对上,攀附的傅家亦是外人。
良久,晏嘉禾首先示弱,低声说道:“我要想一想,给我点时间。”
程文怡看着她,心里有些酸软。
她一直都知道,她们走的是不一样的路。
晏嘉禾一直想离开,远离纷争,而她想要去权力的巅峰,曾经攻守同盟,休戚与共,如今,终于走到了岔路口。
“你不止有池间,你还有我。”程文怡的语调些许落寞,“如果池间不在了,还有我在。如果你要为他着想,也千万别忘了考虑我。”
晏嘉禾笑道:“文怡,你太焦虑了,你放心,我相信我能兼顾到所有人的。”
程文怡笑了笑,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下有些苦涩。
她已经预见了前路。
话已至此,程文怡站起身来,说道:“我来都来了,也去看看池间吧。”
这标志着话题结束,晏嘉禾松了口气,也站了起来,笑道:“这样最好。”
两个人结伴上了楼,不料到了三楼,池间已经醒了,正站在走廊上,怔忪地不知在想什么。
“池间?”晏嘉禾问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池间侧过头,看到她,眼里的悲伤才消散了些。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过来,一直走到他身前。
池间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方才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晏嘉禾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他要等他醒来,略带歉疚地笑了笑,说道:“正好文怡过来了,我下楼去接她。”
池间似乎才看到程文怡,也同样歉疚地说道:“文怡姐,对不起刚才没有注意到。”
“没事,”程文怡笑了笑,笑容明丽得宜,“我来慰问你一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池间腼腆地说道:“已经好多了。”
程文怡点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能遇见晏嘉禾真的是很幸运的事。”
若是换成她,或者其他人,也许池间早就不保了。
池间笑了笑,这句话不同于晏嘉禾时常的自夸,似乎别有深意,他说道:“是的。”
程文怡说道:“一会儿嘉禾可能有话跟你说,那我就先走了。”
看也看完了,她也不久留,邓福去送了程文怡离开。
池间转而看着晏嘉禾,问道:“怎么了?”
晏嘉禾笑道:“你的成绩确实有点问题,你的分数可以上燕清。”
池间听到消息后怔了几秒,失而复得让他百感交集。
过了半晌,池间问道:“所以你不会再把我送走了,对吗?”
晏嘉禾安慰似的说道:“不会的。”
池间点了点头,倏忽微笑起来,像是雨过天晴了一样。
他的黑眸熠熠生辉,带着憧憬,温柔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收到录取通知书呢?听说燕清的通知书很漂亮,是白色的建筑模型,我想把我的和你的摆放在一起。”
晏嘉禾沉默片刻,“你先等一等。”
池间的心又在她的沉默中缓缓沉了下去,眼里的光也慢慢黯淡。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件事很棘手,也让晏嘉禾很烦恼。
过了一会,他低低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晏嘉禾笑了,“你不要道歉,你从来也没有做错。”
错的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
“属于你的那张通知书我会给你拿回来的。”晏嘉禾接着说道。
池间微微红了脸,微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好。”
晏嘉禾沉吟片刻,说道:“过几天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吧,是很有名的刊物主编张巷,我之前带着小蒋去了几次,都没有谈妥。”
池间又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走廊里安静了下来。
池间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温润的脸庞绯红成一片,长睫低垂掩下清光,看向她的指尖。
晏嘉禾本来奇怪他怎么忽然羞涩起来,想了一瞬便明白过来。
她本想开开玩笑,可是到底也说不出口,彼此都是第一次,她也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晏嘉禾的心里愈发的热,直烧得她喉间干渴。
她假意咳嗽一声,低低说道:“我感觉很不错。”
池间的脸已经红透了,连解开的衬衫露出的脖颈都红了起来,长睫轻颤,眼里水色潋滟。
晏嘉禾也是头脑一片空白,她觉得应该打住,可是嘴却不听使唤,那热度像是瓦特的蒸汽机盖,呲呲不停地的把心里话都抖落了出来,“你的唇很柔软,还有一点凉,像是云雾一样。腰也很细,抱起来很舒服。还有…”
接着她就不再说了,她也庆幸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因为池间转身跑了。
像一颗煮熟红透的大虾跳下了餐桌,连发丝都像飞扬的须子,挥舞着落荒而逃。
第11章 杀人
接下来的几天,池间只要遇见晏嘉禾,脸颊都会微微发红,眼神虽然躲闪着,眸中水色却比往日都要明亮。
曾经一起吃饭时他都安静文雅,这几天却有好几次手软没捏住勺子。
晏嘉禾也很难做到像以前那样从容自然,那条温和柔弱的藤蔓终于缠到了她的掌心,她垂眸看着,仍旧难决。
过了几天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因为沈天为罕见地给晏嘉禾打了电话。
晏嘉禾接到电话时正在书房,翻阅着早已滚瓜烂熟的张巷的资料,这几次都没能说服他,心里正有些烦闷,看到来电显示时,瞬间沉静了下来。
沈天为淡淡说道:“小禾,这件事我听说了,周家没注意,动了你的小东西。不如我们来谈一谈,要怎么处理?”
周家光找考生的家庭背景就已经是很浩大的工程了,更没办法细查私人关系,他们也不知道谁都认识谁,只能从概率上看,贫困大抵是不认识什么大人物的,不料正撞到晏嘉禾。
晏嘉禾笑了笑,问道:“这件事是周家告诉你的,还是晏嘉乔告诉你的?”
池间的卧室也有监控,邓福汇报消息的声音都被接收进去了。
沈天为的声音仍旧很淡漠,“这有什么区别吗?”
晏嘉禾轻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当然有区别,她料定周家不敢和沈天为说这事,家族间的同盟有时是非常脆弱的,不过她没有这个好心,要提醒自己的敌人注意防范。
她既没有说话,沈天为便接着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让教育部做个误录检讨,改一下系统,把两个人的分再调换回去就行了。周一帆已经认识到错误,同意去专科学校了。”
高考人、卷、分统一,清点押运都严格,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份卷子和成绩,周一帆再不甘愿,这次也得被打回原形了。
晏嘉禾冷笑一下,“沈少打算罚酒三杯,未免太轻了吧?”
沈天为听着她语调里藏不住的得意,低低笑了起来,半晌,淡淡说道:“那小禾打算怎么办呢?”
晏嘉禾坐在椅子上,头向后枕去,看向烟雾报警器笑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周家虽执了新闻舆论的牛耳,但是下面也有不少的野路子。既然犯到我面前,动了我的人,那就别怪我也请周家挪一挪了。”
沈天为静默片刻,略带了几分冷意,“你要去请张巷是吗?”
晏嘉禾挑了挑眉,笑音越发明朗,“怎么,沈少很怕我请到他?也是,周家仗着张巷脾气狷介,没有后台,封了人家两次刊,若是逼得人家觉醒,知道要投靠朝中人了,你说这会有多大的力量呢?”
沈天为淡淡说道:“小禾,朝中人不止一家,张巷也不是非你不可。”
晏嘉禾笑了,“沈少这话唬唬旁人还尚可,确实不止一家,却是两派,张巷活了半辈子不可能不知道。你们沈系把人得罪个彻底,我看脑门上带沈字的,都进不了人家的大门。”
沈天为静默片刻,挂断了电话,把椅子转向窗户,花坛四周的篱笆足有半人高,圈起来的月季长过数个年头,仍旧开得烈烈似火,细小的尖刺如同针芒。
他长腿交叠,十指交叉,搭在小腹上,居高临下看着花圃,目光淡漠。
小禾的性子从来喜欢趁火打劫,况这次更是得了理,周家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沈天为眸中有乍然的寒光闪过,这让他平淡的五官陡然变得阴冷。
凶多吉少就得向死而生,或许还有机会存活下来。
如果周家已经几乎能够确定保不住了,那么不如让周家试试,能不能除掉小禾养着的那个。
没了原告,自然也就没了被告。
高考舞弊已是重罪,即便添一个故意杀人也不会再多判几年,一个官职还能免两次吗?而若是成了,就能解眼下之围,怎么算都值得。
况且,沈天为看向花坛,他也不希望圈住小禾的时候,还有别人碍眼。
沈天为给周家本家嫡子周正磊打了电话。
周正磊哪能不知道他的来意,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堂弟进京后心比天高,非要这个名校,叔叔婶婶也是溺爱成性,要太阳不给月亮,今日瞒不住了才和我们说,给我爸爸都气得够呛。”
沈天为静静地听他开脱,等他说完了才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聊一聊要怎么处理吧。”
周正磊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酷,心下一凛,低声说道:“沈少的意思呢?”
沈天为淡淡说道:“那个小孩,叫什么我忘了,他得消失。”
周正磊默了片刻,说道:“这事太大了,这我得问我家老爷子。”
沈天为提醒道:“这是周家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你们没有把握住,沈家也不可能越过你们,把这件事接过来,你明白吗?”
总归是自己家惹出来的事,周正磊有些郁结,“知道了,沈少,我会和老爷子说的。”
周正磊挂了电话,敲了敲父亲书房的门。
书房里周父正在头疼,弟弟和弟媳都在哭闹,见有人进来了,才停了下来。
周父问道:“沈家什么态度?”
周正磊咽了口唾沫,说道:“杀人。”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周一帆的父母也被惊到了,他们本是地方官进京,未想到中心已经对血案如此轻描淡写了。
“胡闹。”周父来了气,“这是沈建来的意思还是沈天为的意思?”
周正磊想了想,说道:“天为哥跟我说的,但是我猜沈叔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沈叔就亲自跟您说了。”
在长辈面前不可能这个少那个少的叫,周正磊暂时改了口。
周父沉默片刻,他明白其中关窍,无非是做个赌徒搏一搏。
周一帆的父母却不这样想,“不行,大哥不能这样做。我们一直都是文官,而且杀人得找人去杀,凭我们还养不起这样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