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淡淡散开。
两个婢女都是侯府家生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面如白纸,橘绿尚能控制,竹雨已经吓得狠了,低呼一声,本能地扑进自家小姐怀里寻求庇护。
沈稚也不喜欢血腥,她蹙眉淡淡瞥了阿蛮一眼,便低头轻声安慰侍女去了。
拓跋临羌面色一僵,金棕的眸光在沈稚抱着竹雨的手臂上停留,她还温声哄着她,“没事儿的啊…”
小姐都没这般哄过他。
凶夷人低眉,慢慢扔了残刀。
眼眸中一片冷漠。
他改用掌力。每次出手都有一人应声而倒。软软跌在地上,惊恐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便似被点了穴位一般。
只有倒地的人知晓,这份残忍还不如将他们一刀杀了——脊椎一寸寸碎开,头脑明明清醒着,却再控制不得身体,连抽动一下腿脚、张口呼喊一声都做不到。
明知道自己活不了,一时片刻却也死不成。
这戴斗笠的江湖人是谁?
拓跋临羌完全没将这些人的生死当一回事。只是冷漠又随意地破开一个阵而已。
红袖眼眸微缩,反而先喊一声,“住手。”
这些人不都该死。
拓跋临羌点头,“余下的你自己应付。”
高个壮汉这才发现端倪,绝望地低吼,“你们早就认识?”
此时能站着的人也只剩下十一二个,闻言心神俱震,呆呆望着红袖和两个戴斗笠的人……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念头。
呼啦啦索性都扔了刀兵。更有一个瘦子,竟率先跪地磕头求饶起来。“小的只是听令行事,求各位大侠高抬贵……”
恨得疤脸一刀捅死了他,“孬种!丢死人了!”随即闭目低吼,“你们要杀便杀。将来自有人给我报仇。”
沈稚拍了拍竹雨的手背,起身走了过来,轻声问道,“你是说兆小公子么?”
疤脸冷哼一声,“正是,你也听过他?”
沈稚点点头,“他找你们做什么去?”
疤脸看了看高个,他沉着面色不吭声,疤脸也跟着不吭声。
沈稚笑了,往地上看了看,“你们还有这么多的同伴呢,你说实话,我就放他们走。”
“真的?”疤脸喜出望外。
那高个却面色阴沉愠怒,看着满地“活着”的自己人,再看看同样戴着斗笠的拓跋临羌,若有所思。
阿蛮见状横跨一步,隔在沈稚和高个中间,“小…咳,师弟。这些江湖人就交给我来问,你去那边休息吧。”
沈稚点点头。
那高个忽然开口,“姑娘,刚才那桌子可是你拍的?”
沈稚一回头,他已从袖中抽出刀刃,猛地向她刺来——
沈稚惊慌之下,连忙抬手去扣动梨针机括。电光火石间,红袖拂尘甩出、拓跋临羌也猛然上前、橘绿飞扑挡在沈稚身前……
下一瞬,那高个壮汉就被凶夷人狠狠掼在地上。“找死!”
“住手!”沈稚高声,“留下活口,他知道得最多。”
顺便接住橘绿——幸而她收手快,不然就是这忠心的婢女遭暗器了。来不及多安慰她,沈稚疾步上前一把将凶夷人掀开,“你别动手!”
阿蛮极力克制着,才没当场弄死他。
“他只是试探而已。”沈稚皱眉说。
却见那高个愣怔怔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仍呆呆望着沈稚——准确的说,是望她的袖口。
刚才沈稚推动暗器时,袖口微张,他看得分明!那淡淡的月牙形印记分明就是……
“喂。”红袖急忙上前检查,担心凶夷人已下过黑手了。“你看什么呢?说话。”
高个闭目一瞬,心中千头万绪。再睁开时已带了几分自嘲笑意。他伸手指着沈稚,“我想活命,条件只和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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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骗了他
沈稚心头一紧,暗道要遭。
果然,之前就强自隐忍的凶夷人这下彻底被激怒,阴鸷的眼神透过青纱尚能感受到凛冽杀意。他的声音沉下去,语气明明温柔,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小姐带两位姑娘上车稍待,这里交给我就好。”
高个壮汉面色微变。
下一刻就被凶夷人卸了下巴,防他咬舌自尽。
“心脉。”红袖姑姑提醒。
“断不了。”拓跋临羌冷声,将随身长刃刺进他的身体里,顷刻间截断经脉内息运转。高个汉子扭头,视线正好看见地上那些求死不得的同伴们,面色骤然一片惨白。
沈稚尚在犹豫,凶夷人已温声劝她,“小姐只管安心。这里有我和红袖姑姑两人足矣。你们上车去吧,我保证,不管他知道些什么,一定都会尽数吐出来。”
*
马车里。
沈稚终于摘了青纱斗笠。左边抱抱橘绿,右边搂搂竹雨。两个婢女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小姐受苦了…”
三人叙起了别情。
当日在沈媛的小院子里遭遇围杀,那些江湖杀手完全不顾忌正在生产的媛侍妾,箭矢如暴雨一般射进产房里。不仅让本就难产的沈媛受了惊吓,连侯夫人穆海瑶都被箭矢射中了。
沈稚尚未出阁,当时并未进产房。此时再也顾忌不得,直接冲了进去。
母女二人原本以为沈媛可能是同谋,可此时见她惊惧交加、又是真的难产,大出血,两人都生出一种“不会如此”的错觉。
于是红袖护着穆海瑶,沈稚则抽出软鞭,默默守在沈媛的床前。
沈媛浑身都是汗,面色惨白中泛着点病态的黄,身上似寒冷般痉挛着发抖。
稳婆仍在交代她,“姑娘撑住,孩子的腿已经下来了,再加一把力。”
不料沈媛却死死盯住窗外——箭矢仍在袭来,外面刀光剑影。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沈稚的手。声音嘶哑凄厉,“四妹妹!”
吓了沈稚一跳。见她惨状,明知她是咎由自取,沈稚仍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恰好又有几支漏网的箭矢飞进来,被沈稚以鞭子抽开。
两个稳婆已吓得站不稳,矮身钻进床底下……
沈媛见状,凄然惨笑,虚弱道,“不中用了…”
“四妹妹,你听我说,你冲着窗外喊,就说我、我已生下了一个男胎。再用襁褓裹个枕头充作人质…逃出去吧…至于能逃多远,就看你们的命了…”
沈稚难以置信望着她,“此事你知情?”
沈媛苦涩地笑笑,眼瞳已渐渐涣散。“都怪我,信错了人……稚儿你就算了,我一直恨你,咱们俩都知道。可侯夫人她、她却是个好人。她不该死…”
话音未落,那条死死抓住沈稚的胳膊,已经无力地软垂了下去。
沈稚蹙眉,向她枯瘦的脖颈上摸——已经没有脉跳了。她默默朝红袖姑姑摇了摇头。
穆海瑶伤得不轻,加上本身就体弱,此时已经晕倒,被红袖抱在怀里。两人一咬牙,顶着箭雨冲出去。金衣侍立即将她们护得密不透风……
乘马车杀出重围,向南逃去。
然而追兵的太过凶残。每每以为已经甩开,总是能又换了快马咬杀上来。穆海瑶本就是仓促之间离府,没有做任何远行的准备。干粮、人丁、食水都不够,人困马乏。他们不断被消耗,而追兵不断补给,此消彼长之下,被耗死似乎是唯一的结局。
逃了两日之后,沈稚无法,私下问过两位金衣侍,“倘若你们和游光风师兄弟正面对上,胜算能有几成?”
两位金衣侍视线一碰,“九成胜算。但无余力护住您和夫人。”
沈稚低眸,“他们要杀的其实是我。”
“我去引开他们,劳烦两位,务必将我母亲平安送到云南王府。”言罢,她将父亲给的金哨塞到母亲枕下。郑重向两人行了礼,便悄然离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金衣侍只认信物。信物已转交,除非穆海瑶醒来改口,否则他们只会遵循沈稚最后一道指令。
*
“所以……你们怎么都半路找我来了?我娘身边有谁照顾?如今怎样了?”沈稚连声追问。
竹雨急忙道,“小姐安心,夫人很好!那些杀手当时都追小姐去了…”说着还红了眼圈儿,“只有很少的人还追着我们不放,后来都被金衣侍和红袖姑姑打发掉了。再后来我们一路南行,半途竟遇到了云南王世子……他派了瑶苗族最好的郎中给夫人诊治,还说了一定会将夫人平安带回云南。”
橘绿见她说了半天都没提沈稚最想听的,急忙道,“小姐宽心,夫人已经醒了,身体也大安,只是不放心小姐。其实我们都以为小姐已经……只是瞒着她。后来红袖姑姑说要来寻你,我和竹雨也就都跟来了。其实…呃,蕊雪也想来的,只是夫人身边也少不得细心人服侍,我便没让她来。”
竹雨初时不停点头,后来听到蕊雪神情却有几分愤愤,无奈看了橘绿一眼,咬咬唇又忍住了,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稚眉梢微挑,心中隐隐了然。
主仆三人正叙着话,忽然远远看见小酒馆里起了火,顷刻间火光冲天。
还未等她们担忧,戴斗笠的凶夷人和一身道袍的红袖姑姑已经慢慢出来了。
*
红袖面色阴沉,悄声不满道,“何至于此?那些人中虽有一定该死的,可也不一定人人都是恶贯满盈……”
拓跋临羌嗤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姑姑这么快就忘了?倘若小姐和我不是恰巧在此,你带着两位姑娘打算如何收场。”
红袖面色一僵,多几分不自然,僵硬道,“这次还要谢你援手。但也不必…”
“不必?”凶夷人冷声,“这些江湖草莽但凡有一个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后果难料。事关小姐安危,必须万无一失。”
若是按他的意思,那两个厨子和掌柜都不必留。可沈稚心善,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好在他们都不会武功,也没听见什么,索性就给一大笔银子打发了。
拓跋临羌自以为已经做出了极大的忍让,哪里还肯再听旁人指教?
*
“你们俩表情怎么都怪怪的?”竹雨快人快语。
凶夷人抬头望着沈稚,刚要上车,忽然停脚,笑道,“阿蛮身上脏,还是去前面赶车吧,劳烦红袖姑姑给小姐叙说详情。”
红袖一噎。
暗道这混小子果然好心机!她本想当面告状,让沈稚评评理、顺便收拾了他。
熟料他竟主动躲了。
她岂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的性子?何况刚刚确实受了他援手的恩惠不假。红袖姑姑憋得脸色隐隐发青,奈何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在车厢里缓缓说出了讯问的结果。
那高个汉子并非什么海沙帮的人,而是兆嘉玉早早笼络收买的江湖心腹,人送外号“魔刀狂客”的刁昂雄,在江南也算成名已久。
这次本是回中原腹地,为兆嘉玉笼络、收买更多的江湖杀手和一些普通草莽之人。
凶夷人逼供的手段太绝,那刁昂雄撑不过,就什么都招了。兆嘉玉蓄养杀手的用途自不必说,是为了刺杀政敌——可能是他老爹燕阳王,也可能是沈瑞、沈稚,是任何在燕云十三州中掌权的人。
至于收买些江湖草莽,就耐人寻味得多了。
这些人言行粗鄙,武功也不入流,大部分都是仗着身体壮实、刀刃锋利,吓唬吓唬本分的百姓,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罢了。能有什么用呢?
橘绿蹙着眉,“这位兆小公子是嫌燕云不够乱吗?还特意请这么些人来祸害百姓。”
沈稚若有所思。正巧轻风掀起车帘,外面街巷上一名壮汉推倒了老翁,强夺他的包袱转身就跑。街边两名下差的衙役还穿着衙役皂靴呢,却只管坐在街边喝茶扯闲,看都不看一眼。
沈稚顺手弹一枚棋子在那壮汉膝窝上,他哎呦叫了一声跌倒。老翁的街邻赶到,将包袱抢了回来,那壮汉骂骂咧咧走了。
车内四人一言不发。
这景象如今处处都有。乱世可不止是兵乱。
沈稚轻声,“如今兆嘉玉与燕阳王已经势同水火。也许他养着这些草莽无赖,就是为了去搅乱的。”
兆氏父子如今割州分踞。燕阳王封地原本是东四州,其中三州仍在燕阳王治下,而紧挨着西九州的勉州如今已在兆嘉玉的手里。倘若他将那些江湖草莽撒进勉州毗邻的郡县,一旦当地属官不作为,他就大有发挥的余地了。
倘若挑事闹大后,再由他出面“收拾了乱局”——东四州原本就是兆氏封地,民心一体。归顺外人不行,改投兆嘉玉却是极有可能。父子相争,在属臣们看来属于“家乱”,不算叛变的。
红袖抬头望了一眼车前方向,叹气道,“阿蛮之前说过,兆嘉玉阴险,不得不防。也许他的野心不止在勉州以东,挨近关州的西面几个郡县可能也会受到侵扰。倘若他有意向西扩张……”
沈稚冷笑,“那我还怕他不来。”
“几个江湖草莽而已,能敌得过北境守军吗?他敢在关州附近搅乱,我就调北境军士回来镇守州郡,顺势也好将近旁的几个郡县一齐收归关州治下。”
红袖惊呆了,“小姐…”
沈稚垂眸,“他又能如何邀买人心?无非让自己的私兵出面,整顿整顿州府治安、再广发一发安民告示罢了。威势能比得上北境军士们镇守吗?”
红袖已经能想出几十柄开刃马刀对上几千旌旗甲胄的情境了。满面不忍直视,“他应该……不敢来的吧。”
、
“来也无妨,给咱们作嫁衣裳。”
沈稚面上笑着,并没有说出心中隐忧——如果燕云生乱,或者燕阳王父子反目到大动刀兵……只怕耶律方金的野心就会复苏了。
倘若关州真的乱到需要调军士镇守,那耶律方金趁机冲关大肆抢掠一番……又要怎么办。
忽然,从前面传来‘赶车人’的沉稳声音。
“将来关州附近若生乱,小姐只管安心调兵便是。阿蛮护送小姐到家后,就请辞去漠北了。有我在,保管耶律方金自顾不暇。”
沈稚脱口而出,“你要走了?”
寂静片刻,凶夷人声音低沉落寞,“是。”
*
夜色深沉,沈稚悄悄开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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