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听他口气不善,姬瑶慌忙打断他,身子一歪蹭进他怀里,柔荑攀上他的宽肩。
“方才青青任性,惹怒了夫君,现在青青知错了,夫君莫要再生闷气。”她娇声细语,缩在他怀里好像一只撒娇的猫儿,“瞧二爷都看出来了……”
腰侧倏然一疼,秦瑨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饶是不情不愿,他还是在她柔软的攻势下携出俊朗笑意,低下头与她温情对视,“夫人知错便好,我怎么舍得真生你气,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的嗓音本就很好听,说话时字正腔圆,低沉浑厚,携出成熟男子特有的稳重之气,此时参了些虚情假意在里头,入耳令人心尖酥麻。
姬瑶裙襴裹挟下的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冷疙瘩,矫揉造作的笑笑,“夫君待青青真好……”
两人冰释前嫌,在众目睽睽下如鸳鸯交颈,亲密的抱在一起。
姬瑶箍住秦瑨的脖颈,上身紧贴他健硕的胸膛,借机与他耳语:“咱们就要走了,别惹麻烦。”
风水轮流转,这次换她训诫起来。
秦瑨无可奈何,用气声回道:“知道了。”
方才冷漠疏离的夫妻再次变的卿卿我我,张邈只觉越来越有趣。
这种感觉异常舒爽,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操控下,被他玩弄与股掌之间。
“这才对啊,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他扬起唇角,面上携出逗弄之意,“这次是青青主动认错,七爷可得好生亲亲她,这女人呐,就得多疼才会乖。”
听他如是说,有好事者追随着他,把目光一并投向金州来的贵客。
“对,快亲一个!”
“听二爷的准没错,若是再不乖,那肯定就是晚上没制服她,七爷还得加把劲儿啊!”
“哎呀,先亲一个,榻上的事榻上再说。”
宾客们借着醉意打诨起哄,就像带着恶俗趣味的下三滥,妄图用窥视满足他们垂涎三尺的欲念,只因那位“青青”秉绝代姿容,光看几眼都能让人心神荡漾。
他们灼热的目光烧红了姬瑶的面靥,亦惹怒了秦瑨。
在他看来,这已不再是纯粹的试探,张邈就是在带头挑衅,在他的底线上疯狂玩命。
一群不要脸的衣冠禽兽,还想拉他下水同流合污?
做什么春秋大梦!
郁愤袭来,秦瑨紧紧攥住皂色袍角,懒的再跟他们演下去。
正准备找理由退席,忽然一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颈线徐徐上移,抚住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缓慢将他的脸掰过去。
视线的末梢,姬瑶玉面生霞,好似染着捣烂的花汁,一双含情目盛满灯火,迷离而诱人。
这是秦瑨第一次离女人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看到她丰泽唇瓣上的微小纹路。
那抹口脂比之前还要嫣红,刺进他眼中,化为一簇火星,坠入他漆黑沉寂的心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他一时恍惚,直到她近在咫尺,他这才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荒谬!
简直荒谬!
秦瑨在心里狠骂一句,瞬间清醒过来,大掌倏然捧住姬瑶的面靥,想要侧头避开她的动作。
然而这番补救还是太迟了。
那抹温软准确无误的碾压上他的薄唇,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吮吸,让他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覆在她面上的手开始发颤,心底的火星更是轰然炸开,化为熊熊烈火,迅速焚烧着他……
夜风识趣,裹挟着清甜和煦拂过,就连席上热烈的曲调似乎都变的柔和起来。
拥有金玉之貌的两人在灯影下拥吻,浅尝辄止,含蓄内敛,到了看客眼中却成了别有韵味的潋滟景致。
张邈眸色暗沉,不似旁人那般欣喜,低头抿了一口酒。
本想戏耍一下那两人,然而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的胸腔竟冷不丁酸胀起来。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令他亢奋,他似笑非笑,话音意味深长:“七爷,这边眼睛多着呢,回去再和青青亲热也不迟。”
闻声后,紧密贴合的两人这才缓慢分开。
姬瑶的身子隐在灯笼红纱的潋滟柔光中,余光瞥了一下张邈,对秦瑨温柔倾吐:“夫君,青青以后会乖的……”
她本就是个娇生子,现下眉目间满是醉人的酡红,化为一把风月情钩,扰人波心暗动。
目光绞缠,秦瑨一时说不话来。
她使劲掐他手背,他才如大梦方醒,端正的面庞蕴着浅淡笑意,手抚她的后脑,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无人知晓他的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连同呼吸一起不受控制,变的紊乱不堪。
宴席重归平静,看客们大饱眼福,各自捉弄女伴去了。
无人再关注他们,只剩下歌舞升平。
姬瑶缩在秦瑨怀中长吁一口气,面颊却比方才还要滚烫。
她太想离开这里了。两人已经演了那么久,她不愿在这个时节上出现任何纰漏,在众人的软刀子下脑袋一热便吻向了秦瑨。
如今唇边还徘徊着他嘴里清冽的酒香,她后知后觉,羞赧之意如开闸的洪水,顿时将她湮没。
原来亲吻就是这种滋味……
宴上鼙鼓声起,气势恢宏,吵的姬瑶心烦意乱。
她忍了又忍,终是从秦瑨怀里挣脱出来,借故如厕离开了宴席。
夜色渐浓,苍幕星子明亮。
姬瑶寻了处僻静的地方驻足,抬手揉捏着滚烫的面颊。
不就是亲了亲男人的嘴吗?
虽说她讨厌秦瑨,但她是皇帝,理应审时度势,更无需在意这种小节……
姬瑶反复劝说着自己,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
待她稳定好情绪准备离开时,突然出现的身影吓的她低声惊呼。
——不远处的游廊下,秦瑨长身玉立,一袭皂袍好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张端正俊朗的脸愈发清晰。
方才的努力好似都白费了,姬瑶小脸上再度充血,竟有些不敢正视他,垂下头,绞弄起自己白玉般的手指。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前很快出现一双云纹靴。
她莫名紧张,心口如小鹿乱撞,许久才缓慢抬头,然而对方眸中潜藏的怒意瞬间让她冷静下来。
“平日我看你鬼机灵不少,怎么到了正事上就沉不住气了,旁人下套你就得往里钻。”秦瑨神色冷峻,言辞淡薄而无情:“男女有别,小作样子就好,你还真就随便亲?”
第23章 春散
◎看来药效似乎还很猛………◎
姬瑶凝视着他,渐渐地,眉心蹙成一团。
她牺牲自我,顾全大局,这人不夸她就算了,还跑这来教训她,太过分了吧?
方才那点娇羞烟消云散,姬瑶沉下脸道:“是你让我好好演的,现在又乱叫什么?不就是亲你一下,能掉二两肉?”
“轻浮。”秦瑨气道:“ 宫里那些小白脸把你教的可真好,回去你一个也别想留。”
眼瞧他迁怒旁人,姬瑶愠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清朗的夜风拂过,周围花树摇曳,荡出阵阵落红逶迤飘下,洋洋洒洒落在两人身上。
目光交锋,无声对峙。
这种光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令人无不为之疲倦。
姬瑶忿忿盯着秦瑨,只觉这个男人就是个无底洞,无论她怎样做,都没法达到他的满意。
她鼻尖发酸,手指他道:“你得了便宜卖乖,太欺负人了。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回头再找你清算!”
饶是发狠的语气,泪珠却不争气地在她眼里打转转,忍了又忍,方才没有哭出来。
第一次亲吻给了宿敌不说,人家还不领情……
这绝对是她生平最窝囊的一件事!
经此一闹,姬瑶心里委屈,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席。
秦瑨见她情绪不佳,生怕再闹出什么乱子,只叮嘱她赶紧回院休息,自个儿顺着原路返回。
不远处舞乐声愈发欢动,激昂人心。秦瑨充耳不闻,剑眉紧锁在一起。
只要提到宫里那群男宠,他们君臣二人尽是不欢而散。
平日里若只是吃喝玩乐也就罢了,他睁一只闭一只眼,没想到姬瑶竟被他们带的如此恣肆,不但随便亲吻男子,还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委实气人!
如此下去,还不知要做出什么荒唐事。
这次回去,说什么也得把那些臭皮囊撵出宫门!
重回宴席,秦瑨闷头喝了几杯酒,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眉眼坠满戾气,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张邈偷觑着他,等了一会儿不见佳人回来,心猜两人或许因为方才的举动闹别扭了。
假戏真做,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邈激动不已,手头仿佛有把无形的利刃,忍不住要嚯嚯割向二人。
“这是来自岭南的竹烧酒,今日特别奉给七爷,咱们一同品鉴。”
他手一拍,就有婢子持檀木托盘行至秦瑨面前,屈膝跪地,大礼奉上白玉酒壶,替其斟满。
竹烧酒乃岭南特产的珍奇竹子混酿而成,在民间及其珍贵,但在朝中却是寻常之物,达官显贵的酒桌间自是少不了这份滋味。
秦瑨并不稀奇,说了几句客套话,与张邈对饮一杯。
此酒入喉清凉,有淡淡的竹叶气息,越往下走越烈,烧的胃脘热腾腾的,的确是正宗的竹烧酒。
看此架势,以为又要酒过几巡,谁知张邈突然宣布散宴,这倒让秦瑨松了几口气。
姬瑶负气回院,他坐立难安,赶紧与宾客作别,提步往回走。
张邈笑吟吟目送,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处,方才嘱咐吴宣:“跟着他,按计划行事。”
回去的路上,月朗星稀。
秦瑨快步走过一处处游廊,夜风清浅抚过,挟着丝丝凉意,而他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对劲。
一团火仿佛有了生命,从胃里烧起来,游走到他的四肢百骸。
越来越烈,越来越热。
他抬起胳膊,修长的手指将圆襟扯松几分,只当这是酒气上头。
谁知回到明华院时,人已经昏的不行,踅身关上厢房门后,脊背便重重的贴靠在门扉上。
姬瑶还是先前的装扮,正在内室生着闷气,听到动静来到外厅,见秦瑨拧着眉头一副醉态,幸灾乐祸地嘲讽他:“原来你就这么点酒量,这就不行了?”
秦瑨寻声去看,眼前的人影已十分模糊。
他察觉不对,以他的酒量绝不会醉到这种地步。
又过了几息,全身的血液都往脐下三寸那处流去,他适才明白过来——
这是被人下药了!
药效开始作用,劲头极大。
秦瑨呼吸开始发滞,头顶好像开了个孔,理智就从那里渐渐溃散。
他转身想要离开此地,谁知门栓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孤男寡女,插翅难飞。
这明显就是个瓮局!
秦瑨心道不好,想用力撞门,可身上的力气悉数被抽走。
坚持没一会儿,人就靠着门扉倒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吓得姬瑶一颤。
她望着倒地蜷缩的男人,惊讶道:“你真醉了?秦瑨?”
无人回应。
她只看到他手捂心口,急促喘着,仿佛一条脱水的鱼,就快要窒息。
“你……你没事吧……”
她收起方才玩笑的心态,连忙朝秦瑨走了几步,想把他扶起来。
秦瑨却在这时艰难开口:“别过来……”
姬瑶立马驻足,这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她剜他一眼,刻薄嘲讽:“谁稀罕过去?一个醉醺醺的老男人,臭都臭死了,还当自己是个香饽饽?”
这次,秦瑨没有给她打嘴仗。
他用尽力气,想要扶着门扉站起来,试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唯能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身体被药效残忍掌控。
姬瑶站在他附近,冷眼欣赏着他的窘态。
只见他面色绯红,额前渗出豆大的汗珠,脖颈细长,青筋外露,仿佛在隐忍什么,看起来就像在濒死边缘。
——这似乎不太像醉酒的样子。
姬瑶耐不住紧张起来,提裙半跪在秦瑨身侧,语气有了几分焦急:“你……你到底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郎中过来?”
秦瑨此时已神志不清,眼前的景象朦胧一片,想推开她,却不敢碰触她分毫。
“离我远点……”他咬紧牙关,断断续续道:“我中了……中了春散……走……”
“春散?”
姬瑶美眸圆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在宫中这种药并不稀奇,仔细观察,秦瑨的症状的确像极了春发之兆。
她偷偷朝他那处一瞥,羽睫轻轻颤动,紧跟着羞红了脸。
看来药效似乎还很猛……
这可麻烦了……
姬瑶站起来,想对外面求救,发现门被人反锁了。
愣了几息,一股不好的念头翻涌而出:这座宅子有人设计他们,真是一肚子坏水!
“来人啊!有人在吗?!”
她把门拍的哐哐作响,可寻常守在外面伺候的人这时不知所踪。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恍惚间听到秦瑨痛苦的闷哼声,姬瑶极速回神,下意识的逃回内室,离他远远地。
眼下这种境遇对她来说很是危险,中了春散的人多是理智尽失,不分男女,只知在那鱼水之中疯狂,寻求纾解。
以秦瑨的体格,若是硬来,她绝对抵抗不住……
夜渐深沉,外厅的人痛苦地压抑着本能,呼吸声愈发沉重。
内室的窗户也被封住,不留任何余地。
姬瑶走投无路,只能躲在帘幔后面窥伺着秦瑨,脑仁儿飞快的旋转起来。
那春散药劲极大,若这样生憋下去,弄不好会死人的……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秦瑨现在对她还有用,他还不能死。
烛影摇曳中,姬瑶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她成为皇太女后,她的姑母城阳公主曾告诉她:“既为天字第一号,今后怎么玩都可以,但要切记女人的初夜极其珍贵,一定要留给最重要的人。这个人可以不是未来的夫婿,但必须得是最有用之人,他能给你旁人给不了的东西,能为你在朝中冲锋陷阵,能让你轻松的稳坐高台。”
她那时不懂,倒也守住了处子之身。
哪怕她很中意的鹤菱,除了欣赏词曲歌舞外,未曾有过半分□□上的接触。
毕竟在她眼中,卑贱之人即便拥有一副好皮囊,也不值得她屈身下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