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也不喝多,现在身体有些燥,扯了扯领口。
这个酒店是为了交际开设的,格局当然不是餐饮那么简单,到处都是独立的食物台,还有一片休息区,有长沙发也有独坐。
谢星沉坐下,手解开两个扣子,露出一点点锁骨出来,等他坐好了往旁边一看,发现某个“不识大体不让见客”的家伙就坐在旁边,两人隔了一张玻璃圆桌。
“谢星沉。”祁默末打了个招呼。
谢星沉也嘲讽地笑了笑:“没地方使手段了吗?”
祁默末跟着谢正来酒宴,但是谢正没把他捎上,而是让他在休息区和一群公子哥儿在一起。
被放在这里的,不是礼数不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但今天祁默末心思却不活络,而是说:“一年365天,我也要休息休息吧。”
他今天闲然得很,手里拿着一枝雏菊,一副富贵少爷的闲散模样,谢星沉说:“那倒是浪费你的才能了。”
祁默末谦虚笑了一下:“听说谢正又给你添堵了,可我不在没有拦着他。”
谢星沉倒了杯香槟,“隔岸观火一直都是你的拿手好戏,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我录给你欣赏。”
祁默末说:“还请你给我留点插足的空间,我的前程还要倚仗他,噢,带我进场的人来了。”
祁默末站起来,整了整他的白色西装,那边有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招手:“祁默末,快过来,我给你介绍我哥哥。”
祁默末走开,谢星沉喝着高脚杯里的香槟,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哄闹的富二代,突然瞥见祁默末的座位上残留了什么东西。
白色真皮的椅子上,祁默末落下了一只千纸鹤。
那只纸鹤是昳丽的赤红,身上还有金色重彩的飘逸线条。
谢星沉看到祁默末和两个青年结伴,快要越过花墙进入宴会现场,他一皱眉,还是站起来将千纸鹤拾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发现祁默末把手机也落下了。
祁默末急着和人交好,连手机都忘记检查了。
第79章
黑色的手机界面, 谢星沉一拿起来,整个屏幕就感触变亮了。
青年说:“祁默末,你和我哥加个联系方式啊, 我哥听你把他的比特犬训好了, 一直很欣赏你啊。”
那个青年的哥哥看着祁默末, 眼底有些不屑,早就听说谢正有个私生子活动很多,上爬之心明显, 但是小辈们爱和他来往,他施舍着说:“那就加一个吧。”
祁默末笑得如沐春风:“好。”
他一摸西装外套口袋,发现手机不在, 他回望去,发现谢星沉拿起了他的手机, 他平静的表情产生裂痕。
谢星沉看到祁默末以前就堤防别人拿他的手机, 他的壁纸是一张照片,穿着校服坐在操场的女生,她应该是和朋友在聊天, 但是只拍了她一个, 她的脸刚好被时间条给遮住了,挡得很巧妙, 谢星沉只能看到微卷的空气刘海, 白皙的脖颈像天鹅。
谢星沉以为这是一张网图,只是觉得这张照片熟悉得奇怪,“还给我。”他听到祁默末大声说,往他的方向赶来。
也是这时, 这张照片变化了, 原来这是一组动态壁纸, 因为那女生转过来的角度,谢星沉看到了她的眼睛。
一双温柔清丽的下垂眼。
祁默末赶到谢星沉面前的时候,谢星沉将祁默末的手机摔远,抓起祁默末的领口说:“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所有人都因为这道声音转过头来,祁默末抬头,看到谢星沉眼中的怒火。
好像谁碰了他的什么东西。
他忽然将谢星沉摁在玻璃桌上,声音嘶哑又用力:“你以为你是谁!”
“垃圾。”
谢星沉抓着默末的领口将他扯下来,抬手给了他一拳。
现场兵荒马乱,有人说:“是谢正的儿子,快去叫人。”
*
甘画敲响甘辛博的房门。
“进来。”甘辛博略微疲惫的声音说。
“爸爸。”甘画打开房门,一身绒蓝色睡衣。
甘辛博坐在书桌边,桌子上有文件资料和甘画早些时候放上去的福纸,甘辛博神色异常。
甘画浅笑了一下,走到甘辛博旁边,趴在甘辛博腿上:“爸爸,你还不睡吗?”
甘辛博说:“快了,在想点东西。”
甘辛博摸着甘画的顺滑的头发。
甘画的脸压在手背上,说:“爸爸,你是不是想进实验室?”
甘辛博摸着女儿头发的手一顿,又恢复了动作,说:“你都看到了?”
甘画说:“我还听到了你和叔叔的谈话。”
甘辛博揉了揉甘画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甘画说:“其实我很支持爸爸精进自己的事业。”
甘辛博又把甘画的头发一撮撮抚顺,“其实爸爸不去也可以的,爸爸离开一流的医院太久了,很多知识已经落后了,爸爸不是很想回去。”
甘画说:“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没有妈妈。”
甘辛博手腕顿住。
甘画坐起来,握着甘辛博的手说:“爸爸去项目组吧,我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我想过了,如果爸爸去项目组,我就住学校宿舍。”
甘辛博说:“可你从来没有住过宿舍。”
“这有什么难的,”甘画站起来,眉眼豁朗,“我有爸爸教我的技巧,生活交际,生病用药,我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甘辛博眉眼带了点笑:“你会变成哭了也没人疼的小雏鸟的。”
甘画说:“我才不会哭,我是爸爸教大的。”
甘辛博说:“你真的能照顾自己?”
甘画从后面抱着甘辛博,俯下身体说:“当然能了,你放心吧,我是谁啊,我可是甘辛博的女儿。”
她的口吻骄傲又自信,甘辛博摸了摸着甘画的手背,口吻中尽是迟疑,“我想想吧。”
甘画回到房间就接到了甘辛博发来的微信:[我打算给典叔叔回消息了]
她看到这条好消息,忍不住嘴角咧了起来,一个跃身扑到床上,“太好了。”
她抱着抱枕看向天花板,心想:这样就好了。
这样,爸爸也能进项目组实现他的抱负,而她,可以住学校宿舍,和谢星沉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
这是她能想出来的、让喜欢的人两全的最好办法了。
甘画坐起来,忍不住坐到书桌旁边,拿出日记开始写:
「我想住学校宿舍了。
我想和谢星沉一起待在一起。」
她画了个笑脸。
合上日记本,甘画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她小声说:“谢星沉,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好好学习,我就对你好一点。”
她说着,松快地去洗脸,那时谢星沉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她用现在不想讨论给搪塞过去了,现在谢星沉如果知道她的计划,应该会明白她吧。
甘画擦完护肤品,拿了瓶身体乳上床,她洗漱的时候放歌了,所以现在手机就在她的腿边。
她挽起裤腿和袖子,往小腿擦身体乳。
手机响了,一下子来了好几条消息,甘画打开微信。
那是一个没有见过的【群聊】,连备注都没有,是盛霄发起的,拉了她和花清野和草茸茸。
盛霄说:【同志们!!!】
甘画心底惦记着谢星沉,所以很快就发现群里没有谢星沉。
花清野和草茸茸也上线了,花清野:【你干嘛又拉个群啊】
草茸茸:【你没拉大佬么?】
盛霄说:【我不敢惊动大佬,现在也不敢联系他,我听说他那边好像有情况。】
甘画放下身体乳:【盛霄,出什么事了?】
盛霄说:【甘画,我今晚听一个朋友说的,大佬打架了,在一个酒店里,听说还是个高级宴会,我朋友经过看到的,问我是不是他,说闹得特别凶】
花清野说:【会不会认错人了?】
草茸茸说:【大佬平时多理智啊,不可能吧】
盛霄说:【我也不知道啊!】
花清野说:【可要真的是大佬,那他得多生气啊……】
他们都辨不清真假,只有甘画相信,这是真的。
不管时间地点,那种不顾一切的行事风格,就是谢星沉的做法。
他明明八点的时候还在和她扯不正经的话,九点的时候她和爸爸说要住学校宿舍,想学习也想和朋友待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半个小时后,她就听到了他打架的事情。
她给他打电话,手指都在抖。
对面的通话接通了,可是没有人接。
甘画又打开微信界面,连续发了很多消息:
【谢星沉,你回家了吗?】
【谢星沉,盛霄说他朋友看见你和人打架了。】
【谢星沉,你为什么要打架?】
【谢星沉,你受伤了吗?】
【谢星沉,回我。】
谢星沉的聊天昵称出现了[正在输入中……]几个字。
甘画以为他上线了,擦擦眼泪,可是对方没有回复。
甘画不甘心,给他发消息:【谢星沉,我给你打电话,你和我说说话好吗?我今晚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你接我电话,我们好好说】
谢星沉不肯跟她聊,她就给他打电话。
手机接通了,甘画听着那边的响铃,几乎哀求:“谢星沉你接电话。”
两人离了十万八千里,她的担心高涨到无以复加,眼泪从一颗颗地掉下来,把晚上涂的护肤品都惹脏了。
接着,甘画听到一串忙音,谢星沉挂了她的电话。
甘画又打了一个,挂断。
甘画脸色茫然,也想过拿了衣服可是去找他,可是他在哪,她才发现她不知道他的踪迹,不熟悉他的习惯,她慢慢并起自己的膝盖,把泪湿的脸放了上去。
巨大的不安席卷了她,她仿佛又落到以前那种境地,为他担心,而他总是把她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在生日的时候是这样,在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
“谢星沉,似乎在你不开心的时候,你从来不会需要我。”
甘画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床上。
*
谢星沉被应离找到了,应离昨晚没有去那个宴会,但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谢星沉和祁默末打架的事情,回来将谢星沉骂了一顿。
“你给我洗个脸,然后去跟谢正道歉!”
应宅里,应离大声骂道。
他生气不是因为谢星沉和祁默末打架,而是因为谢星沉沉不住气,在谢正还没有明显过失的时候就先发作,落人口实。
“嗯。”谢星沉没有和应离解释什么,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后,他也没给谢正打电话,而是站在落地窗边,点了根烟,给甘画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电话通了。
“喂。”
现在很早,那边声音轻轻淡淡的。
谢星沉有些惊讶:“小姑娘,精神不错?”
“新年快乐,谢星沉。”
谢星沉说:“你怎么没有起床气?”
甘画说:“现在7点了。”
谢星沉说:“我以为,你会冲我发飙。”
甘画沉默了半晌,说:“谢星沉,我去吃饭了。”
“待会。”谢星沉说。
他将烟放在落地窗外面:“再聊一会。”
他的口吻平静,甘画的口吻认真:“谢星沉,你不要强人所难。”
谢星沉咧嘴轻笑:“你昨晚说陪我。”
“昨晚的事,为什么今天还要说?”甘画问他。
谢星沉没明白。
甘画的情绪起伏:“昨天的电话,今天就不用回了,我也是,今天不会履行了。”
谢星沉指尖颤了一下,嘴角却翘了起来,“小姑娘……”
他这样自己躲起来,然后又假装没事来找她的样子让甘画受不了,她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你明明看到我的消息,但你就是不回。”
她情绪倾泻,哭道:“你以为我没有起床气吗?你以为我不会生气吗?你觉得我会睡得很好吗?谢星沉,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坏习惯?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我睡不着!”
谢星沉听着小姑娘的哭诉,表情回平。
甘画哽咽说道:“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你只在乎自己,你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你知不知道,我会发脾气的,我会不理你的,不是只有你会不理人,我是因为在乎才会挨着你……”
谢星沉眉头蹙起。
甘画用力抹掉眼泪:“我听到你跟人打架,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离得那么远,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甘画哽咽到不行,谢星沉心底有些懊悔。
甘画抽噎了下,继而慢慢恢复平静,她的胸腔像是一个风箱,“谢星沉。”
谢星沉哑声说:“别哭了。”
风箱慢慢停止运转,甘画轻声说:“谢星沉,我们高考后再见吧。”
烟草刚好燃到谢星沉的指间,烫到他他也无所察觉,但是在此时他确实狠狠地颤动了,表面的平静粉碎:“你说什么?”
“谢星沉,新年快乐。”
“甘画,”谢星沉紧紧手机,似乎这样能阻止她挂掉电话,“甘画,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
“谢星沉,别说了。”
“甘画,”谢星沉眼眶红了,“我承认我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毛病,我看到你的未读消息就会觉得开心,我觉得攒一大堆未接电话看会很有快感,我故意不接电话是我魔怔了,我们就要开学了,不要冷战好不好?”
甘画哭着说:“谢星沉,不是什么都是由你一个人决定的。”
“我不准!”谢星沉折了尊严般,声线不稳说:“甘画,我们就要开学了,我们不要吵架。”
几乎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甘画自己也忍不住,眼泪又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的声音里藏着多少细碎和刺痛,谢星沉的心一下子好像塌了一下,“我来找你,”他听不到她让他不要任性的声音,他只是说得出那句,“我来见你,我马上就来见你。”
第80章
甘画没想到谢星沉真的会来。
大年初一, 谢星沉给她打电话,伴随着冷风的呼啸:“甘画,我到了。”
从19楼阳台眺望, 可以看到门口有一道浅淡高挑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道身影靠在路灯下, 淡薄得像是一道雪花,甘画下楼,谢星沉背对着她, 往手心吹了口气,勉强笑说:“你们南边也太冷了,怎么都, 防不住风啊。”
隔着小区的大门,甘画看到谢星沉穿着室内的休闲衫, 薄薄的两套, 风能将他的衣摆掀起。
这座城市比他们读书的城市还低几个维度,风是浸入骨髓的潮,甘画说:“谢星沉,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