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会相信哑巴的一面之词,是因为她派出去巡逻的武人也得到过相应的信息。
现在不知名的势力正在向上蔓延,她必须要赶紧做出决定,到底要不要再继续参与这项行动…
不自觉的,她看了一眼身后哑巴。
此时的哑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粘在赵景程身上,生怕她露出一丝动摇的举动。
他不辞辛劳的找到赵景程,为的就是能有人回去解救自家公子。
要是赵景程不愿涉险,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恐怕他和公子二人都要被良储这座城吞吃入腹。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公子护送出去,但是公子态度强硬,他实在拗不过公子,只好循了公子的下策,带着一封信,出城找援兵。
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他实在害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只能怀揣着祈求的心理,战战兢兢地观察着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
赵景程看到了哑巴的眼神,又走回了哑巴身边,询问下方营地帐幕的花纹样式。
她知道哑巴看到过下面营地长什么样,向哑巴问清楚帐幕上的花纹样式后,她确定了是押送丝绸的官兵。
联系上南施遥信中的“良储有变”,让赵景程禁不住紧张的想到了另一种更糟糕的境遇,她将疑惑抛给身后的哑巴:“能确定是同一批吗?”
眼前的哑巴回以了一个茫然的眼神,先是摇了摇头,然后似乎是想到这样会带来误解,又立刻拿起笔紧张的在纸上写下“不知道”三个字。
既然良储出现了那些达官显贵都无法压制的变数,她们极有可能要面对的是来自朝廷的两波官兵。
哑巴投向她的目光忐忑不安,赵景程的内心也是同样忐忑。消息出不去也进不来,如今的她就像坐井观天的那只盲蛙,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判断。
在这里唯一得到的外界消息,还是从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哑巴身上得到的。
她心里胡思乱想,有没有可能仪绫路上的是一方兵力,而在此处围住她们的又是另一方兵力呢…
而现在局势紧张,也断了她想要独自求生的念头。
迁思回虑,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带着人从这个营地撤出,沿着仪绫路回到良储!
脑中突兀蹦出这种想法时,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仿佛要逃离她那变得陌生的胸腔。
无法确定的战谋局势,敌众我寡的兵力差距,前方是一片见不到光的迷雾。
可做出这个决定后。
脑海中仿佛听见了纠缠成结的锁链落地的响声,心中有那么一刻,是变得轻松了的。
——某处营地内。
“总兵,踏白军们已经回来了,据踏白兵们的回报,已经彻底摸清了那群私兵苟藏之所。不过…那群人似乎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意图,要不要尽早将其剿灭?”
来者一袭红装,也不知道性子是随了何人,先是恭恭敬敬的作出询问,询问过后立刻直率愤慨的喊出:“若总兵有意,一声令下,今日便可将那群狗贼拿下!”
被换作总兵的女人正面目狰狞地看着手中图纸,闻言,先是发出一阵极为恐怖的笑声,随后凶神恶煞的回道:
“暂且留下她们的狗命,我要多耗上她们几天,待到那群私兵弹尽粮绝之日,再让她们如同绵软无力的虫子被我一一杀之,岂不痛快?”
想到此处,女人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手中宝刃饮血的快感,露齿森然一笑:“敢突袭劫走我的马,我要让那群蠢货知道,拿了我柳逸云的东西,哼哼,可是得拿命来消受的。”
“只要有总兵带军,这群人要死也不可能死在别处,还是总兵多智!”而且她们的巡逻严密,这群人怎么可能活着逃出此地?
听到红衣女将的奉承,柳逸云明显愉悦了起来,抽出了放置在木架上的重剑,耍起剑来。
一袭红装的女人则在一旁仰慕地看她练剑。
柳逸云在遇袭后,因为不确定偷袭势力的底细,并没有即刻追杀。但同时受情绪所扰,她也没能按照原先计划带兵去往良储。
先在原地气了两个时辰自己的无能和偷袭狗贼的阴险后,才带着大部分兵追向那股偷袭势力。
军队沿着潜行在敌方后方的踏白军做下的记号,一直跟到了此处。
她柳逸云向来不耍什么弯弯绕绕,这群人敢截她的东西,就得做好受她报复的准备。
所以她没管原定的任务,带着兵直接围住了这群私兵的营地,打算把这群人困在山上 。
等到这群私兵绝望到互相残杀之际,再给她们一个痛快,让她们好好尝尝苦果。
看着面前的副将听到她的计划后,面上露出了同她一样爽朗的笑容,柳逸云心中焦躁情绪顿减,
能顺利跟踪到这股势力,还多亏了她那李钰表姐之前给她出过的点子。
因着她粗暴急躁的性子,所以这位表姐曾让她着重培养五六队踏白军。叮嘱她若军中遇事,无论如何都要先让几只踏白军先行追踪,再与军师相议对策。
就算最后无需彻查,也可以为自己多准备几条后路。
此番果然又派上了用场。
想到军师二字,她想起了表姐别的嘱咐…似乎还让她多多结交门客谋士来着
可惜这些人说的话都不能让她尽兴,还不如和她的副将战士们痛快饮酒,便都被她遣散了。
剑随心动,柳逸云一招一式洒脱痛快,超然之间显露阵阵杀气。
她可惜谋士身上的这般缺点,不然她不会把表姐的这个意见草草作罢。
罢了,罢了,她可不喜欢想这些。
剑起形动,重剑在她手中被轻易舞动。剑迅疾如惊雷,似乎能分割帐中光与尘,帐幕内频频发出钧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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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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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程在帐幕内与匆匆赶来的众领队商议过后,决定即刻就离开此处,赶往良储。
当然,为了减少麻烦,她隐瞒了此行可能会发生的许多风险,只虚构了哑巴记得安全到达山下的路线,没有将山下守了一大批官兵的事说出去。
她决定自己带身后这群人绕路,从山上绕到仪绫路上去。
毕竟在山上死等着也不是办法,她还不如碰碰运气带兵下山,万一能绕过那群人呢。
要是将风险告知其他人,难保这些人会不会同意,到时军中意见不同,下山一事就不好控制了。
赵景程庆幸床上的少年是个哑巴,不然依着他现在脸上的懵懂诧异之情,恐怕会把她所隐瞒的信息全都一一说出。
她朝着床上的哑巴少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然后同女人们继续完善着下山的细节。
哑巴面上的质疑之色更重,要是眼睛能说话,哑巴的声音定能振聋发馈。
不过前来同她商议的女人们并不在意哑巴会露出何种神色,毕竟只是个男人而已,一个男人对这番谈话呈现的态度能给现在的局势和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呢?
先行探查的队伍来人回报后,剩下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下山了。
由于劫来的马匹不好控制,对她们如今要下山的路线也起不到什么方便,所以她们放弃了劫来的马匹和原先自己带着的马匹。
看着从朝廷官兵那儿劫下的一大群膘肥体壮的好马,众人皆是低垂着头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
赵景程也不例外,除了那群体格壮硕的马,让她有些舍不得的,还有久别重逢的踏云。
踏云对于她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她利用手头上仅剩的时间,将拴住踏云的那条麻绳用剑割断了一半,算是给它留了自由的余地。
快速的完成自己手上的小动作,她就带着哑巴进入了队伍的中心处,踏上了下山之路。
下山的时走的路比起上山时走的路要困难许多,为了躲避安扎在此山下方营寨的眼线,她带人走的大多都是崎岖覆满杂草灌木的路。
这群朝廷来的官兵在巡逻和交接上都完成得十分紧密,若不是此地陌生和地形约束的原因,她们还真未必能在这群人的监视下逃出此地。
几番惊险过后,众人终于进到了仪绫路。
这条路走得是心惊胆战,空中隐约飘来尸体腥臭的气味,似乎昭示着她们继续前进的结果。
现在已经从最危险的事状中脱离出来,对她离开此地起到的最大阻碍也已消除,赵景程心里不禁又起了别的想法。
她思考着要如何利用现在手里能用的这些武人让自己安全的离开良储。
或许因为太过于专注的盘算自己的逃离之策,等到已经踏入了那股湿臭来源的周边时,她才惊觉自己将己方落入了不利的处境。
前方腐烂发臭的尸体,皮肉之间蠕动的幼虫,大批大批嗡嗡作响的苍蝇都在告知她,她们已经踏入了不祥之地。
这样的距离,要是有潜伏在周边的士兵,一定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踪迹,只要对她们有想法,便可轻易杀之。
赵景程迅速让队伍四散藏身到便于作战的地形,身体已经做出了应战的姿势,躲藏在了一块巨石后。
她一只手紧紧携着哑巴,若是起战,只能从混战中寻找脱身的时机了。
匆匆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桎梏住的哑巴。此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成了她的替死鬼,目光正死死的盯着她。
虽然目前哑巴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似乎是坚信如今行走坐立都困难的他会比她存活的几率更大。
没管太多,赵景程将眼神移向了传来阵阵马蹄声的前方。
而后,人声、马蹄声纷至沓来,她通过地面传来的声音,估算着来者的数量。
她大脑极度集中,不觉间,包裹伤口的纱布已被冷汗浸湿。
未等她发令,郑浅浅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陆小姐!陆小姐!她们是之前你派去烧官兵粮草的武人,都好好活着呢,周边没有其他人!”
听到这句话,赵景程冷静了下来,一时间感觉有些脱力。
感受到了手臂下哑巴手指传来的动作,倒像是好意提醒她别失了仪态。
她臂上微微失力。又即刻强打起精神来,换了个“扶”的姿势,挟住哑巴。
随着郑浅浅欢快的呼喊声一同到达的是纵马而来的其他领队。
这些领队骑马直至她身前十米处后,便跳下马来,抱拳对她深深一拜,向她说起了她们的行动:“陆小姐,遵从你的指挥对那群官兵进行了小型的作战后,我们几位便带兵向约定地点撤退。
在撤退途中,追踪这群官兵的武人发现这些人放弃了前往良储的路线,只留下部分兵力在此后,其余兵马皆跟上了你们前往营地的队伍。
这些人做事小心谨慎,消息实在放不进去。我等只好迂回到了仪绫路,见剩下的人防备空虚,便趁机一举拿下。”
说到这里,拜她的那位将领喟叹的摇摇头,笑道:“那群官兵跟过去后,我们只叹陆小姐凶多吉少。
所以将这群人斩杀后,我等恐那群官兵回到此处,在这里等了一日后,便打算回到良储与姜泽安阁下商议对策。
正打算今日启程,竟能与陆小姐再次相逢!”
闻罢,众人脸上露出的,皆是对赵景程神机妙算所做决断的钦服。
她的心跳的厉害。
除她之外,恐怕只有哑巴知道她的心虚了。
她手心发凉,说话时声音勉强算得上冷静:“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此番能与众位姐妹逃出生天,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随后把手紧紧握在那名通报她消息的将领手上,面上赞道:“战机稍纵即逝,你们能当机立断做出这些决策,才是一大助力。”
“惭愧,正是因为陆小姐说过让可我等自行决策,才没能双双入险。”
女人脸上眼中含着的皆是对她的敬佩,接着继续补充道:“将在此地等候的官兵剿杀后,我们补充了后备的粮食又收获了一批壮马,先前的消息亦派人传到良储去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收到回信,不知道姜泽安阁下会做何行动。”
赵景程回道:“我们一边占据有利地形,一边往良储赶,路上见机再做决议。”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这群官兵既然在原地留了人,押送丝绸的任务没有完成,她们在山上要是没有成功将陆小姐的队伍剿灭,一定会重新回来。就是不知道那群官兵什么时候会过来,如今我们人数上没有优势,暂且与姜泽安那边汇合再说。”齐揽玥声音传来。
不知齐揽玥是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为她牵来了一只马,说话的途中,顺道将马的缰绳递到她手中。
她点点头,翻身上马,“我们先离开此处。另派人在后方侦察,给这些人备上匹好马,我们便赶往良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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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黯淡无光中等待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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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程打算回到良储后向姜泽安问清楚城内的情况,因为南施遥信中的内容让她心里始终不安,她得捋清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幸运的是,才出发了半日,她便与姜泽安那支匆匆赶来的队伍打了个照面。
惜刃也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姜泽安面有欣喜之色,大约是没想到境况与信中的描述截然不同,虽然少了百余人,但情况比她想的要好。
两者相汇合,相互交换了信息。
交谈之际,赵景程留意到哑巴出城的时间要比姜泽安出城的时间更早,借着机会又再三确认了一遍,心中忧虑更甚。
恐怕从姜泽安口中也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不如将这件事先瞒下来,择日再谈罢。
短暂的休息过后,姜泽安提议再往前行十五里。
姜泽安解释说,她在来的路上观察到那处位置极佳,在那儿设下埋伏,赢数极大。
“那路人马定会进城?”
赵景程心中还有顾虑,听到这样的计划,又担心运丝绸的那波兵与城内袭击南施遥的势力呈两面夹击之势,将她们围堵。
“这个…陆小姐可信我一次,此兵定会回到良储,且那官兵势力又遭削减,我们在此设伏,十有八九能拿下。”
姜泽安说话温吞,即使话说的如此笃定,语气却还委婉的留着余地。
见赵景程有些随意的点了点头,姜泽安缓缓问道:“陆小姐,莫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她思索片刻,二人并肩走到一僻静处,便将南施遥信件上最后一部分的内容讲给了姜泽安听。
姜泽安听后,先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平静,粗略的讲了讲自己的想法:“按照陆小姐的描述,我们与你所提到的那位少年出城时间竟只相差了一天。若城内出现变故,我等理应知道其中详情。
既然没有得到半点风声,且南公子刻意绕过驻扎在良储的我们,特意将消息带给小姐,能看出其用意是让我们继续针对这波押送丝绸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