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这个人影是一个契机,似乎能通过这个因素掌握住找到南施遥的线索。
她们的动作很快,等到那个人影发现周围有人后,她已经锁住了女人的喉颈,随后将一团麻布勒进了女人的嘴里,在发不出声音的情况下,让女人能吸到几口空气。
控制住了女人,几人合力将她拖到了先前的隐蔽处。
“你是谁,为什么要出城?”
确定女人不会发出声音,赵景程让惜刃给女人松开了勒住口舌的麻布,低声询问。
“你们又是谁?在良储城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你们最好把我放了,免得到时候我去告发,让你们惹得一身麻烦…”
女人口中振振有词,可她的声音却细微低沉,显然不敢高声呼喊引来守城门的士兵。
她与姜泽安心知肚明,正打算下一步问话时,女人的眼睛流连在她与姜泽安的脸上。
姜泽安看到这样不加掩饰的打量眼神,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女人的脸上。
两人视线相撞,面前的女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躲闪了一下。接着蜷曲起自己的身体,用那双被麻布死死捆着的手直捂住自己的脸。
这下再看不出不对劲来,那她们的心眼子可以说宽到没边了。
拉拉扯扯着露出脸来,只看到女人面上满是羞愧之情,眼周还泛着潮意。
“你是参与此次断筝之计留守在郡内的武人?”姜泽安看着女人的脸,缓缓问出这句话。
她们俩都看对方有些熟悉,可能之前两人就在某处专供习武的院内见过,不过没有刻意记忆罢了。
“……”
感受到按住自己手臂的力量一松,女人立刻又用手将自己的脸捂住,脸蹭着沙土,狠狠的点了两下头,随后用力的说道:“我是逃兵,你们杀了我吧!”
姜泽安看向了赵景程,在赵景程的默许下,松开了束缚住女人的麻绳。
姜泽安看着女人羞愧痛苦的面容,又像是对自己的宽慰,道了句:“罢了,能活下来就好…何必寻死呢。”
“虽说临阵脱逃不是一名女子该有的行为,只是你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没必要再寻死觅活的了。趁现在还有赎罪的机会,把良储郡内你知道的情况给我们一一说明吧。”郑浅浅住了女人的手,情绪激动。
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对女人产生作用,女人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鄙人姓周名昑韵,原本跟在方绅士手下,随后又按照方绅士的要求,去听从一名男子的指挥,在后方准备着支援。
原本我们后方一直安安稳稳,未曾发现任何隐患。
可七日前,突然来兵围住了我们所藏身的处所,我等就按照那位公子的指令,没有进行反抗,但仍发生了不少冲突。”
听到这里,赵景程看向了哑巴,哑巴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离开良储的。
南施遥…看来南施遥应该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自己留下了下来,用为她送药方的借口让哑巴出了城。
否则哑巴不会离开,把信送到她手中。
把信送到她手上,是因为南施遥知道断筝之计如若没有成功,她也会带着剩下的武人全身而退,避免无用的牺牲,不会像哑巴那样将自己陷入阽危之域。
女人继续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闷闷的说道:“谁料我们的人在三日前送来断筝之计顺利完成的消息后,控制住我们的那群人居然将我们盗窃财物的罪名关入死牢,我们自然拼死反抗…
本想护着方绅士杀出城去,但许多人被分散着关进了牢中,我们剩下的人在人数不敌她们,就…四散分开各自逃命去了。”
话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她们这些人又听得认真。感受到众人视线的女人更是不堪,面部像是长到了土里,不肯露出分毫。
“那你在城内还了解到别的消息没有?”赵景程问。
“是呀,方绅士她们现在的情况如何?”郑浅浅着急的问道。
周吟韵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的紧紧的,回答郑浅浅道:“或许仍困在牢狱之中…我并不知晓…”
赵景程看了一眼拿着剑鞘在地上疯狂比划的哑巴,加问了句:“你受指挥的那位男子可是叫做南施遥?”
周昑韵答道:“疲于奔逃,城内的事没有过多了解,不过那名男子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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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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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周昑韵心心念念的只有方曲尘,所以关于南施遥这个名字,她想了很久,才点头回答。
“可知此人如今踪迹?”
赵景程对自己关心南施遥的心态有些不耻,但又觉得自己是在替哑巴问出心中不可吐之言,于是发问的声音带了些理直气壮。
一旁的哑巴细细盯着说话的女人,不敢让自己放过一个字,一个表情。
“…南公子,我竟让一介男子…”
听到她的问题,周昑韵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钻到地底,随后抽了口气,声音带着强烈的生无可恋:“我与其他人分开独自逃亡后,只听闻方绅士与南公子等人皆被送入了牢狱之中。
今日,我龟缩在巷内某处,等待出城机会时,见到许多押运少男的马车。其中一辆马车我记得清楚,是关押我们的监狱专门使用的。以南公子的姿貌,极有可能被强押进其中,现在…”
周昑韵不愿再说,她的内心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她身为一个女人,临阵脱逃也罢,护不住周遭人的性命也罢。
可到了有机会挽回的时候,仍贪生怕死,竟甘让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遭此大辱。
见周昑韵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哑巴着急的望向赵景程。
赵景程意会。
既然有机会,她肯定会和哑巴一道救回南施遥。
没有顾及周昑韵的情绪,她继续追问道:“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方向吗?”
“如今就有一个挽回事态的机会,姑娘何必如此自责,腼颜人世呢。”姜泽安出声安抚道。
如若过于严厉地去斥责,说不定这人就不愿意将完整的事件全盘托出了。
赵景程赞同的看向姜泽安,不然地上的女人沉浸在愧天怍人的情绪无法自拔,也不能立刻让她得到想要的消息。
这句安抚让周昑韵缓了缓情绪,她也想尽快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知身旁众人,只是受情绪所累。
所以被积压的情绪稍微松懈,能勉强开口后,她立刻回复道:“我有意跟踪…”
只是始终没有胆子舍命共赴生死…
接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苦笑,周昑韵继续说道:“竟意外发现了良储通往昭阳的另一条道路,想来是私开的道路,人口的交易想必是从此道进行的
我还记得此路居于何处,恳请让我为诸位带路,寻回南公子。只求诸位在救下车上民众与南公子后,赐在下一死。”
众人对视不知作何言语,随后出言安抚道:“女郎何必如此介怀,能活着出来便是幸事,尚且你又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怎么能总想着寻死呢。”
“不,还是请诸位赐在下一死,恳求诸位了。”周吟韵坚定道。
赵景程不想耽搁时间,于是应道:“届时便由我送姑娘上路吧。”随后将人用双手搀扶起来。
周吟韵深吸了一口气,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立刻带众人骑马绕路去往良储通往昭阳的私路。
虽然当时与运送丝绸的那波兵进行的最后一战中自家马匹皆四散逃逸走了,但还是在周遭找到了许多未被碎石砸死的马匹。
除却回去通报的武人,其余四十五人,皆跟着周昑韵一同前往买卖少男的私路,并在沿途做下记号。
路途中,能看出周昑韵的表情也并不轻松,似乎武人们方才的安慰并未减轻女人心头的负担。
周昑韵一味的带着人往前赶路,沉默不语。
到底是没见过这般求死心切的人,既对自己的形事作风有极高要求,却又能做出苟且偷生的行为,实在是矛盾。
赵景程的目光忍不住在这人身上逗留了许久。
她们快马加鞭,在天明之际追上了周吟韵口中说的买卖少男的马车。
等到身后的队伍跟上来后,赵景程直接施令对这些马车发起进攻。
有林丞相的庇护,这条私路向来安全,押送买卖男子的女人们押送了好几年,从未有过危险。
今天还是头一回被劫。
马车上的人没有想到此路忽然会来一波兵马,见她们来势汹汹,那眼神姿态与身上着装的痕迹,一看就不久才杀过人,轻松惬意惯了的她们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没有做过多反抗,立刻跪地求饶。
赵景程派人将这些女人看住,随即带着其他人,将马车内关着的男人一个个松绑放了出来。
哑巴首先冲上了周吟韵描述的可能载有南施遥的马车,赵景程也随之跟了上去。
回头看时,带她们过来的周昑韵眼中有暗光闪动。
没有过多在意,她掀开马车帘子,紧跟在哑巴身后走了进去。
在各色或清雅或倔强的脸中去寻找南施遥…搜寻无果。
哑巴愣愣的跪立在马车内,紧紧握着腰间剑柄,没有离开,也没有做其他举动,只是木木的呆在那里。
赵景程解开了马车内束缚住少男的绳索,车内的人渐渐离去,一名少年忽然去而复返,咬着牙提醒了她们一句:“马车杌子下方的箱子里还关着一个人,自己去找找吧。”
得到了提示,她立刻去摸杌子下方的箱子,将箱子拖出后拿剑撬开。
此时惜刃与郑浅浅也过来寻她们,箱子撬开后,郑浅浅在一旁惊喜地叫了声:“方绅士!”
耳中听到的是这个名字,哑巴立刻逃也似的出了马车。
赵景程凑近去查看方曲尘的状况,箱内的方曲尘虚弱不堪,甚至没有气力睁开眼睛。
散在饱满胸口处的白衫透着鲜红,苍白的手努力地往前伸了伸,最后虚虚的扶在木箱的边缘上。
“陆…小姐。”箱内的女人努力提起眼皮,声音微弱。
她凑上去侧耳倾听。
方曲尘的手轻轻伏在了她的肩膀上,气若游丝道:“去…去城内抚春坊,救南公子,此处就离…你我相识宅院后十五里处。”
勉强把话说完,方曲尘嘴唇微张,急促的喘着气。
她点点头,嘱咐了郑浅浅看照方曲尘后,她离开了马车去找哑巴。
告知了哑巴情况,哑巴依旧固执的继续搜查着马车。眼看没被搜查的马车越来越少,哑巴已经汗水淋漓。
直到搜进了最后一辆马车,哑巴手里紧紧握着剑,呆滞在原处。
赵景程正想再跟哑巴说几句话,惜刃走上前询问要如何安置马车上的少年。
赵景程回头看去,少年们挨挨挤挤在一块,脸上无不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全然不见获救的喜悦。
姜泽安向她走了过来,面上笑得无奈:“不知将这些少年如何安置才好,良储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送回去如同再入虎口。
良储周围又鲜有村庄,总不能让这些少年跟着我们这些女人风餐露宿。
有武人前去问话,这些孩子也不说话,嘶…”
姜泽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赵景程也跟着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此时的她们灰头土脸,身上裹挟着泥泞血渍,面部尽显凶相与疲惫。
那些少年莫不是把她们当做了劫马车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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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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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程正想说点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被哑巴牵引去。
哑巴沉默的握着剑,看向周昑韵。
周昑韵原本只是远远的观望,对上了哑巴的眼神后,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解脱,然后大步朝哑巴走去。
看着这一幕,赵景程恍然明白了周吟韵的意图,此人应该与方曲尘的关系密切,不然不会用这种计谋来救方曲尘,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看着哑巴抽刀而出,她顿感不妙,立刻往两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位郎君,劳烦你不要告知方曲尘此事,用此下作之法救她,我已无颜面见她。”周昑韵双眼轻闭,眉目尽显释然之情。
她在夜间观察赵景程一群人良久,确认她们身份后才故意露出形迹,引起她们注意。
她不在乎断筝之计成功与否,她只知道方曲尘性命不保,她要救方曲尘。
为了能救出方曲尘,她将南施遥与伤痕累累的方曲尘进行了调换,让方曲尘代替南施遥坐上了出良储的马车。
这些还活着的武人已经元气大伤,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考虑,肯定是更倾向于救在良储外的人。
所以她才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用南施遥的命换来方曲尘的命。
如今,她可以去偿南施遥的命了。
“且慢!”
赵景程不及阻止…只看到周遭裸露的岩石溅上一道血色,瞬时变得湿润起来。
她倒是不知道哑巴出剑的速度这么快。
白光瞬的一闪,周昑韵已经尸首分离,头颅滚落在地上,惹上许多泥沙。
哑巴看到了赵景程阻止的动作,没做多余反应,骑上一匹马后,头也不回的往良储方向赶去。
“姜姑娘,这里的事就交给你解决了,安置好这些少年后,便按照原定计划去旧汌等待消息吧。”
赵景程骑上一匹壮马,回头向姜泽安及在场的武人拱了拱手,道:“暂此别过。”
立即策马向哑巴追去,惜刃自然紧随其后。
马蹄翻腾,激起尘埃无数。
哑巴的马术不及她,被她轻松赶上。
她御马奔至哑巴前方,用马匹的身躯挡住哑巴往前的道路。
唯恐马匹伤人,哑巴只好又急又怒的拉起马的缰绳,匆匆停住了步伐,眼神恼怒的看向她。
“我随你一同前去,你一个男子单枪匹马,如何带着人脱身?”赵景程说道。
哑巴咬了咬嘴唇,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质疑。
“这种情况我都跟来了,怎么可能不是真心要帮你呢?”
大概是清楚一个人无法顺利带回南施遥,哑巴想了一会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愿意与她同行。
惜刃此时也追赶了上来,三人商议了计划,休息片刻后赶往良储。
好在三人身手不错,摸清了守城士兵巡逻的规律,将马匹藏好后,便躲躲藏藏进了城。
路上吃了点干粮,没耽搁行程,径直到了抚春坊。
“小姐,现在要怎么进去?”惜刃凑到赵景程耳畔,低声发问。
“趁天黑,从赌坊后院进去。”
她知道能伪装身份从正门进入是最好的,这样更能清楚此访内部构造,打探到更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