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卓岐只是笑着,“谁说不要你了?”
聂召扒拉着他的睡衣两侧,“想糙.你。”
靳卓岐无声地笑着:“来,躺着。”
从后面,聂召整张脸都捂在枕头里,让她有种窒息的错觉,长时间不停发抖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前颈处环了个手掌,宽阔的手掌上每个薄茧都覆盖在她脖子上,或许是想要她抬起头,一边涌动一边用虎口托着她的下巴,给了她呼吸的机会。
动作狠到似乎让她认错一样。
拖着调子,尾音是一些含着颗粒感的沙哑,以及失去理智的暴戾:“离不开我了?”
“召,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他的女孩怎么可以对他没有安全感。
在他这儿,她可以尽情自私自利。
第55章
聂召现在也记得黄永玉的一句话。
“明确的爱意, 真诚的喜欢,直接的厌恶,站在太阳底下的坦荡和被坚定的选择。”
是她对所钟爱, 完全的标准。
聂召第二天一早醒来,跟以往不一样, 她伸手就感觉到了脊背后贴着一个火炉般滚烫的脊背, 他的胸膛硬邦邦抵着她的肩胛骨。
窗帘拉得很紧,还是暗色的窗帘, 整个卧室却像是白天一样敞亮,聂召抬起头看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这间卧室装了四个大灯。
明明之前她看不见,晚上开灯睡不着的还是他, 还是亮堂堂地开在那儿。
聂召在他怀里转了下身, 跟他面对面, 额头抵着他下巴的地方,大概是被她弄醒了, 靳卓岐发出了一阵闷哼声,面对面地把她捞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眼皮还没睁开,嗓音沙哑磁性:“醒了?”
聂召说了句嗯。
又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今天周二。
靳卓岐睁开眼,声音清淡说:“扣了分,开不了车了。”
聂召:“……”
她现在怀疑他昨天是不是故意的了。
知道她在警局, 他根本不需要着急,也不需要闯红灯。
这下好了, 工作也丢了。
“我饿了。”
靳卓岐低着头看闷在被子里的聂召,轻声问:“想吃什么?”
聂召想了想:“煎蛋, 牛奶就好。”
靳卓岐掀开被子起了身,又捏着她的后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着,先眯会。”
说完他去了洗手间洗漱,身上就穿着一个长裤,上半身敞着,露出漂亮的背肌线条与精瘦有力的腰身。
聂召坐在床上盯着他的后背上看,能看出有着一些浅浅的手指甲的刮痕,她下了床,靠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眼睛看着他后背的方向。
他的长臂撑着洗漱台,聂召也能瞧见他胳膊上的有道很深的刀疤,不知道是她哪一次发疯给弄上的。
聂召倏然问:“你腿怎么了?”
靳卓岐知道她站在门口,但也没回头,听到她问,才回头扫了她一眼。
聂召还是看着他说:“我刚听着你走路的力道不一样。”
没等他说,聂召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昨天出车祸了?”
靳卓岐回过头继续刷牙,嗯了一声。
聂召抿着唇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去医院看了吗?”
靳卓岐转身从卫生间出来,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从衣柜里找了件无袖短T穿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没事,处理好了。”
聂召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沉了口气也没再吭声。
她低着头,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的伤疤,好多,好丑。
就算之前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有疤痕,很多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丑陋跟疼痛,更多的愧疚。
她不敢这样暴露在靳卓岐的面前,想到他冷眼看着她伤口的表情,就会胸闷到喘不过气来,剜心一般痛。
当时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她不在了,靳卓岐也会不在。
又看着这个房子,看着这里的一切,跟她想象中的也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有些不一样,她以为靳卓岐只会喜欢黑白灰,但床单是蓝色的,课桌是薄荷绿,柜子是米白色的,里面很多她的衣服也都是各种颜色。
聂召眼睛扫着衣柜,她跟靳卓岐的衣服都放在一块,凌乱地挂着,仿佛密不可分。
从衣柜下面还看到了一个纸盒,聂召蹲下身,翻开纸盒,看到了里面装着一件放到泛黄的衣服。
衣服倒是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残缺破烂,只不过放了太久,不可避免有些发黄了。
她从盒子里拿出来,看到衣服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还愣怔了一下。
这件衣服是靳卓岐的,是她那次因为愧疚心虚去看靳如馨,下楼时遇到他时,很不要脸地在人身上签的名。
聂召摸着上面已经有些浅的字迹,又重新折叠好给他放了进去。
他为什么现在还留着。
聂召不想问,又忍不住在想,那个时候靳卓岐就对她是有好感了吗?是因为那些杂志?
走出客厅,靠着墙壁看着远处站在厨房,身上套了个围裙的靳卓岐,聂召有些忍不住想勾唇。
“靳卓岐。”她朗声叫了一声。
靳卓岐头都没抬:“嗯?”
聂召飞快说:“我眼睛好了。”
仿佛再多一秒就会暴露语气里止不住的窃喜。
靳卓岐歪头扫了她一眼,很淡定地说:“知道。”
没有得到想象中惊喜的表情,聂召还有些失望。
她抬步走到他旁边,眼睛直勾勾看着靳卓岐这张脸,他出狱那天聂召没见到他,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就是在她家他杀了人那次。
倒也没有很大的变化,似乎高了一点儿,五官更立体英挺,浑身充斥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醒来看到你就知道了。”靳卓岐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关了火,捏着盘子把煎蛋放上去,又侧目说,“想看看你想搞什么鬼。”
聂召朝着他的背影吹了个口哨,“搞你这个鬼。”
说完转身就从厨房出去了。
虽然有油烟机,但她也不太喜欢油烟味,腻到让她有些反胃。
碎碎看到她就跑过来抓着她的裤腿喵喵叫,它现在已经能够跟人正常相处了。
聂召把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其实高中毕业那几天她有心思想把小猫送人,因为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但当时卢湘说连她都不想要,会有人也喜欢它吗?
卢湘的语气很认真:“你看她还是喜欢你的,起码我来的时候我给喂饭它都不吃,它只允许你靠近。聂召,别放弃它,让它看到爱就好了。”
聂召后知后觉,她现在就像是这只猫,而猫咪的主人,是靳卓岐。
她就坐在沙发上,随后在整个公寓都转了一圈,刚走进去一眼就瞧见了放在旁边的一盒奶糖。
她愣了一下,随后扫了一眼靳卓岐。
走过去吃了一颗,顺势坐在旁边的柜子上百无聊赖晃着腿。
她有点怀疑靳卓岐是故意的,明明买了一盒,却没有告诉过她,让她误会他在哪儿买的,因而联想到会不会有人勾搭他。
毕竟他的长相跟身段,随便往那一站,都有无数女孩儿围上去了。
“过来端饭。”
“哦,来了。”
聂召就忙不迭地走进了厨房,放在餐桌,自顾自吃了起来。
吃早餐时聂召一直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正在看着她,聂召一抬头,是盯着他看的靳卓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一对黑曜石,他的眼睫纤长,锋利地下垂着,会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被他审视着,能够把你看透。
或许平常他也会这样,只不过她看不见的时候对视线的敏锐性并没有现在强。
她嘴巴里还咬着剩了一半的荷包蛋,声音含糊地低着头继续吃:“干什么?别看我。”
靳卓岐就那么直白继续扫着她,悠悠道。
“看你怎么了,昨天谁跟警察说是我老婆来着?”
聂召嘴里吃着早餐,不应声。
吃完早餐靳卓岐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复查,医生给她看了之后说眼睛恢复得很好,平常不要对着强光,少玩电子产品别让眼睛过于疲惫。
从眼科出来之后,聂召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又忽发奇想骤然抓住了靳卓岐的胳膊。
“靳卓岐。”
靳卓岐拿着手里的报告,歪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聂召抬眼看着他,想要把那张脸刻在眼睛里似的。
“我想签一个心脏捐赠协议。”
靳卓岐脚步一顿,侧过头眼神盯着聂召看,声线毫无起伏:
“再说一遍。”
聂召看着他的眼神,震慑力太足,她忽然有些不敢吭声了。
最后还是低着头躲开他的视线,硬着头皮说:“我想,签一个心脏捐赠协议。”
如果等她无药可治了的时候,或许还能救别人。
这不是很好吗?
那样,靳阿姨也会真的原谅她吧。
“行。”靳卓岐忽然落下一句。
俩人去了附近的红十字会,等拿到心脏捐献自愿书时,聂召低着头看着上面的表格,以及一些需要填写的信息。
还没看完,下面那张纸就被旁边的靳卓岐给抽走了。
他坐在旁边,自己的身份证也跟着她一样放在一旁,在聂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填写了。
她愣了一下,忙的摁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靳卓岐停下笔,掀起眼皮看她:“不是要捐吗?一起捐,为社会做贡献,死了也留在这个世界祸害人间。”
聂召抿着唇看他。
她签是她害怕自己某天真的——
不出所料,他听到了靳卓岐清淡地撂下下一句。
“我跟你一起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靳卓岐又扫了她一眼说:“如果你不想背上一条人命,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聂召嘴里不是滋味,手指松开,眼睁睁看着靳卓岐填了那张表,递给了工作人员。
她低着头,一笔一划都写得有些困难。
一直到把整张表填完,半个小时过去了。
出了红十字会的门,聂召又跟往常一样,下意识牵着靳卓岐的手,随后又回过神,她已经可以看到了,不需要导盲犬了。
靳卓岐倒是没怎么在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宽阔的手掌每次都能把她牢牢握住。
聂召又骤然停止了脚步,扯着他的手臂不放开。
“靳卓岐,我们去纹个纹身吧,就,情侣的那种。”
这样,以后他就可以告诉别人,看啊,这个人生前全身上下每个活细胞都在疯狂叫嚷着,这个女孩儿是属于他的。
即便是他们没有结婚没有正常恋爱更没有在一个户口上,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纹身店,老板是个看上去比他们年长几岁的寸头小哥,嘴巴里还叼着根烟,一胳膊花臂,看上去还蛮酷的。
让聂召忽然想到了骆禹寻,他那一胳膊花臂应该当不了兵才对吧??
坐在前台挑选花样,聂召才歪头问靳卓岐要纹什么。
靳卓岐说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
聂召想了想,说:“就,最能代表我的东西。”
“别人一看到就能知道,这人有主儿。”
靳卓岐轻笑了声,浑身又重新轻漫起来。
“那就纹聂召俩字儿。”
聂召有些意外。
这么直白的么?
“纹哪儿?”
靳卓岐修长的双指点了点自己之前纹身的地方。
锁骨处。
“就纹这上面。”
聂召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不要,我不要这儿。”
靳卓岐眼皮都不抬了:“谁管你。”
聂召:“……”
聂召抓住他的手腕,妥协道:“那就字母,别名字了,卓哥,真不想。”
靳卓岐抬了抬下巴,抽出一张白纸让她写字,她写得挺工整,不是首字母,是全拼的NieZhao。
让老板纹在“我即地狱”的纹身下面。
靳卓岐却只给她写了个J字,说:“你就这个就行。”
聂召正要说话,他就已经转身进去了。
她想自己添上后面的几个字母,又觉得自己添上的不是他的字迹,就没意义了,最后还是妥协就纹了一个J字母。
只不过没纹在锁骨,纹在了无名指的位置。
从纹身店出来,聂召一直盯着自己的纹身以及他的纹身看。
绿树斑驳,太阳的光线透着盛夏的气息。
聂召跟他一同在马路绿化的边缘散漫,眼神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一直也没来得及问,此时能看见了,她自然也不乐意掩着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