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戒指自己买的?”
靳卓岐抬起手腕扫了一眼,嗯了一声。
又说:“国外的时候买的。”
“躲桃花吗?”
靳卓岐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聂召点了点头说:“卓哥魅力大,懂。”
“刚那个纹身小哥给你要微信给了吗?”靳卓岐漫不经心地问她。
聂召立马讨饶笑着:“我怎么敢。”
话音落下,聂召倏然转过身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身,下巴贴在他胸口处,低着头闭上了眼,炽热的温度渡过来,会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靳卓岐还有些愣,拢着她的腰身,声音也放缓了些:“怎么了?开玩笑的。”
聂召也摇了摇头,从他怀抱里出来,继续牵着手跟他压马路似的往回走。
“没,就想抱会儿。”
靳卓岐停在了原地,看了看远处的那棵树,撩起眼皮说:“那棵树应该能遮住咱俩,去抱会儿?”
聂召:“……别了。”
别人会误会。
靳卓岐昂了一声。
“那你忍忍。”
“回家随你干什么。”
第56章
聂召回去之后才忽然想起靳卓岐的腿, 走到半路说要拐回去医院给医生看看,被靳卓岐拒绝了。
他坐在后排,轻描淡写说:“没事, 就碰了一下,都没感觉了。”
聂召看着他的裤腿, 打的车, 也不方便,所以准备回去再看。
等进了门, 就火急火燎地蹲在沙发旁边,撩开他的裤腿, 果然看到了一大片的淤青,还好没出血, 但淤青看上去格外渗人。
他的腿骨本身就受过伤, 聂召不敢想象此时他有多疼。
可偏偏他装做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即便是昨天,还用着这条伤得不轻的腿背着她走了一路。
想到那个画面, 聂召瞬间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整个房间都闷到让人窒息。
她难以想象,当时的靳卓岐是怎么忍下去的。
“你受了伤,昨天就不应该背我的。”
聂召低着头红了眼眶:“靳卓岐,我昨天其实记得你的号码,我没有忘,我就是故意想要就看你为了我着急。”
她后悔了,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她也没想到靳卓岐竟然会飙车出车祸,如果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是不是就再也走不到警察局接她回家了?
靳卓岐的手指轻飘飘地放在她的眼睑下,感觉到湿润跟温热, 才安抚说:“行了,别瞎想,不怎么疼,跟你体质不一样,重一点就喊疼。”
聂召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拿出了医药箱,低着头给他上了药。
上完忽然有些想抽烟,就从桌子上拿了靳卓岐的那盒万宝路,最近他的新欢。
咬在嘴巴里,其实觉得一点都不好抽。
抽了两口,呛了一下,连碎碎都站在她脚边,跟她大眼对小眼不敢走过来了。
他接了个电话,听着好像是在处理昨天出车祸的事情,对方的声音有些焦急,完全不像是靳卓岐所说的已经处理好了。
看来是对方想要狮子大开口,毕竟靳卓岐全责。
“我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呆着。”
聂召抽着烟躺在沙发上,点了点头,又说:“你回来给我带份炒面。”
靳卓岐一顿,关门时落下最后一句:“等我回来给你炒。”
听到了心满意足的话,聂召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烟灭在烟灰缸里,拿着之前的手机玩了一会。
她好久没怎么上过网了。
没什么朋友,微信里自然也没什么人给她发消息。
只有上周葛元凯给她发了条消息。
【嘛呢?上面让跟家里报个平安,想想也给你报个。】
聂召知道现在回复他,估计也收不到回信了。
还是回了一句:【过得好着呢,别瞎惦记。】
回复完,聂召还收到了一条付坤的微信电话。
他打过来之前还问了一句:卓哥是不是没在家?
聂召回了个:嗯。
接听之后,对面传来一阵很长的沉默。
聂召只能主动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付坤沉了口气,喊了她一声:“聂召,你别折磨他了行吗?当我求你了。”
聂召本来躺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话,捏着手机坐起了身,弓着身子,眼眸低垂着捏紧手机。
“什么?”
“你觉得你们这样好吗?”
“卓哥小时候有自闭症,其实一直都没好,小时候性格很暴躁,打架违纪什么都干,因为不想让靳姨失望才变成好学生尖子生的模样,他心理病很严重,不能说是像你一样的抑郁症,但那次出狱之后好像就更严重了,他这个人,总是喜欢让人看到他强悍沉稳的样子,其实内心一点都不,他其实骨子里偏执得很。”
付坤的声音低沉沉的,有着些许不甘心:“他本来都要去伦敦治病了,本来不是什么大病的,可他回来了,因为他听说你生了病,就毫不犹豫地回来了。”
“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他希望那个人是你。”
“但是你有没有为他想一想,聂召,人自私也要有个限度吧。”
聂召张了张唇,嗓子如同干涸崩裂的河。
她想说,她已经在慢慢变好了,最起码,她可以看见了,这不是在恢复吗?
“我可以不见他。”聂召努力抓着什么,“他出国,我在国内好好治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付坤轻笑了一声,完全不相信。
“真的可以吗?他知道你生病想都没想就回国了,你觉得他能做到放下你不管吗?”
“聂召,对不起我知道我很狠心,但是我只想卓哥好好的。”
“你知道昨天他出车祸了吗?他撞了人,想要跟人私了,那个人狮子大开口卓哥也同意了,但对方看卓哥那么轻易同意,又开始加码,卓哥当场把他的下巴都打脱臼了,然后说跟他私了,给他扔了一张卡,今天那个人又忽然说要告他,说自己没同意私下解决,说卓哥是肇事逃逸。”
聂召有些愣怔地听着付坤这段话,她没想过,她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不知道。”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因为你吧。”付坤又说,“因为跟你在一块,他真的要疯了聂召,我不想看到卓哥这样下去了。”
“他为你做的也够多了吧。”
聂召紧握着手机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不想放手,靳卓岐也不想走的,我会变好的,我已经在变好了。”
她以后会好好养病好好吃饭,或者现在去住院也好,打针也好,她已经在变好了。
那么爱她的靳卓岐,她怎么可能舍得分开。
说完,聂召慌乱又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她以往趾高气扬,从来没在谁面前狼狈自卑不堪过,可此时接听到付坤的话,她却有些抬不起头来。
是她卑劣,她想要霸占靳卓岐这个人,想要他一直陪着她。
聂召把手机摁在旁边沙发上,忙的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把之前医生开的药一把全都灌了下去。
嘴巴里的苦涩让人作呕,聂召却压着嗓子眼,生生全部吞咽了下去,又捏着旁边放着的一刻奶糖在嘴巴里嚼着。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又好像听到靳卓岐要离开她,心跳声忽然加速,像是猝死前的预兆。
她心慌得厉害。
捂着耳朵在原地佝偻着坐了整整半个小时,聂召才回到卧室,碎碎也跟在她脚边,进了卧室就爬上了床。
过了两分钟,她又忽然跳上了旁边的课桌,爪子一直扒着课桌上的小抽屉。
聂召歪头看着它,还有些不明所以。
她走过去,把抽屉拉开,碎碎就瞬间钻了进去。
课桌的抽屉很大,可以放下两只中年猫咪那么大。
里面就放了几本书《夏天、烟火和我的尸体》以及《挪威的森林》,还有几本杂志跟漫画,碎碎在里面扒拉着,扒拉了半天,差点把那本书给抓破了。
聂召皱着眉,把书本从里面拿了出来,眼神不明所以地看着它。
“你干什么呢?”
等把书从里面抽出来,一个银质的录音器也随之暴露出来。
聂召眼神一定,她记得这个东西,是买手表时靳卓岐一起买给她的。
眼睛看到这个录音笔的那一秒,又如同被棍棒猛击了一下,她骤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个录音笔,是她让他买的。
那一刻,聂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眼神怔忪地死盯着录音笔,她忽然不敢去拿。
小猫会扒拉这个东西,也就说明着,她经常会用录音笔记录什么。
而此时她却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她眼神里爬上了恐惧感,脚步凌乱地往后退,一直到小腿撞到床边,痛到整个人跌坐在床上。
她盯着录音笔看了很久很久,还是绷紧呼吸走过去把东西拿在手里。
不知道靳卓岐什么时候回来,她必须也不得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等打开,显示着里面三十几条音频,并不是每天都会记录,但是从时间上来看,是从录音笔买回来的第三天开始,便陆陆续续不断被她录入什么了。
“靳卓岐,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
他说:“那就陪你死吧,就不会爱上别人了。”
“真的吗?不信。”
“爷什么时候对你食言了?”
“我们做的时候你能不能弄里面?”
“不能。”
“可是这样会有一种,吃了很饱,要溢出来的感觉,小腹涨涨的很舒服。”
他轻笑:“要怎么你才满意?”
“不知道。”
第三段:
他的声音有些情绪低沉:“我好像怎么都养不好你。”
“你一天要来看我八百遍了,干脆装个监控好了,找个链条把我锁在床上,我就不会想着去偷匕首了。”
沉了良久,他说:“活在我床上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爱你。”
靳卓岐笑了声:“我也爱你。”
……
聂召脸色煞白到可怕,也彻底没抓住这个录音笔。
“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的同时,她全身都开始颤抖不止。
她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
可在听到这些声音时,她却能诡异地想到自己跟他说的一切,当时的画面,她的声音,靳卓岐的表情。
一切一切,都全部重现在她脑子里,即便当时的她看不见,此时却也能清晰地记得每一帧画面。
第57章
她立马合上了录音笔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自己怔怔地坐在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
她不是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看得见了,才会发现这个录音笔,她不知道自己好了没有, 但知道此时的靳卓岐或许正在处理外面因为她造成的烂事。
他的腿伤还没好,聂召依稀记得他从家里出来时腿还有些许的不顺畅。
她坐在书房前的课桌上, 旁边还放着那本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的《挪威的森林》, 聂召在某一段时间很喜欢里面的直子,喜欢她的痛苦, 她的纠结,她的苍白无力, 她的绝望,也很喜欢她的结局。
或许对她来说, 死亡是最好的选择。
聂召仍然记得这里很有名的一句话, 在译本的第三十二页。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 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盛夏最燥热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此时的天气并不算太热, 还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聂召以前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粘稠,潮湿,整个世界都散发着灰扑扑的味道,走出门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雾气往皮肤中沁入,难受得要命。
重回台海之后却开始喜欢。
或许是因为经常待在公寓里不出门,她开始喜欢下雨天, 雨水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清脆拍打玻璃窗的声响, 以及雨滴砸在水面又弹起,昏黄的路灯光照在上面, 像是烟花在水里燃烧。
今天并没有下雨。
聂召趴在课桌旁边,用臂弯环着脑袋,整张脸都贴在冰凉书页上,闭上眼,眼角一滴滴的往那一页落,湿润把纸页弄得褶皱不平。
旁边放着的那个立式薄荷色的风扇也是从她家里拿回来的,开启时,会发出“滋滋”的旋律,此时开着,异常静谧。
走不出这个夏天的何止是我。
破旧风扇鼓动的声响仿佛似是而非的雨,于是我一直开,一直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