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就发现带着梁遇的好了，这种事情交给他他处理的比她好多了。
一番聊下来，赵岚的母亲情绪明显放松了许多。
她擦着眼泪送两人出门后，明江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走到小区门口了，才停下脚步，“啊”了一声。
梁遇转过身：“怎么了？”
“忘记了，”明江说。
梁遇张了张嘴，正准备说忘了什么不重要的话要不下次再来，却没想到身后传来赵岚母亲的声音：
“梁遇医生——明江博士——”
“您怎么出来了？”明江连忙迎了上去。
“这不是差点忘了这个。”赵岚母亲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梁遇，“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饼干，材料是自家种的，现在麦子长不活了，一些自己家养着玩的磨成的面粉做的，您不介意就带回去尝尝。”
梁遇：“不，这太贵重了……再怎么说也……”
“谢谢您。”明江打断了他，她看着赵岚的母亲，深深地弯下腰，“真的，非常谢谢您。”
这一下倒是令赵岚的母亲愣住，她连忙扶起明江，“您这……不用这样……就是一点小东西……”
“这是代替赵岚谢谢您的，”明江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赵岚说她很想念您做的饼干，让我有机会一定尝尝。”
赵岚母亲的眼眶瞬间又红了，这个中年妇女用满是皱纹的手揉了揉眼睛，点着头道：“喜欢……喜欢就好，您喜欢就好……记得吃……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跟您说……”
“胡女士……”明江张了张嘴，上前一步给了赵岚母亲一个拥抱，在这个中年女人充满烟火气的怀抱里，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会给赵岚一个公道的，您还会和您儿子见面的，我是说……您还活着的时候。”
她声音很轻，赵岚的母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吓了一跳，刚准备说点什么，明江却已经松开了她。
苍白的指尖轻轻竖在唇边，明江道：“您多保重。”便和梁遇一起离开了。
在寒风中似乎站了很久，等回过神时，眼前已经失去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赵岚的母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脸上已经全是泪痕，她转回身，嘴里喃喃自语：“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第40章 Chapter.40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返程的路上, 梁遇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刚才在赵岚的家里，两人看似在与赵岚的母亲尬聊，实际上梁遇也有一直在观察着赵岚家里, 而那个家……乍一看像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独居中年妇女的家, 但是有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有点过于干净整洁了。
倒不是说干净整洁有什么问题, 而是……就像是一个凌乱的房间为了招待突如其来的，或者即将到来的客人而匆忙收拾的一样, 乍一看很干净整洁，实际上有些地方却还是透着一股微妙的凌乱, 而且换鞋的时候鞋柜里也出现了几双给男人穿的拖鞋, 崭新的——这显然不是给她和梁遇准备的。
那个家里，在他们来之前一定来过其他人, 甚至就在他们到来的不久前。
梁遇观察的比明江仔细得多，他甚至还在盥洗室看到了明显不是按照赵岚母亲的习惯摆放的生活用品。
人一般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摆在最顺手的地方，而赵岚家卫生间的水杯却是摆在左手边, 赵岚母亲分明是个右撇子。
当时梁遇是直接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是不是有人来探望过赵岚，赵岚的母亲说是赵岚以前的同学。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太可能。
明江还在看那些勉强还有电量的终端里的探访记录, 听梁遇这么问，她抬了抬眼：“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海关怎么把人放进来的。”梁遇说。
“我也很奇怪……不过我有个建议, ”明江看着窗外，“你说我们现在杀个回马枪回去, 能不能抓个现行？”
梁遇沉默了一下，用“你在开玩笑吗”这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明江瘪了瘪嘴：“哦。”
“也不是不行, ”梁遇道，“马上上高速了, 这里不能掉头，你要想清楚，我们时间很紧。”
明江看着越来越近的告诉关卡，摇了摇头：“不，算了。”
“嗯？改变主意了？”
“嗯，我不想被人当猴耍，”明江托着腮看着窗外，“故意卖个破绽给我们，是想拖慢我们的时间，还是想在我们杀回去的半路上安排好袭击……都说不准。”
梁遇皱眉，一边把收费凭证顺手塞进口袋，一边道：“毕竟我们探访的时间是前一天才告诉胡女士的。”
“总之他们总归是要来我这的，到了我的地盘就由不得他们了。”明江眯着眼睛看着收费站的广告牌，“只是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拖延我回去的时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等一下……”
想到一种可能，原本懒散地昏昏欲睡的明江顿时清醒了。
“怎么了？”梁遇刚启动车子，被她一惊一乍地差点熄火。
“两头骗，”明江说，“你看我刚才也说了，到了我的地盘就由不得他们，现在我不在我的地盘上，但是他们有多少人我不知道。”
“……”
这点倒是有可能，毕竟陆沧都能大摇大摆地偷走她放在实验室的血样，而她至今也不知道他们拿她的血样是要拿去干什么。
梁遇安慰她：“实验室周围有海警的，别太担心了，而且我不是还铺了电网，他们没那么容易潜进去。”
“真希望是你说的这样。”明江仰头靠在椅背上，“那我继续睡会，你开车累了就换我吧。”
“嗯，你休息吧。”
……
连邻居打招呼的声音都没听见，赵岚的母亲浑浑噩噩地走回家，看着桌面上招待完客人的东西，她却没有去收拾，而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坐在沙发上，盯着地板发呆，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下，爬过皱纹，在下巴处汇集，又滴在膝盖上。
她不知道此时的感觉是心虚还是心痛，又或者是憎恨。
那个外国人说的没有错，明江的话更加让她确信了这一点，只是明江到底还是低估了人性，不知道这个现在已经疯狂的母亲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岚没有死，她的儿子没有死。
他们说的是真的，如果想要把赵岚救回来，就只能和他们合作。
她坐了很久，在外面暮色四合，荒原上的城市被万家灯火笼罩时，客厅内仍旧是一片漆黑。
良久后，她终于动了动，拿出了一个造型别致的通讯器，拨通了里面唯一一个电话：
“是……我已经想通了……我答应你。”
那边轻笑了一声：“您不久之后就会知道，您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我会怎么样不重要，但是你只要答应我，让我的儿子回来。”
“当然，我也希望赵能够从那个疯狂的女科学家手里解脱。”
“那么，之后会有人再联系您。”
通讯单方面地掐断，并从终端消失，再无痕迹。
她捏着手里的通讯器，走到厨房找到工具，将它彻底砸烂后，扔进了垃圾桶。
……
“我好像看到轮廓了，是那里吗？”明江问道。
眼睛能看到的最远距离，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城。
那是完全漂浮在海面上的钢铁城市，蓝渊要不说那是宇宙飞船，明江还以为那只是一座岛屿，可那块地方水下没有岛屿。
看着那座巨大的钢铁城市，三叶趴在明江头顶，夸张地“哇”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大怪物啊。”
“大怪物？”明江看向头顶的三叶，“你之前没跟我说过吗？”
三叶：“那个……你不也没问吗？”
“……”
“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嘛！”三叶急急忙忙地晃着触须手舞足蹈地解释，“哎呀我们也不经常交流的啦。”
明江叹了一口气。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蓝渊说，“果然这个季节的洋流很快啊。”
明江斜眼：“好歹出力的是我，你自己在洋流上飘着试试？”
蓝渊哈哈脸：“辛苦了辛苦了，不过要上去的话我们得走这边。”
他带着明江往左侧绕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进，这座与寒武纪格格不入的钢铁都市才渐渐地展现出了它的全貌。
城市……不，这座飞船应该是圆形的，大概是因为在水面上飘的时间太久，空荡荡的下面已经被许多藻类和棘皮动物寄生了，有些家伙悬挂在下面长长的一条，在阴暗的水中仿佛蛇舞，明江光是看一眼感觉都要窒息了。
她坚决不从下面抄近路。
蓝渊无奈，只能带着她从城市边缘绕到入口去。
“你们有多少人？”明江问道。
“其实不多……”蓝渊说，“只有几千人，大家都散在星球的各个角落饲养生物，其实陆地上也有……我们不常聚集在一起，所以里面其实很空。”
“这样啊……”
明江仰头看着城市，实在想不到这个“空”到底是有多空。
这艘飞船设计的相当简洁，却又在一些小细节的地方填满了令人惊喜的图腾和花纹，看起来和古埃及的文明很像，极致的图形几何简约和简约之上的繁复精致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有一种古老和科技感结合的感觉，却并不奇怪。
如果一个文明的力量发展到能够支撑他们在星海中进行漫长的旅行……那么一定是在漫长的时间中放弃了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也以另一种形式保存了下来。
飞船的入口似乎需要生物识别，但那里面算得上是陆地上，这下子就让明江有些难办了。
之前是她和三叶两个人，也不用在意谁穿没穿衣服，她也不介意自己光着，三叶和蓝渊现在也不是外人，但里面其他的深海猎人就不一样了。
三叶倒是能以虫子的样子进去，明江却不行，她连腿都没有。
这下不仅是她自己，蓝渊也有些为难。
“要不……你把我抱进去？”她试探着提议，又补充道，“总之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当然不会的！”蓝渊哭笑不得，连忙解释，他看着明江的尾巴，为难地皱起眉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地弯下腰伸出胳膊，“那你别乱动，我没抱过谁，不舒服你要说。”
“嗯。”明江毫不介意地伸出手。
“等一下。”蓝渊却是从他穿着的壳子里拿出他之前带着的防风布——鬼知道他怎么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他将防风布把明江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下巴，然后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一把将她抱起。
明江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鲸尾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了蓝渊的耳鳍。
蓝渊“嘶”了一声，警告地拍了拍明江：“你……手别乱动。”
“你手也别乱动……”明江脸贴着他的脸侧，“你摸的好像是我的屁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手往旁边挪了两厘米。
明江又动了动尾巴：“诶，其实我不介意的。”
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蓝渊哑着嗓子，难得有些急躁地说：“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
说罢，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明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气红了的眼角，以及这一反往常的态度，她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吧，她闭嘴。
那扇进入城市的大门上似乎是有一个探测装置，蓝渊让明江把脸全部遮住，明江把三叶抱在怀里乖乖低下头，随后她听见了那扇门打开的声音。
蓝渊边走边解释道：“门口的识别装置是外表识别，所以你只要遮住自己就能进来，因为这个星球除了我们没有别的直立行走生物了。”
“那那些别的种族的人也一样吗？”
“是的……我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先委屈你一下不要把脸漏出来。”蓝渊提醒道。
明江不理解：“我是不能见人吗？”
她还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不是，你要是好奇待会可以回到我那里看……”
蓝渊实在不好意思说原因，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哟，这不是蓝渊吗？这么多年了终于肯回来了？”
透过防水布的缝隙，明江明显看到蓝渊的喉结动了动，嘴唇耷拉了下来，表情似乎变得相当痛苦。
那是社恐不想社交时下意识的露出的表情。
第41章 Chapter.41
然而就算蓝渊再不情愿, 却还是只能堆起笑容转过身：
“没有，我就回来随便看看……呃……”
他话没说完，肩膀上伸过来一只健壮的胳膊，把他的脖子牢牢圈住, 那个爽朗的大叔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衣服, 破旧的衣领上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