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能吃热气的。”小孙老师忙道。
程浅摆摆手，“吃点应该没啥事。”
说完她也走过去往袋子里翻，手忽然被冻了一哆嗦，她惊喜地把东西拿到手里，笑着看赵无絮，“妹妹，这个他肯定不能吃，给我吃行不？”
赵无絮讷讷地点头，这冰棒还是徐姐送给她的。
靳南羡古怪地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晏澹，然后把手上的东西放好走了出去洗手。相识十几年，他就没见晏澹吃过这些零食。
小孙老师和赵无絮都被安排坐了下来，这屋子凳子少，赵无絮被程浅牵着坐到了晏澹身边，她垂下眉眼，闻着身旁这个人身上的消毒水味，心脏莫名地紧了紧。
“吃吗？”晏澹把手上的东西递到赵无絮面前。
赵无絮讶异地看了眼晏澹，在看见他温和的双眸时又快速将头低下，手有些颤抖地从包装袋里拿了一片薯片，她放到唇边咬了一丁点，就那一丁点她也是细嚼慢咽，这是可以说是她人生里吃零食最斯文的一次。
“小孙老师还在读大学吧？”程浅猛吸了口冰棒，她说：“好年轻。”
小孙老师坐得端正，清秀的脸上浮起笑意：“大四了，你们也是大四吗？”
“我们大三。”程浅瞟了眼走进来瞪着她的靳南羡，毫不畏惧地把冰棒一口塞进嘴里，咽下去后她自我介绍着：“我是学美术的。”
她指着靳南羡，“这哥们是学法的，以后打官司可以找他，打骨折价。”
小孙老师笑了下，她看向安静坐着的晏澹，“他也是吗？”
赵无絮霎时竖起了耳朵，嘴里的东西也干脆不嚼了。
“他啊，他就写代码的，很快他就要加入秃头行业了。
程浅问：“妹妹你读初中吗？”
话音落地，几道视线集中在了赵无絮身上，她的小脸红透，小小声说：“我读高二了。”
晏澹挑了挑眉，感到有点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赵无絮，柳絮的絮。”她说得很认真。
程浅点点头，又开始了自我介绍：“我，程浅，你旁边的是晏澹，那个叫靳南羡。”
赵无絮默默把他们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村长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只煮了素面，他还叫了个帮手一起把那一桌子菜都抬上了宿舍。
程浅意外地看着那桌肉多素少的菜，嘴上是说着随便吃点就好，但此刻肚子却被美味勾地咕咕叫。
小孙老师帮忙摆了下东西后就走了，说是明天放假得回去收拾东西回趟家里。
赵无絮也在他们开始吃饭前回了家，刚走到家附近就撞见偷摸站在门口玩陀螺的赵无忧，那瞬间，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约而同的消失，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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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的第一天，赵无絮吃了早饭后就跑到了徐姐的店铺里，手工花的材料还没送过来，她坐在店内和徐姐一起看电视。
电视机上放着安徽卫视的泰剧，正播到女一和女二互扯头发的片段，力量不相上下，就像是来真的一样，两个人正看得津津有味时木窗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嘿！小无絮。”
赵无絮闻声回头，就看见穿着光鲜亮丽的程浅，她忙站起来，礼貌喊了声程浅姐，然后目光下意识往她身后瞄了瞄。
程浅东张西张看着这间小店铺，“这里是有冰棒卖对吗？”
“有啊有啊，在门口冰箱，我给你拿。”徐姐笑呵呵地走出去。
赵无絮瞥了眼电视机，男主正从门口冲进来想劝架，可却是有心无力，他压根分不开这缠打在一起的女人。
好狗血。
她转身也跟了出去，外面只有程浅，另外两个男生没有过来，嘴犹犹豫豫地张了张，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她又发不出声。
程浅一下子拿了好几根，她把在靳南羡那里拿的十块钱给徐姐，徐姐找了几个硬币给她，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手掌心的那三个铜板。
“嗯？小絮放假不出去玩？”程浅收起硬币，拆了根绿豆冰棒，她发现这种五毛一根的比她在学校吃的那些还要好吃。
“我就在这玩。”赵无絮有些紧张，她问：“程浅姐，那个人，他的背有发炎吗?”
程浅笑眯眯地说：“没有，一点事都没，都快结痂了。”
赵无絮安下了心，正准备走回店里，又听见程浅喊住她。
“小絮，你能带我们去玩玩吗，村长太忙了，本来是找了个大叔带我们去周围玩玩，但大叔年龄太大了，走路也颠簸，我们就拒绝了。”
村里走路颠簸的只有住她家对面的李叔，年龄确实有点大了，但他什么都会做，村里的小孩最爱去他家里玩。
“我......我要做花。”
程浅问：“做花？做什么花？”
赵无絮指着店门口那一箩筐的假花，“就是这个。”
程浅顺着她的手望过去，随后眼里一亮，“哇塞，这里真的是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有，我在申城都没见过这样的花。”
她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低沉的男人歌声缓缓飘进赵无絮耳朵里。
是陈奕迅的歌，她在电视上听过。
“就来了，晏澹你别催我，这不是遇见小絮了吗，多聊了几句。”
“聊天都不能行？靳南羡你早上没刷牙啊，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程浅音量一下子拔高。
她提起东西边走边骂骂咧咧，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赵无絮笑了笑。
店里的徐姐这时也接起了自己的小灵通，“这几日都没货？哦，厂里也放假啊，你以后遇上没货要早点说一声嘛。”
挂了电话后，徐姐走到门口想和赵无絮说声，结果门口没了人影。
田野边，四人走成了一列，女生走在了前面，程浅此刻的兴奋值冲到了高点，她真没见过稻谷的实物，这绿油油的一片太赏心悦目了。
晏澹走在最后，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点开q/q空间上传，没一会就收到了几条消息，他脸上盈满笑意，认真地回复对方。
“这是什么瓜？”
赵无絮回头看了眼程浅手指的方向，那是一片小瓜棚，什么瓜都有种，她说：“南瓜。”
程浅跳下瓜棚，好奇地来回走了几圈，好多想问的，但又怕靳南羡说她无知。
“你面前挂着的是丝瓜，脚下的是冬瓜，在往前走点那里有黄瓜。”
“还有程浅你这个傻瓜。”靳南羡冷笑道。
程浅闻言弯下了腰，也不在意脏，抓起地上的泥巴就往靳南羡身上甩。
“就你嘴贱。”
靳南羡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泥，他眸里登时冒气火苗，怒视着罪魁祸首。
“啊呀。”程浅详装没看见，她走上来亲昵地勾住赵无絮的手臂，“走，带姐再去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东西。”
赵无絮轻轻瞥了眼周身布满冷冽气息的靳南羡，嘴角忍不住扯了扯，谁知道靳南羡眼神一下子就转到她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转过头。
晏澹在路边摘了几片干净的叶子放在靳南羡手里，“擦擦。”
“在和谁发信息？”靳南羡问。
“老同学。”晏澹笑得神秘。
“你们能不能走快点啊，我们要去山上啦。”程浅在前头大喊。
这片田野就在山脚下，山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程浅紧张兮兮地问会不会有蛇，赵无絮说蛇现在在冬眠，不会出来。
“那就是有咯？”
“有的。”
程浅眼睛一瞪 ，马上松开手，往回跑了几步躲在靳南羡身后，她从小就怕这些滑溜溜的物体。
靳南羡自然不会放过损她的机会，他嗤道：“你就这出息。”
晏澹走到了赵无絮身边，后面的程浅扯着个嗓子在和靳南羡吵架。
“他们就这样，一天不拌嘴不舒服。”
赵无絮顿时变得耳热脸红，晏澹忽然走到她身边她是始料未及的，她低低嗯了声。
她带着他们进了山，往常她来这边都是来捡柴火和挖笋，冬天一到，地上都是些干枯的木柴，这些木柴燃火很快，一点就着，她每次烧饭时最喜欢用这种，但她想到身旁的人，生生忍住了想捡回家的心。
她没带他们往深山走去，就找了个平常小孩子们来玩玩耍的地方，那里的大树上垂落着数不尽的藤条，看见藤条瞬间想到了那条伤痕，她澄亮的眼睛看向在拍照的晏澹。
“你的背还疼吗？”她小小声的问。
旁边程浅正抓着条藤条想从高坡荡到对面去，靳南羡不准，说这样太危险，两人当下又吵了起来。本以为自己的声音会被他们的吵闹声盖住，但看手机的人忽然扭过头看着她，脸上笑容如寒冬里和煦的暖阳。
“多亏了你买的那个喷雾剂，早上起来基本没什么痛感了。”
赵无絮眼睛弯了弯，漾起了面对他们时的第一个笑，“那就好。”
这里在半山坡，走到山边可以看见整个木溪村，碧绿的田野，湛蓝的天空，炊烟袅袅升起的瓦房，犹如在一副水墨画里。
快到饭点他们才原路返回，经过一口鱼塘时，程浅又化身为疑惑宝宝，看着水里的鱼在问它们的名字。
“这里大部分都是草鱼和鲫鱼。”
这两种鱼养殖成本低，喂点草就行，还好养活。
程浅把双手放在唇边，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小絮，你才16岁，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无絮腼腆地笑了笑，“我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要是让她去了城市，那她肯定也是什么都不懂。
“可以下去抓鱼吗？”程浅问。
靳南羡冷哼一声，晏澹似笑非笑地说：“你到底怕不怕冷？”
昨晚大家都要睡了，程浅又跑来敲他们的房门，说是冷到没法睡，让他们想想办法，然后靳南羡冷着张脸去了楼下拿了几个烧水的壶煮水给她泡脚，折腾到大半夜。
程浅脸热，“我说夏天嘛。”
赵无絮说：“这口鱼塘是公家的，逢年过节村委的人会到这里打鱼分给村民，你们只要和村长说一声，他肯定会过来抓几条回去煮给你们吃。”
“算啦。”程浅摇头，“大冷天的。”
晏澹收起手机，“走吧，村长说要开饭了。”
赵无絮走在最前面，她撇了眼自己的菜地，那里种满了番茄，过两日她就可以摘去镇上卖了，想到这个心情不仅雀跃了几分。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扑通”落水声和程浅的尖叫声。
她迅速往鱼塘看，接着一跃跳下水里，身后同时响起两道下水的声音，她距离在水里挣扎的程浅最近，急忙游了几下过去抓住了程浅的手。
靳南羡走过来一把抱起程浅，程浅扑腾时溅起的水花全洒进了赵无絮的眼睛里，这种水泥沙特别多，难免会一同溢进眼眶，她站在原地闭上眼，而后用手使劲揉了几下眼睛，但用处不大，眼睛还在流泪。
水里太冷，正当她想走上岸再弄时，右手被人牵住，她睁开左眼，晏澹清瘦的后背出现在她左边的视野里，她愣了又愣，任由着他把自己牵上了岸边。
程浅赖在靳南羡怀里，勾住他的脖颈呜咽着，“要不是小絮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小姐，这水浅到都可以站起来了。”靳南羡满脸无奈地抱着她快步走，身上都几乎湿透。
晏澹捡起地上的外套盖在全身湿，连齐耳的短发都湿了的赵无絮身上，他抬眼瞧了瞧她，右眼闭着眼，泪还掉个不停，睁着个大大的左眼在努力看着他。
莫名有些滑稽呢，他忍不住低笑了声。
这一笑把赵无絮搞得脸热，她皱起秀眉，“你在笑什么？”
晏澹敛起笑意，他靠近她，用手轻轻地把她的上下眼皮撑开，然后吹了几口气。
扑通-扑通
有人的心跳在此刻跳得毫无规律，一下比一下快，就像是在激情弹奏歌曲的钢琴家，歌曲来到了高潮，掀起了一片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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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国梁回来吃了晚饭后，又炒了几盘菜让赵无絮给端到村委楼去，那天的事虽然人家不怨他，但他这一天总是感到内疚。
菜是赵无絮和赵无忧一起端上去的，两姐弟全程像是陌生人，一前一后离得远远的，上了三楼才知道他们在顶楼。
今天是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晏澹拿着手机在录像，摄像头转到楼梯口时才看见站在那里的人。
“小絮，怎么来了？”
程浅正在看湖南卫视的跨年节目，她听见晏澹的声音也看了过去，忙招手：“小絮，快过来看电视。”
赵无絮撇了眼站在台阶上的人，冷冷掷下两个字，“过去。”
“怎么还端着菜。”晏澹走了过来。
赵无絮想到中午的事，眼神到处飘忽不看他，从他身边经过时才说：“我爸炒的。”
赵无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晏澹身后，“让一下。”
晏澹转身，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孩子，男孩绷着脸，神情明显的不悦，秀气的眉眼倒是和赵无絮有点相似。
“你是小絮的弟弟？”
闻言，赵无忧更不悦了，他小小的五官挤在了一起，“不是！”
然后噌地一下用力地从晏澹腿边擦过，走得速度很快，所以他没察觉到口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晏澹倾下身子捡起脚边的东西，他定眼瞧了许久才认出这是个破破烂烂的东西。
溜溜球。
程浅那边被赵无忧大力摔盘子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盘子里的菜汁也溅到了她的白色羽绒服上。
靳南羡差点就要去把赵无忧给揪回来，程浅挡住了他，她拍拍胸脯问：“那小孩是你弟弟吗？”
赵无忧的不礼貌使赵无絮沉下了脸，她淡道：“不是。”
“还给我。”
晏澹好笑地倚靠在墙上，溜溜球握在他的手里，他看着男孩，不紧不慢地问：“回答我几个问题就给你。”
“有屁快放。”赵无忧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几岁？”
“十二。”
十二岁就能有这样的眼神，晏澹暗自唏嘘，又问：“名字。”
“......赵无忧。”他这回说得又快又小声，像是生怕晏澹听见。
“上学吗？”
“上啊。”
晏澹唇边起了弧度，“上过学了为什么这么没礼貌？”
“不关你事。”赵无忧着急死了，他还要回去看火力少年王的。
“那你走吧。”晏澹慢悠悠地从他身边走过。
没几秒的时间，裤子被人扯住，他低头盯着那张憋屈的小脸。
赵无忧仰头看着他，学着电视里的人说话：“想怎样？”
“道歉去。”
“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