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蹙眉瞟了眼今天的日期。
果然。
还好她提前准备了。
“我洗澡去了，你自便。”
赵无忧应了声，拿出手机给工作室的人发了条信息，而后打开微博搜索了关于简燃的信息，仔仔细细把他从出道--无故退圈--复出的有关看了遍，这个人他当年确实对他有偏见，因为他看赵无絮的眼神很不一样。
关了手机想去厨房喝水的时候，门铃就响了起来，他起身往门口走。
门打开，晏澹的脸色阴沉地站在外面，眼也没抬，把手上的东西给赵无忧后转身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赵无忧发懵地站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保温壶，拧开盖后一股清甜的味道飘了出来，他盯着那红褐色的水和漂浮上来的红枣看了会后才明白这壶是什么东西。
正巧这时候赵无絮从洗浴室走了出来，她拿着手机，正在听简燃发过来的语音。
【热水袋在你房间的书桌下，止痛药在电视机柜子里，实在扛不住的话就去吃一颗。】
赵无忧见赵无絮的面色有些惨白，他拿着保温壶走过去，“趁热喝了。”
“什么啊？”赵无絮边回复简燃边看着他拿到面前的那个白色保温壶，壶身的花纹是薄荷叶，有点眼熟。
“红糖水。”赵无忧把壶直接放她手上，回房前才说：“晏澹哥拿过来的。”
赵无絮心一颤，捏紧了保温壶，指腹摸到些还未消散的余温，她看向门口，随后把保温壶搁在桌上，走到电视机下拿出止痛药回房。
-
隔天下午，赵无忧和晏澹一起回了申城。下车前，赵无忧从包里拿出昨晚那个保温壶，他晃了晃，不言而喻地还给晏澹。
晏澹垂眸凝视了几秒，拿着保温壶走进了别墅。
这里还是和四年前一样，他曾一度庆幸赵无絮走前没有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拿走，这四年他全靠着家里随处可见关于她的东西熬了过来。
他把保温壶放在桌上，回房换了件衣服后拨通了晏泓的电话。
晏泓那边刚和自己的小妻子吵完架，他很不耐地接通电话，“什么事？”
“今晚有空去老太太那吃饭。”
“老太太又不待见我。”晏泓嗤笑，“别我去了把你那宝贝奶奶给气倒了。”
晏澹淡漠道：“晚上七点。”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走进一楼的房间里呆了会后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晏老太太已经不在晏家老宅住，她在那年之后就嚷嚷着要搬到晏澹那套郊区的小洋楼住，那里的环境宁静清雅，洋楼里还有个小院里，平时老太太会在那里种花种菜。
晏澹把车停好，站在门口就闻到了股淡淡的幽香，拉开门口的白色铁栅门，看见了坐在花圃旁浇花的老太太。
“奶奶。”
闻声，晏老太太满心欢喜地抬头，看着晏澹的朗目星眉，沧桑的脸上笑意渐浓：“你可来了，再不来饭菜都要凉了。”
晏澹走过去，垂眸瞥了眼花圃里粉白色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再看向两鬓斑白的晏老太太。
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用掌心握住她纤弱温暖的手，像小时一样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膝盖上。
晏老太太忙把水壶放在地上，抬手摸了摸晏澹的黑发，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晏澹微摇了摇头，片刻才道：“奶奶，真的好遗憾啊，那几年没把她带来见你。”
“还以为什么事呢。”晏老太太笑笑，“我啊，身体硬朗着呢，总会见到你把她带回来的那天。”
“找到她了？”晏老太太问。
晏澹想到那张灵动精致的脸，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她回来了。”
晏老太太笑问：“那怎么今天不把她一起带过来，奶奶那个玉镯子可想它未来的主人了呢。”
晏澹闭着眼睛，哑声说着：“她还在生我的气。”
晏老太太叹了口气：“当年是你把她推开了，人家姑娘那么喜欢你，她会生你的气是一点也没错。”
她想起那年那晚，晏澹三更半夜回到晏家老宅，趴在她的床前闷声红了一宿的眼，她温声道：“你啊，用心点去哄，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说不定她心软就气消了。”
晏澹久久没有说话，脸上有着薄薄的悲凉。
哄不好了......
她有别人了......
不要我了......
晏泓踩着饭点来，他站在院子里认真睇了眼花圃，那儿的花还全都是他从米兰空运回来的呢，老太太那时候嘴上有多嫌弃啊，可还不是养得好好的。
“你怎么不干脆等我们吃完饭再来？”晏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姿一脸的不高兴。
晏泓冷哼：“那我出去等你们吃完再进来？反正您煮的饭菜也不合我的胃口。”
晏老太太横眉瞪他：“你敢出去就别想再来了。”
晏泓和老太太都是口是心非的人，这会儿他还不是把桌上的菜全扫荡光了。
饭后老太太就去茶馆了，说是那边来了个唱粤剧的戏子，唱得那叫一个优美动听。
二楼露天院子里，晏泓闲散自若地抿了口老太太珍藏多年的葡萄酒，幽幽开口：“晏公子找我什么事啊？我想我们之间没有能互相利用牵扯到一起的事了吧？”
晏澹对晏泓少不了还有些怨气，他沉声道：“把当年造假简燃抄袭的资料给我。”
“简燃？”晏泓疑惑拧眉，“谁啊？”
“小嫂子应该认识。”晏澹道。
晏泓脸色黑了一度，他重重地放下酒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份资料本来就是假的，而且我也承诺过永久销毁。”
晏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真销毁了吗？”
他又道：“晏泓，如果当年你没使坏，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晏泓冷冷一笑：“我是亏欠过你，但晏氏要是没有我帮着你，就凭你你能弄垮？”
“晏氏的税我早已查清，晏晋远当年被税局查只是时间的问题。”晏澹眸光冷冽，“你不过只是中途插了一脚，有你没你我照样能扳倒他。”
晏氏当年被举报，查出偷税漏税做假账几百亿，补缴和罚款数额巨大，公司股票一夜之间全部崩盘，名誉也在申城一落千丈，晏氏破产，妻子和两个儿子冷眼旁观，一生都要强的晏晋远就在万人唾弃中倒下。
晏泓厌烦地皱眉：“你要那份假资料来干嘛？”
“自是有用。”
-
第二天一早，晏澹就收到了晏泓助理送过来的资料。
他拿着资料去了趟公司，在大厦楼下和满面春风的周呓打了个照面。
“晏澹哥，好久没见你了。”周呓笑道。
晏澹看了眼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段寂，现在他已经是开发部的老大，一表人才，爱情、事业双丰收。
“准备结婚了？”
周呓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那可不，到时候你可得封个大红包。”
“一定。”
段寂走过来恭敬地喊道：“晏总。”
晏澹朝他颔首，拍了拍他的肩后走进大楼。
周呓牵住段寂，有些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无絮。”
段寂反握住她的手，笑笑没说话。
-
桐城精神病院
姜丝筝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挺拔身影后终于松了口气，她忙跑过去，“晏澹哥。”
晏澹眉目清冷，“如果不是你爸的电话，姜榆鹭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来。”
“我知道。”姜丝筝愧疚地抿紧唇，如果不是姜榆鹭绝食自残，她才不会再联系晏澹。
“她就说想见你最后一次。”
姜丝筝推开病房的门，那道身形瘦薄的背影孤立在窗前，听见门口的声音也是一动不动。
“她已经打过镇定剂了，就五分钟，晏澹哥，五分钟后你就出来。”
晏澹走进去，只站在门口，并不想与那人靠近，他低头看着腕表。
时间过去了三分钟，窗边的人才缓缓转过身，面容枯瘦，柴毁骨立，不认真瞧谁会认出她是姜榆鹭。
姜榆鹭双目空洞，嘴唇轻启：“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忽然觉得很安心。”
“我不求你放过我，但能不能每年都来看我一次。”
她的话没人回应，她抹了把眼，找回了焦距，认真地看着门口的男人，忽然笑了笑，“你过得好像也不见得有多好。”
时间一到，晏澹连多留一秒的念想都没有，他转身，手拧开门把手。
门“嘭”地关上，姜榆鹭垂下眼睑，吃吃地笑了起来。
第35章 取
元旦节前夕
赵无絮有些疲累地走在校园的道路上, 从办公室楼走向校门，有不少学生都很礼貌地向她问好，她笑着回应他们，等人走后脸又累得垮了下来。
她坐在公交站, 脑袋放空地目视着正前方耸立的高楼。
忽地, 眼睛一亮, 她噌地站起来, 脸上扬起明媚的笑。
“简燃！”
道路对面停着台黑色商务车，后座的车窗落下,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露出张俊美白皙的脸，脸上的笑比她还要明朗。
赵无絮正想走过去，十二路公交车在这时停在了面前，她即紧张又期待的在原地跺了跺脚。
公车慢慢悠悠地启动, 开走。
简燃已经走到了路中央，朝着她伸出手。
-
今夜跨年, 超市搞打折促销, 里面人挤人。
赵无絮不让简燃跟着进来, 她自己一人花费了半小时才挑选好今晚打火锅用的食材, 她急着结账, 可结账的队伍排成了长龙, 等她成功结完账走出超市后，却发现简燃的车不在原位。
刚腾出手想给他打电话，耳边就传来了简燃助理-小肖的声音。
“无絮姐, 燃哥刚才下了会儿车就被认出来了, 现在车停在前面路口, 他让我过来帮你提东西。”
小肖很年轻, 身材矮小, 面容俊秀，看起来使不上什么劲，赵无絮只把手上最轻的那袋东西给了他。
“他为什么要下来？”
“燃哥说超市太多人，不放心你。”小肖道。
赵无絮笑笑，唇角的梨涡浅浅漾了出来，“和他在一起工作感觉怎么样？”
小肖笑得有些腼腆：“燃哥人很好，没架子很随和，其实我是听着他的歌长大的，那时候老爱听了。”
“哇～”赵无絮眨眨眼，“那你还是人生赢家了，居然做了自己偶像的助理。”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简燃远远就看见往这边走来的娇俏身姿，他拉低帽檐，推门下车，嘴角勾着，迈步走向她。
“燃哥下来了。”小肖悄声说，“这人不多，我先上车等你们。”
小肖把赵无絮手上的所有东西都拿走，和过来的简燃打了声招呼后便走上了车。
“和他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赵无絮眉眼弯弯：“当然是聊我们的大明星简燃啊。”
简燃走过来摘下帽子，轻轻往赵无絮脑袋上放，给她整理了头发后，捧着她的润红的脸蛋仔细地瞧了瞧，“怎么好像又瘦了点。”
“瘦点好。”赵无絮还是怕有人看见，忙拉着他上车，“万一哪天我托你的福被狗仔拍了上热搜，要是把我拍成肥头大耳的怎么办？”
简燃失笑：“你随便拍拍都是国色天香。”
他把车门关上，眼神缱绻地看着低头在食品袋里翻找东西的人，语气有着浓浓的不舍，“吃完饭我就要回横县了。”
“这么急？”赵无絮惊讶地抬眸。
简燃捏了捏她软绵的手，柔声道：“下次一定争取个假期回来陪你。”
驾驶位的小肖在这时插话，“燃哥说不论怎样今天都要回京城和您吃顿饭，成姐当时还不太乐意放燃哥走，明早七点还有场戏。”
成姐是简燃的经纪人。
从京城开车到横县要七个小时，吃完晚饭大概也就九点，再开车回到横县都要凌晨四点了。
小肖把他们送到公寓后便说是要去趟朋友那里，赵无絮留他一起吃饭，他也是连声拒绝。
出了电梯，走到公寓门口，赵无絮认真地在按房门密码。
简燃手上的袋子不知何时放在了地上，灼热的身躯贴近赵无絮，揽臂将人转了个身，圈在怀里。
四目相接，简燃的墨瞳幽深，赵无絮睫毛轻颤，看着他，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跳一下比一下块，手也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简燃松臂，慢慢把人抵在门上，手轻柔地抚摸她秀气的眉，而后是卷翘的睫毛，待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后，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的眼睛、鼻尖、脸颊，最后抬起她的下颌，吻将要移至她娇艳的红唇时，电梯门很不合时宜“叮”地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几乎是僵在原地。
简燃从公寓门的反光上看到了来人，他无声的冷笑，再次低头挡住赵无絮的视线。
赵无絮想到了什么，脑子比动作快的制止了她想伸出的手，简燃的唇没有落下，她就着这个亲密姿势和简燃对视着，直到对面房门被大力关上。
被关上的那扇门，里面的男人静静地贴立在门后，听着门外的开锁和落锁声音，妒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细密的疼痛在啃噬着他的心，费劲地呼吸迫使着他的身躯慢慢地从门板上滑落。
-
小肖打来电话说九点半就出发回横县，他们吃过饭后还剩下半小时，赵无絮在给简燃收拾几件厚点的衣服，简燃想帮忙被阻止，只好倚在门框上，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围巾。”
赵无絮指着饰品架子上的几条围巾，指着那条黑棱格子问：“这条吗？”
简燃摇头，“灰色那条。”
“不行。”赵无絮把他说的那条围巾取下来塞进衣柜，“可以丢了。”
简燃扁了扁嘴，跨步走过来又把围巾拿了出来，委屈道：“为什么不行，这围巾是你刚到里尔的时候亲手织的，我才舍不得丢，我带过去还可以睹物思人。”
赵无絮掐腰和他争，“这围巾已经开始脱线了，你带着太影响形象。”
“脸好看穿麻布袋都好看。”简燃撒娇似的把头靠在她的肩窝上蹭，“我就要带，戴十年、戴二十年，戴一辈子。”
赵无絮好笑又无奈地用肩顶了顶他的下巴，还是把那条围巾塞进了包里。
小肖来得非常准时，还贴心地给她和简燃都带了咖啡。
简燃临走前落下车窗，车外站着的人额前发丝被微风吹乱，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他伸出长臂把人给勾了过来，看着她笑吟吟的秋水明眸，没忍住探出头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而后替她将大衣的帽子带上，温声笑道：“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