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重新打开,两个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那股不可言说的味道散尽之后才起身离开。
「宁姊姊――」
庄子里的人听到这个熟悉欢快的声音,便都知道定国公府的齐世子又跑来看他们家姑娘了,齐世子三天两头地跑来,他们都已经麻木了。
这齐世子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家地头一样,有时候他们都快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家的庄子了。
齐渊跑进后院,如今这后院他已经进出自如,并不会有人拦阻。
他是在后园菜地里找到自己想见的人的,她正挽着袖子,拿着镰刀在锄草。身上穿着粗布短褐,头上包着同色系的布巾,将她的发髻全部包了起来。
摘去了身上的钗环饰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农家女,但也只是看起来,她那通身的气质还是与人不同的。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的宁姊姊便是这样的。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正儿八经地做了两年的伯府大姑娘,这通身的气度也掩饰不了。
「宁姊姊。」齐渊一边唤她,一边笑着朝她走过去。
「别过来了,小心脏了脚。」程h宁及时制止了他,让他等在那边,自己抬袖擦了下汗,然后钻进旁边的黄瓜地里摘了几根新鲜翠绿的黄瓜出来。
柳绿从一边提来了小半桶井水,好让姑娘洗手洗黄瓜。
程h宁洗净了手又洗净了黄瓜,然后就直接拿在手里朝某人走过去,到了跟前,把两根黄瓜往他面前一递,「吃吧。」
齐渊一脸粲然地接过,拿起一根嘴一张「喀擦」一口就咬了一截下去,一边嚼一边道:「姊姊亲手种出来的就是好吃。」
「马屁精。」
「五柳先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意境,宁姊姊这可算是达到了,这日子过得悠闲惬意,让人羡慕。」
程h宁瞟了他一眼,「没你这世子悠闲,整天无所事事,尽往_下地方跑,能做点儿正事吗?」
齐渊为自己申辩道:「我哪有无所事事,至于我往这里跑,你心里不清楚为什么啊?」后半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不会让跟在后面的丫鬟听到。
程h宁嚼黄瓜的动作一停,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齐渊又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轻声抱怨道:「好姊姊,我如今是度日如年啊,你可怜可怜我……」
程h宁伸手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快步就往前走。
齐渊死皮赖脸又跟了上去。
柳绿远远缀在后头,并不上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这姊弟情就变成了郎情妾意,她和姊姊倒是挺乐见其成,自然也会推波助澜,不去碍世子爷的事。
程h宁前脚进了闺房,齐渊后脚就跟了进去,并顺手闩上了门,将从屋子迎出来的桃红直接关在了门外。
桃红抬头看看天,索性直接搬了只凳子坐到院里的荫凉处去绣帕子。
世子爷但凡跟姑娘独处,总是要待上大半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得知情识趣,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闺房内室,程h宁脱掉了身上的短褐想换了装束,结果却被齐渊扑上来制止。
「做什么?这样成何体统?」程h宁一脸不赞同地看他,哪有穿着中衣待客的。
「好姊姊,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的,你让我摸摸,好不好?」他央求她。
程h宁拍开他不老实探过来的手。
「占便宜没够是吧?咱们亲事都没定呢,别闹。」一边说一边拿过衣架上乳白色的薄纱衣裙。
齐渊一看就知道今天没什么福利,只能悻悻地看着她换上了薄纱长裙,又重新变回那个气质端庄温和的伯府大姑娘。
「跟我到外间说话。」程h宁招呼他往外面去,不想继续跟他留在卧房。
血气方刚充满侵略性的少年郎,真是不能不小心。
齐渊只能跟着她到外间,但仍是不老实地将人一把拽到怀里抱住,这才在椅中坐下。
程h宁也是拿他有些没办法,脸长得好看,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心许了他,行为上便会允许他放肆些,偶尔有些过火,她也就嘴上说两句,却还是让他遂了心愿。
人一揽到了怀里,齐渊的手就像有自主意识一般朝着自己向往的地方移去。
「说了,别闹。」她轻声低斥,却并没有怎么阻拦。
齐渊将一团绵软抓在手里揉捏,声音犹带着些委屈,「要不是你还未除服,不然订亲这事早弄完了,没准我们亲都成了。」
程h宁靠坐在他怀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上次来就跟你说了,你这情形不适合老来找我,找个能发泄你多余精力的地方去,」她想了想,「比如说军营。」
齐渊哼了一声,「宁姊姊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是呀,」程h宁由衷地道,「因为我还不想在未除服的时候就失身。」
齐渊:「……」他讪讪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胸上移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我就是有点儿忍不住……」
「少年人的冲动。」她语带调侃。
齐渊垮下了肩,无奈地道:「宁姊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老成持重啊?」
程h宁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是姊姊啊。」
齐渊扭过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跟自己眼对眼,磨着牙压低了声音说:「迟早让你知道弟弟的厉害。」
程h宁一手推开他的脸,不以为然地道:「你现在也就放放狠话,小孩子。」
齐渊吐出口浊气,用力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别激我啊,万一我要真忍不住,遭殃的是你。」
程h宁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你好像打不过我。」齐渊将头埋在了她胸前,闷声闷气地道:「宁姊姊你越来越坏了。」
「咱们到底是谁坏?」程h宁又羞又气,伸手就想将他从自己怀里挖起来,「嗯……齐渊……」
齐渊隔着衣料在她的胸上咬了一口,这才抬起一张带着坏笑的脸,「下次不穿衣服让我咬好不好?」
程h宁直接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不想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齐渊却伸舌在她手心轻舔,程h宁急忙撤回自己的手,略带嫌弃地甩了甩。
齐渊从她腰间抽出帕子替她擦拭干净,顺手就将帕子揣到了自己怀里。
她的帕子是素面的,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即便有人拿了也做不了什么文章,程h宁倒不怎么介意他拿走一块两块的。
「现在嫌弃,」齐渊贴在她耳边戏谑地说:「跟我吻得拉出银丝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弃了?」
程h宁直接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示意他闭嘴。
第七章 两情相悦情浓时(2)
齐渊笑了,知道她是害羞了,也没继续穷追猛打,只是拥着她道:「真希望这日子快点过去,等你过了门,我就可以天天守着你了。」
「能有点儿上进心吗?」程h宁斜眼看他,「你这样我都不敢嫁了。」
齐渊笑道:「新婚燕尔,你都不许我贪恋一下温柔乡?再说了,我都是国公府的世子了,我如果真要太上进,恐怕也不太好啊。」
程h宁不搭这话。
齐渊知道她懂,他的宁姊姊就是对太多事都看得太清了,看太清反而什么都不想说了。
「呐,拿着。」
程h宁看着他递过来的几张纸,瞅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接下,嘴里却道:「齐渊,你是打算把国公府都拿来给我当嫁妆吗?」
「有什么不可以?」他乐意给她充盈嫁妆。
程h宁笑着摇头,自打她说笑话似地谈及自己的嫁妆可能不太厚,到时候国公府可别嫌弃,这家伙就时不时地扔来些地契铺契还有存票什么的,就一句话「拿去当嫁妆」。
「万一我到时后悔,你可亏死了。」她扬着手里的几张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齐渊一脸无所谓,「至少我现在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宁姊姊到时真后悔了,也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宁姊姊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那是,」齐渊又凑到她耳边,跟她说私话,「过了门咱们多生几个,到时候你的嫁妆还是要留在国公府的,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啊,你们国公府的风水可是盛产女儿,到时候生一串女儿嫁出去,东西得全当嫁妆送出去了。」
「老天注定的事,咱们也就没办法了,不过好歹是亲生的,送也只能送了。」齐渊倒是很看得开。
「行,你既然这么看得开,那就多生几个。」程h宁也很无所谓。
齐渊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抱着她,真心实意地道:「宁姊姊,只要你能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国公府里你随便作,肯定没人敢多说一句。」
「哟,你们家这重男轻女可太严重了啊,我都替我将来的女儿担心了。」
齐渊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有宁姊姊这样的母亲,我却是不担心咱们女儿会吃亏的。」
程明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了,你也抱了好一会儿了,可以放手了吗?」
齐渊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让她从自己怀里起身。
程h宁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裙,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去打开了房门。
「桃红,沏壶茶来。」
「好的,姑娘。」
程h宁转身回到主位坐下,对某人说:「你不说自己会弹琴吗?我让人从伯府里寻了把琴来,今儿弹给我听听?」
齐渊抬头看了一眼屋顶,无奈地道:「行吧。」
「这么勉强是什么意思?」
齐渊就忍不住看她,「宁姊姊,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涮我玩,我说的是谈情,谈话的谈,情义的情。不过,你如果真想听我弹琴,我也可以弹给你听。只是,别的情侣都是女的弹给男的听,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反过来了?」
程h宁微微一笑,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不会啊。」
齐渊:「……」好吧,认真的他输了。
没多久,桃红将茶端了上来。
「去将那把琴拿出来,世子要弹琴给我听。」
桃红忍不住朝某世子看了一眼,但还是默默地去取琴。
然后,看着姑娘悠闲品茗,世子认命弹琴的画面,桃红和柳绿都忍不住沉默了。
到底还是她们家姑娘行!
看齐世子如今的表现,将来啊,妥妥的是被妻管的。
美男抚琴,画面很美,琴音意境很空灵。
程h宁一手支腮,手指在颊畔轻扣,眼眸半眯,似乎听得十分入神。
齐渊停下琴声的时候,才发现她撑着脸睡着了。
冲着两个大丫鬟做个了手势,他上前将她抱起。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程h宁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只是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依靠的姿势,继续睡。
齐渊一路将她抱回了卧室,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薄毯,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一片发黄的树叶从枝头缓缓飘落,一只纤细的手在空中接住了它。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秋天。
一身藕荷色衣裙的程h宁站在田埂间抬头看天,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时间如同指间轻沙,不经意间就走过了二十七个月,安远伯府已经除服,而她也终于可以不再终日素服示人。
除服之后,伯府的人便可以开始正常的社交活动,想必此时她那个庶妹一定很活跃。
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再不着急便不是席婵娟了。
程h宁自离开伯府,便没有再关注府中的人和事,此时不过偶有所感罢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匹毛色雪白的马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程h宁不由弯了眉眼。
染墨是齐渊送给她的一匹小母马,全身雪白却四蹄漆黑,故名染墨。
它来到庄子上已经两个月了,而送它的主人也已经有两个月不曾出现了,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想到自己之前曾建议他去军营挥洒一下多余的精力,搞不好那家伙还真的是听话照做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有时实在是太过缠人了。
染墨跑到她跟前,用头蹭了蹭头,表现得很是亲昵。
程h宁伸手摸摸它的头,给它顺顺毛。
染墨是匹颇有灵性的马,平时也不会给它套缰,它便在庄子周围随意地跑动,这两个月
下来,附近的人都知道田庄的主人有一匹漂亮的白马。
程h宁在前头慢步走着,染墨就在身后跟着,不时地甩动着尾巴。
桃红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姑娘,可找着您了。」
「有什么事吗?」程h宁有些好奇,没事的话桃红她们并不会专门出来找她,她们知道她自己在外面转完了会回去的。
桃红回道:「城里有人送帖子来,说是平北侯府的大姑娘举办的赏菊宴。」
这平北侯的封号让程h宁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之前针对她的平南伯,心理上有些不喜,直接拒绝道:「不去。」
桃红微怔,姑娘拒绝的是不是有些太干脆了?
「不用想了,就这么回来人,这个时候参加这样的聚会不外乎就是交际相看,两者我都不需要。」
「婢子明白了。」姑娘的话说得这么白,她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她自己傻了。
交际上姑娘一直不热衷,甚至是不感兴趣。而亲事上,不出意外就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了,姑娘这也算名花有主。有主的名花再出去相看,说不得有人就要跳脚了。
所以,为了不让某世子跳脚,姑娘肯定是不会去的。
桃红先行回去答复来人,而程h宁则领着染墨慢悠悠地往回走。
等她回去的时候,送帖子的人走了,安远伯府的老管家却一脸风尘仆仆的来了。
一看到大姑娘的身影,老管家田满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限悲戚地喊了一声,「大姑娘!」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场面,程h宁实在不得不做不好的联想。
「大姑娘应该知道咱们伯府已经分家了?」
「嗯,我知道。」除服之后她就接到府里通知,之后的田庄店铺收益不必再往公中交。
「老奴帮着料理完了分家之后的各种琐事,老夫人却突然要将老奴一家老小发卖出去,老奴在伯府效力这些年,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落得如此下场,老奴实在有些不甘。」程h宁深以为然,换了是谁都会这样觉得。再者,能为一府的管家能力总是不弱的,更何况是一个伯府的管家,把这样有能力的人全家发卖,这明显是清洗的节奏啊。
程h宁一直以为她家四嫂是只小白兔,可如今看来明显只是披了一身兔子皮罢了。
「还请大姑娘怜悯老奴一家,至少让老奴一家能够落个团聚。」发卖出去,若不能被同一个主家买下,一家人便要从此四下飘零,有些恐怕此生都再难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