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的婚事看的怎么样了？”
陈氏有点埋怨儿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沈烈，讪讪道：“本来是看好一家，谁知道这臭小子说什么他还年轻暂时不考虑这些，自己跑去跟媒婆说暂时不相亲了，简直气死人了！”
“啥？”沈源心性养的再好也有点忍不住想敲孙子的头，他当初为啥要过继弟弟家的孩儿？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香火有所承继？
老大家的不争气，现在重孙子还没见到影儿呢，二孙子就不打算成亲了，这还能得了？
“为啥不成亲啊？成家立业，成家在前面，不成家何以立业？你弟弟还小呢，家里传宗接代的重任就放在你和你大哥身上，你咋好意思说这话的？”
沈烈素来厚脸皮，这会儿却把一张俊脸憋得有些发红。
“我就是想……等混出个名堂来，让人都能看到我的出息了，再找个好的来伺候爷奶爹娘啊……”
“用得着你伺候啊？”沈青一听就炸：“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早点找个合心意的媳妇成亲，早点生个孩子出来！这就是你的任务！”
沈源也叹气说道：“烈哥儿，你也知道，你奶奶身体不好，谁知道还能熬多久，就咱家这情况，到时候你奶没了你们这一辈儿就得熬一年守孝，成亲要孩子就得晚一年，谁知道会耽误多少事。
小鱼儿还小，你大哥好歹有个巧儿，就你，前不着后不落的，哪怕是先成个亲呢？起码你奶也能放心不是？”
沈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抬眼瞅了瞅爹娘，又瞅了瞅爷爷和坐在一边一脸乖巧的小弟与壮实的大哥，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那我想自己找妻子，找一个合乎我心意的妻子，可以吗？”
第5章
◎过年◎
嗯？！
沈烈的话一下子让全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了过来。
作为亲娘的陈氏最为在意，她愁二儿子娶媳妇的事愁了好久了！
这个不听说还叛逆的臭小子！
沈烈素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这次却肉眼可见的脸红成了猴屁股。
“……是这样，我之前不是跟我师父去东家那里给帐吗，快到县城的路上救了个姑娘，是师父东家夫人妹子的女儿，父亲是个大夫，在县里开了家医馆。
她脚扭了，我背她去找医馆，正好找到她家……”
沈烈结结巴巴羞涩如小媳妇似的把他和人家姑娘的相识经过说了一个遍，脸上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傻小子救了美小姐，两人一见钟情，这傻小子以想学种药材为名呆在医馆帮忙干活，跟人姑娘家里也处的好好的，几乎快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被家里给找了回来。
“……经过，就差不多这样吧……”
沈烈已经想给自己挖个坑埋进去了。
太羞涩了。
沈锦嘴角抽搐，和大哥沈恪相视一眼，兄弟俩不约而同的想吐。
合着，这小子之前带信儿回来说是找到了好买卖，就是给自己找个媳妇？
冷冷的狗粮胡乱的往脸上拍……
话说除了爷爷当初的婚姻是因为爹娘没了只能自己做主，沈青和沈恪都是遵从父母之言，夫妻婚前几乎没有感情基础，全靠婚后操持相处。
如果沈烈这事真的能成，以这小子一样看重家人的性子肯定不会娶一个搅家精和泼辣的，大概率是那种温柔似水，或者精明能掌家的类型。
那应该，会比大嫂好相处吧？爹娘也能少操点心？
没来由的，沈恪也想起了自家那糟心的妻子，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然后，想揍老弟的心思就更重了。
别问，问就是想出气。小弟舍不得打，这皮糙肉厚的二弟不就是最好的出气筒吗？
让我们为沈烈掬一把同情的泪~
兄弟俩的内心戏没人知道，陈氏倒是很高兴二儿子终于开窍，沈源也高兴于对方家境不错，至少读书识字。
至于沈青？儿女的婚嫁上有老妻和老父亲做主，没他什么事，一边喝茶就好。
“不过，你说那姑娘家里就一个弟弟一个她，人丁这么单薄，好生养吗？”陈氏最担忧的就是孙子问题，她可不希望以后公婆的悲剧在自己儿子身上上演。
沈烈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人家姑娘也没嫁过人生过孩子，他哪里知道好不好生养？
找母猪呢啊？
沈锦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趁着二哥炸毛前赶紧插话道：“娘，二哥都这么大了还能搞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夫妻感情好日子才能好啊。
至于孩子，年轻女子怎么就不能生了？日子还长，多等几年不就有了？我还是觉得，未来二嫂人品性子好才重要。”
陈氏对小儿子向来是宠溺的，笑骂了一句：“小小孩儿家的还知道娶媳妇了？自己去你奶奶那里要点心吃去，家里有大人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这下轮到沈锦扁嘴了。
沈源琢磨了一下小孙子的话，虽然显得直白，有点童稚气，但还是有点道理的。当初聘下陈氏，是因为她父亲年轻时和自己在一个学堂里读过书，为人处世能做到心中有数，看父母就能明白子女的教养。
相对的，只看家世和容貌不错的李氏性子上就不怎么配当一个家里的长媳，小气贪财，虚荣善妒，自从上次银子的事没满足她，瞧瞧大房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如果不是李氏最近怀了一个月的身孕，他早就替孙子做主休了这个恶心人的妇人了。
“小鱼儿说的没错，夫妻相处还是要他们自己互相喜欢才是，有了感情基础，合得来了以后日子就能圆圆满满，不然啊，只会成一对怨偶。”沈源看了一眼大孙子，再看了一眼当初答应下老大婚事的儿子儿媳，叹了口气。
陈氏和沈青知道爹是在影射他们给老大聘了李氏，导致老大如今儿子没有日子也不好过的事。心里对不起儿子是一方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描补，只能低着头做自己手边的事装哑巴。
沈源再次叹气，想了想，对大孙子沈恪说道：“你弟弟既然有心和对方结亲，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上点心。咱家虽然不富裕，但在镇上也是有颜面的。回头你想法子查查那家人的底，家世好不好不重要，为人处世和性子才重要。”
沈烈没听明白，但是听懂爷爷松口了，只要大哥这边查的心上人家没问题，那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沈恪可没有弟弟这么单纯，好好的姑娘未出阁就自己去郡城走亲戚，送回去后家人也没有让人回去反而接纳了一个陌生成年男子在家跑腿，实在不对劲。
老爷子这是在点他呢！
沈恪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底带着一丝狠辣。如果真的有人胆敢算计他弟弟……
……
那事过后，沈锦便少有关注，听也是听大哥闲来无事说两句，但也少，多数时候大嫂看到大哥在他这里，都会借口肚子不舒服让巧儿把人叫走。好好的一家子被大嫂搞得好像妻妾相争，也是哭笑不得的。
莫名的，沈锦就想起了爷爷之前提点两个哥哥的话了……
是在说大嫂吗？大嫂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可是，他哪里招惹到大嫂了？
沈锦感到自己很冤枉。
……
最近三百千和《幼学琼林》都学完了，沈源开始尝试一边教导小孙子《千家诗》，作为作诗作词的启蒙，一边教学四书五经的通读，为开春小孙子加入前院学子就读做准备。
而且，年轻时，沈源就是以作诗对对出色闻名周边县镇的大小文会的，自家小孙子，怎么能不会吟诗作对呢？
那不是丢自己的老脸？
沈锦前世没学过作诗，但工作之余也会读一些读物和现代诗集做放松之用，眼界还是有。
起先因为不习惯用那些平仄拗口的词句，写出来的句子都透着一股小儿打油诗的味道。念及年幼，沈源容忍度高了不少，帮着小孙子一字一句的分析修改不说，还开放自己的小书房，给孙子指定一些书籍阅读积累词汇量，没事时会以对对子作为沈锦文词积累的考核，终于，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沈锦终于做出了一首咏雪的短诗，通过了老爷子严苛的考核。
而这一天，沈锦五岁了。
因着最近读书太累，沈源难得给小孙子放了几天假松快松快，沈锦只需要每天按习惯练几张字，并且保证回头抽查时不会把背下来的文章忘掉，就可以可劲儿的玩。
沈锦放假，最开心的是小侄女巧儿。娘亲性子越发阴晴不定，怀孕后奶奶允许她休息养胎，娘亲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每天不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指使爹爹，还禁止她去找小叔叔玩，不听话就掐她，还不许巧儿去和任何人说。
巧儿好可怜的……
现在好了，要过年了，奶奶会炸果子，熬猪油，剩下的油渣用一点盐拌一拌就美味的不行。作为家里不多的小孩，巧儿在这期间可以好好的满足口腹之欲。有奶奶看着，娘亲也不能再对自己动手，自然也不能阻止她去找小叔叔玩啦！
过年真好！
第6章
◎怀疑◎
李氏的肚子才第二个月，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怀孕艰难还是作妖，总说自己不舒服，大夫也查不出啥问题，只能说将养着。沈蓉还小，翻过年才八岁，只能做一些扫地和看守小菜园除草捉虫喂鸡的活，其余家里大半活计一股脑全堆在陈氏一人身上。
李氏不用干活，除了晒太阳吃零嘴就是带着点伴手礼回娘家，或是借口去山上拜菩萨躲懒不干活。到过年才一个多月，整个人胖了一圈，气性也比以往大了不少，一看就是指着肚子里的儿子撑腰了。
陈氏都四十出头了，早就不像年轻时那样家里家外一把抓也不嫌累。但是没办法，李氏总是拿肚子里的孙子说事，爱指使儿子去给她买零嘴，老大没儿子，可就指着这一胎呢。
半个月下来，李氏一人花销就足以赶得上家里三个孩子加一起的费用了！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只等着孩子落地，非得叫这女人知道知道婆婆的厉害不可。
沈烈心上人离得远，在西边的澄明县，比桃花县还多半天的路，自然不好再往人家跑，只盼着哥哥早点调查清楚，让爷爷父母放心去给他提亲，也担忧真是遇到什么“仙人跳”之类。
“仙人跳”这个词还是小弟告诉他的，说是在一本杂记里看到的，是骗子骗人骗财的一种，主要针对的就是沈烈这种家里有点钱，又有点地位注重颜面，自己本人也没怎么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沈锦为了防止这个哥哥被骗，为了给他提高点警觉可谓是煞费苦心，把前世在新闻上看到的各种骗婚骗财等诈骗手段都改了个头面说给沈烈听。沈烈不觉得自己就那么寸，好心救个人被当了凯子，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警惕，只等沈恪那边查明一切，心里这块大石头才能放下。
沈家过年很少回村，当初落户直接落在清水镇的，兄弟因为贪那几亩开荒的补助，都去了距离镇子半日远的罗河村落了户，没给他家准备宅子，回去也没地方住，权当个亲戚处着。
陈氏手艺好，祖母乐氏会做糕点，婆媳俩每年到腊月期间就会在家里腌腊肉、肉干，后院早早存上一冬吃的白菜萝卜也腌成十几大罐子咸菜下饭佐粥，好几种口味，足够从年初吃到年尾去。
然后就是祖母乐氏的战场了。
祖母年幼时家境不错，吃的不说山珍海味，也是讲究的不行，年节时总是会下个厨，做一桌讲究体面的宴席放在前院，再邀请上老爷子的三五好友携带自家晚辈前来，供男人们吃喝。女人们虽没有直接上席的权力，但也是有鱼有肉，面前还会摆上一小碟精致的点心甜甜嘴儿。真要算起来，比有些大商户家的主子们也不差多少了。
沈锦年幼，还不到可以去前院吃酒的地步，去前面见了客人打了招呼后便回了后院。李氏现在对要儿子简直成了心魔一般，一心认定自己肚子里的就是个儿子，对女儿就不那么上心了，对待婆婆也少了很多畏惧，尤其暗恨公婆偏心的小叔子。见到人从前院回来，竟连顿饭都吃不上时，仿佛出了气一般，高兴的不行。
“哟，小弟，怎么？平时那么受爷爷看重，今儿怎么连饭都要到后院吃了？爷爷就没留你在前面跟那些秀才老爷一起用饭吗？
听说那些老爷们都带了自家子侄，怎么？小弟是比文采输掉了？不然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哈！果然啊，平日里装的好像学的不错似的，今儿有了对比，立刻就露了怯。
娘啊，我看趁小弟还小，不如还是打消了考科举的心吧，他没这个天分的，丢人都丢到别的秀才老爷面前了。还不如等我肚子里这个出来，没准沈家以后的前程还得落到我儿子身上呢！”
沈锦眼神怪异的看着大嫂，她是疯了吗？居然敢说这种话？真觉得，有了身孕就有了护身符？
说出这种话，大嫂受啥刺激了？确定不是中邪了？
大过年的，陈氏脸色漆黑如锅底，手里拿着锅铲指着李氏：“李氏，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小鱼儿招你惹你了？还是我们陈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作为大嫂这么诅咒他？你还有没有心啊！”
李氏本能瑟缩了一下，她怕陈氏会拿锅铲打她，万一把孩子打掉了咋办？见陈氏强忍怒气，脚步根本不敢动，一阵得意涌上心头，勇气也跟着上来了。
“我怎么了？我是怕你们都惯着小弟，觉得他聪明能考上功名最后把家底都败坏在他身上，回头我儿出生没钱读书！
人家早就说了，婆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生出什么聪明孩子啊？平时成绩看不出好赖来，大少爷作风倒是十足十。都五岁的孩子了谁家不干活？他倒好，新衣服穿着还顿顿有肉，也没看他变神童啊！……”
李氏尖着嗓子，把自己心里的委屈倒了个干净，话里话外全指着之前老爷子说的那一百多两银子要给沈锦读书考科举说事，话头子里还带着要婆母拿出银子分家的意思。
沈锦和巧儿年纪小，不敢靠近怕说不清楚，躲在屋门口一脸瞠目结舌。
这还是以前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大嫂吗？有个儿子算啥？她这是不打算过了？以大哥的脾气，要是得知李氏这么欺负他亲娘和兄弟，不得直接闹到离婚休妻的地步？
她到底为了啥啊？
沈蓉只有过年时能得个几文钱去街上跟着小姐妹一起买个头花红绳，高高兴兴蹦跳着回来，见院子里吵成这样，十来岁的小女孩再泼辣也还是孩子，顿时吓得赶紧往沈锦这边来。
“小弟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嫂咋有胆子和咱娘吵起来了啊？”
沈锦不着眼的盯着，莫名的，他似乎感觉，大嫂好像越发往侧屋这边挪了步子，自然也没错过李氏眼中的一抹不明显的得意和慌乱。
她得意什么？慌乱什么？
难道……
沈锦前世也喜欢看一些小说，当打发时间的玩物的，都是一些同院的护士推荐的，自然也弄明白了一些女人争宠夺权的小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