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氏刚才所说,她是嫉恨自己受了父母爷奶偏爱,还觉得自己读书花费了大哥赚来的银钱,导致她儿子以后读书的银钱就少了。
她觉得她和大哥是夫妻,沈恪赚来的钱就应该交给她保管,且他们是长孙长媳,未来撑门立户的,爹娘偏心小儿子就是不对,应该把所有资源用在大房身上,确保家里根子不歪,像戏文里豪门大院那样,保证长房嫡支的地位。
那么,自己这个得尽家里四个老人两个哥哥,连沈蓉这个姐姐都难免偏心几分的弟弟,就很碍眼了。
所以?她是打算来一出栽赃陷害?她就不怕玩脱了孩子真没了?
两个月的肚子可不稳啊!
这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古代女人能做出的蠢事,倒是……
像现代看了两本小说就觉得自己能耐,穿越古代自觉拿了无脑爽文女主模板的中二期女孩做出来的!
沈锦觉得自己急需把大哥找来,顺便查清楚,李氏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代的望闻问切没有古代这么“发达”,光看表象就想知道李氏是不是真的怀孕还是啥不太可能。且沈家没有人学医,如果自己摸脉查出个什么来也没法跟家里人说,李氏还更容易把孩子没了的事扣在自己头上,影响他和大哥之间的感情。
这方面的事,沈锦从来不敢赌。
“姐,我问你,你知道,大嫂平日检查都是去哪个大夫那里吗?谁给她查出的怀孕?”怕被吵架的两人听到,沈锦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
“啊?”沈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小叔叔!我知道!”许是觉得这样很刺激,巧儿也微弱着声音说道,眼中带着兴奋和担忧。
“娘她从来不在镇上看大夫,除非病的很厉害了才会去,娘怀孕前,带我回了一趟外祖母那边,跟外祖母和几个舅母说了好久的话,回来没多久就有了小弟弟。”
沈锦眼神微沉。
第7章
◎谎言◎
沈恪毕竟是跟着当爹的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的,人脉手段和心性都不是两个弟弟能比的,也更加细心。在看到小妹跑来找他,一脸焦急和愤懑的神色下,很快就意识到,自家那越发不像话的死娘们又在找事了!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氏她,她居然敢怼自家老娘!她的亲婆婆!
这是不孝啊!
沈恪暗中示意了一下老爹,中途撤席愤怒的赶回后院,途中听妹妹和赶来的女儿七嘴八舌的讲完了前因后果,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眼中带着冰冷如寒冰般的寒意。
呵!又是钱!
沈恪内心愤怒无人可知,前院到后院的路不长,两个娃娃刚讲完事情经过就到了。穿过二进的圆形拱门,映入眼帘的是老娘陈氏脸色气的煞白,抚着心脏哎呦连天。
而妻子李氏,则是震惊的看着后门窜出来的小弟,以及身边不知何时找来的一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沈恪认识,祖母乐氏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吃药,沈家的大部分药材储备都是从这位老先生这里弄到的,是镇上最大的医馆肃心医馆的老大夫,医术很是了得。
应该是小弟,担忧娘亲和嫂子谁被气的出问题才提前找来的大夫吧?
真没有白疼他。
沈恪看着弟弟的目光慈爱又温和,换到妻子身上,就没那么柔和了。
“李氏!你又闹什么妖!”
李氏一下子被惊醒,身体本能打了个寒颤,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反应有异,李氏赶紧恢复自己表情,微微皱着眉头,随时准备躺地上装病。
“我怎么闹妖了?沈恪你什么意思?我给你们老沈家怀孙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还凶我?你对得起我吗?!”李氏转了转眼珠,胡搅蛮缠的伸手就要去打沈恪,只为转移话题,模糊焦点。
反正她肚子里“怀”着老沈家的大孙子,第四代的长孙,她不信,陈氏会眼睁睁看着她儿子打自己的。
可惜,她以往太会装,装的勤快温和,沈恪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自然就错误估计了丈夫的力气。
以为沈家都是读书人或是账房,就没有农户力气大,笑呢,制服一个女人,需要多大的力气吗?沈恪可是沈家身板子最壮实的!换了短褐混迹在农户里都不会有差距的好吗?
轻而易举的,李氏双手被沈恪握在一起,一耳光扇的人眼冒金星。
加上双手被沈恪拉着,李氏连倒地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装摔倒闹肚子疼拿捏沈恪了。
陈氏尽管生气,但李氏说的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她肚子里怀着沈家的第四代孙子呢!见儿子打了儿媳,心里虽然解气,但更多的还是对孙子的紧张,赶忙想上前拉架。
“哎!老大……”话音还未落,一旁一脸“担忧”的小儿子拉着老大夫跑了过来。
哎?这孩子什么时候去找的大夫?陈氏表示自己没注意。
“大哥大哥!你别打了!嫂子还怀孕呢!先让大夫给嫂子和娘看看,别身体气出问题来了。”
沈锦一脸萌萌的,体贴的小奶音在李氏耳中宛若恶魔的低吟。
“看、看什么大夫?我又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李氏僵着一张脸,艰难的扯着嘴角,手腕用力往回缩,却怎么也没法从丈夫手里缩回来。
……平时怎么看不出这个傻子力气这么大的!
沈锦嘴角微微一勾,小眼神看了看大哥,怯弱的说道:“可是,大嫂不是总说自己不舒服吗?说是去找大夫看过,我也问过老大夫,都没见过大嫂,是不是大嫂怕花钱啊?你怀着小侄子呢,娘会出钱的。”
沈恪虽然不知道小弟是什么意思,但李氏抗拒大夫诊脉他是看出来了。
为什么抗拒呢?
眼神微眯,沈恪毫不客气的把李氏强行拉到院子里的小石桌前坐下,客客气气的对老大夫说道:“老先生见笑了,贱内怀着身孕,难免脾气古怪了些,您给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提早弥补也是好的。”
老大夫因为医术高明,常年接受镇上大户人家的邀请,对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在意。点点头坐下,将药箱里的药枕拿出,沈恪强硬把李氏的右手腕搭上去,无视掉李氏不情愿甚至堪称恐慌不安的表情,不着眼的盯着老大夫的表情。
“嗯?”老大夫一搭脉就察觉到不对劲,正常孕妇的脉象,怀孕时间越久,滑珠一般流畅的脉象就越明显,而李氏这……
“沈大郎君,尊夫人是何人给查出怀孕的啊?有多久了?”
老大夫的话让沈恪脸色一变,阴沉着脸盯着妻子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我妻子回娘家时犯了恶心,岳母说是找了村里的大夫看的,说是怀孕一月有余,到现在已经接近两个月了。”
老大夫皱了皱眉,不解道:“不可能啊,尊夫人之前的确怀过孕,但半个月不到就掉了,而且脉象很怪,说明这孩子大概率不是正常情况掉的。
脉象上还有些气血两亏,时沉时弱,尊夫人之前是吃过什么药吗?”
这事问沈恪也不知情,只是看向妻子,希望她能老实交代。
但是李氏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只听得到老大夫说,她之前怀过孕,只是半个月就掉了?
孩子掉了?
“怎么可能!”李氏尖叫,满脸不可置信:“我肚子里明明有孩子的!”
老大夫见惯了这样的妇人,他只相信自己诊断出的结果。
“可是脉象是这样的,你已经落胎一个多月了,大冷天也不好好养身子,反而没少出门吧?身子骨着了凉,还吃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身子能好才怪了。”
这下轮到李氏脸色惨白了,手指不住的颤抖,表情渐渐如恶鬼般恐怖。
“你到底吃了什么!”沈恪暴怒出声。
李氏打了个寒颤,嘴唇颤抖着呢喃:“之前,我娘说,她给我找了个神医,说是京城来的,有要儿子的秘方,就给我开了药,怕你们知道骂我,就让我每隔三天回娘家去喝药。
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那时候已经有孕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喝的啊!”
李氏悲痛欲绝,痛哭流涕的哀嚎:“都是我娘,那天爹偏心小叔子,说家里银钱都要供小叔子读书,我心情不好,就回娘家埋怨了两句诉苦。娘说因为我没儿子才在沈家站不稳脚跟,就找了大嫂找关系给我找了那个大夫……”
李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的说完,发泄完后,才想起自己做出的愚蠢事来,也顾不上有外人在,一把抓住沈恪的袖子扑通跪在地上。
“当家的,我知道我错了,我蠢,可是我也是想给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啊!你就原谅我一次吧,你原谅我吧……”
沈恪气的脸色铁青,脸上再也没了以往的温和与好脾气,手指指着李氏鼻子怒问道:“你既然已经落胎,为什么说你怀孕了?这又是谁的主意?”
李氏瑟缩着,怯怯的回答:“……也是我娘,说是反正吃了药之后很快就会怀上,不如早点说出来,还能多享受一段时间,等发现时没准就真怀上了,看在孩子面上也不会怪我……”
其实,李氏老娘还有更过分的李氏没说出来,之前那次百两多银子拿回家,李氏眼馋的要命,偏偏那么大一笔银子一两都到不了自己手里,还被老爷子决定都留着给沈锦科举。
李氏嫉妒啊,恨啊,可是她是媳妇,还没有儿子傍身,在沈家连参加家庭会议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回去娘家抱怨两句。
而李氏老娘得知亲家家里居然有那么大一笔钱,当然也眼馋,可惜闺女肚皮不争气,到现在也生不出个儿子来,就一个丫头片子也不得宠,根本没法找借口往自家巴拉好处。
她已经想过了,只要闺女怀上身孕,就借口照顾闺女孕事住到沈家去,吃沈家的喝沈家的,顿顿有肉的日子比在自家不知好过多少。到时候等闺女生了儿子,她还能借口是自己伺候的好才给老沈家添了金孙,没准能得上一笔感谢银子。
就算没银子,闺女有了儿子地位高了,身边笼络着沈家唯一的金孙,还怕亲家老爷子光偏心他小孙子?怎么也得看看重孙吧!那李家沾光的日子就来咯!
第8章
◎心情◎
李氏这事闹得不小,假孕也就算了,因为沈恪素来是赚了多少钱都上交的,每月虽然也会扣下一点给妻子孩子买点东西,李氏又是个要面子的,每次回娘家总要割块肉或是带点点心,这么些年夫妻俩的私房积蓄绝对不超过三两银子。
这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多了。
可是根据李氏自己交代,那大夫开的药就要十两,那李氏娘和几个嫂子又不可能给她出钱,这钱哪里来的,可想而知。
偷钱、欺骗、假孕,更重要的是经过老大夫仔细检查后,李氏小产后又没有细养,身子骨受了大量寒气,还喝了那些不明不白的药,说是已经几乎没了再孕的可能了,贸然再孕可能会影响母体生命安全。
一个女人,在还没有儿子的情况下被下了诊断说再不能生,还是在这种众叛亲离的情况下,李氏的下场可想而知。
沈烈压不住暴脾气,召集了几个镇上的兄弟跑去李家村抓了李家二老来评理。沈家同族里如今地位和辈分最高的就是沈源,又找了沈青的生父生母以及其他几个堂兄弟来作证,沈恪亲笔写下休书,将李氏休弃。念在过去情分上不用李氏归还偷走的银钱,但也不允许李氏一家再到沈家来。在沈锦暗地里提醒下,沈恪还加了一条母女的断绝书,把巧儿也和李氏划分开来,省的以后这妇人缠上女儿,继续扒着沈家吸血。
会丢了沈家的脸面的!
这么一场闹剧闹得不小,加上沈源秀才先生的身份,整个镇上无人不知。李氏哭喊着扒着门框不愿离开,她是蠢,但不傻,娘家家里已经没了她一个外嫁女的位置,她又不能生了,再嫁也难有好前程。而且沈家虽说银钱没有她沾手的份,但扪心自问,衣食上比她娘家好太多了,不必顿顿吃咸菜,偶尔婆婆杀只鸡给家里老老小小补身子的时候李氏还能混上一碗香喷喷的鸡汤。
因为老爷子身份高要面子,李氏嫁进来后已经许久没有穿过带布丁的衣服了,这可是在娘家都没有的待遇。
李氏后悔啊,怎么就傻了吧唧的听了娘家嫂子和亲娘的怂恿喝什么汤药吗,一切都毁了。她爹娘也悔,想厚着脸皮把女儿继续养在沈家,不承认这封休书,不信他们敢眼睁睁无视一个大活人,把人饿死不成?
但一个秀才的人脉可比农户大多了。为了孙子,沈源可不介意拖着七十岁的老迈身子去县衙门走一趟的!
没办法,李氏还是在爹娘骂骂咧咧声中,哭喊着被赶来帮忙的哥哥羞着脸拖走,沈家门前这才安静下来。
闹了这么一出,又是过了大半个月,元宵节一到,沈家的闹剧这才渐渐从镇上居民口中消失。
因为见证了那么一场闹剧,或者说大事,巧儿一下子乖觉不少,小兔子似的随便点动静都能吓一跳。小小年纪还学着小姑姑干活,生怕奶奶看她不顺眼把她也跟娘一样丢出去。
沈锦见状不忍心,大哥说细心也没细心到那份上,索性就把小家伙带在身边。巧儿聪明,只要家里没有对她表示出厌恶或是不耐烦,相信这孩子自己能想明白的。
沈家没有人种地,每年都是开春前找了佃户把地租出去,好年景就按五分收租,每年也能赚一些。沈恪休妻后一度让自己忙个不停,清晨天未亮便出去,小到买柴砍柴挑水洗菜,大到工作上的账本,家里的地租都一人全部忙完,还要托人查二弟心上人家里的情况,时不时应酬一下,晚上近乎深夜才回来,一个月不到,整个人瘦了一圈。
元宵节前一天,镇上几条主道上早已灯火通明,按照习俗,这前后三天都是取消宵禁,百姓们可以通宵狂欢。沈锦拿了自己的私房钱找了二哥二姐带着巧儿出门玩,自己则蹲守在大哥房门前,打算来个“守门待兄”。
有些事,真是感觉不讲开不行。
别问沈锦为啥操心那么多,问就是除了家里人身体健康,更要关心心理问题。
这都是多少教训得来的经验之谈啊。
果不其然,沈恪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没了应酬,回到家时身上还散着酒气,只是没有以往在窗子里看到的那么醉。沈恪酒品不错,跌跌撞撞回到家后习惯性自己去厨房舀了碗热水喝下肚,刚回到房间,就发现自己房间里幽幽的灯光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端坐在桌前。
探进头去一看,果然是小弟。
“小鱼儿,今天怎么没去玩啊?外面可热闹了,很多漂亮的花灯哦,还有糖人、糖葫芦、大肉馅的馄饨,你不想吃吗?”沈恪喝了酒,直接忘了小弟的小大人性子,习惯的用逗小孩的语气说话。
沈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碗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着葱花和一只荷包蛋的小馄饨送到沈恪面前:“你先吃了,娘给你包的。天天喝酒你不腻啊?把自己身体喝伤了你是想干嘛?你闺女不要了还是不打算要爹娘爷奶和你兄弟了?”
真是,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话这么多,沈锦突然发现,自从融入这个世界的家庭后,自己越来越有老妈子型话痨的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