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过气后——马马达【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3 23:02:25

  崔述轻轻发笑,坚决地推开她,勉力扶着桌案,跌跌撞撞移回床上,“夜深雨大,叨扰一日。小舒大夫放心,崔述旁的没有,唯独内功深厚,区区风寒,明日便好。”
  舒念被他气得一个倒仰,却见他闭目不语,自己束手无措,只能呆呆陪坐。
  崔述皱眉,渐渐辗转,忍耐一时,忽然坐直身子,“你――”一语未毕,张口便呕,乌黑的药汁混一股难言的怪味,冲口而出,尽数呕在舒念身上。
  崔述看她遍身狼藉,只恨没个地缝可钻,他心中激动,倒把自己憋得脸红头涨,越发干呕不住,犹记得撵她,“你走,别看。”
  舒念摇头,避到帐子后面去换衣裳。再出来时,崔述已冷静下来,靠在床柱上,神情恍惚,见她过来,惶惑道,“念念。”
  舒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我刚才不还是你的小舒大夫么?”
  崔述抿一抿唇。
  舒念重起炉子煎着药,自己挨着他坐下,想了想要打破今日僵局,只能实话实说,“今日甘仙子与你说那些话,其实我不太高兴。”
  崔述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舒念扯出他藏在被中的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紧握成拳的手掌,“我没有怪甘仙子,我是怪我自己。”她低头一时,鼓足勇气,抬头看他,“我喜欢你,阿述,很多年前就喜欢你,迟了这么久,今日被甘仙子抢先,是我不好。”
  崔述倏然抬头。
  舒念抬目,与他直直对视,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我既喜欢你,便不喜欢你生病,不喜欢你心里难受却不告诉我,不喜欢你背对着我哭,更不喜欢你离我远远的。阿述――”
  舒念微笑,“我喜欢你好好的,永远与我在一处。”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归家》
第56章 归家
  ◎只想让你好好看看我。◎
  崔述怔怔看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入了梦境,又或是在极痛之中,生出一个幻像欺瞒自己――应是假的, 若非如此, 为何天地间只余一片血脉涌动的混响?
  他必须击碎这片魔障, 却终于狠不下心, 咬牙道, “你说什么?”
  舒念活了两辈子,唯独表白这一回, 满怀柔情, 却落得这般回应,绷不住老脸一红, “我不说了。”一辈子说一次都嫌多,还两次?
  崔述如坠深海。
  果然――
  却终于从心底里生出不甘来, 反手扣住她手臂,狠狠掐着,厉声道, “你再说一次。”片时气弱, 小声哀求,“求你再说一次。”
  舒念这才察觉他异样, 便不迟疑,轻轻笑道,“阿述, 我喜欢你, 我想永远与你在一处。”
  一语未毕, 手臂一紧, 已被他拉入一个火热的怀中,下巴在骨线分明的肩上生生一撞,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及抱怨,有压抑的哽咽声,一下一下,敲击耳畔,断续不绝。
  舒念摸摸他鬓发,默默相陪。忽一时听水声咕嘟,忙推开他,“药滚了。”
  便爬下床去,湿巾子垫着沥出药汁,取匙搅凉,捧到床前,“再折腾一回,内功深厚也白搭,快喝了。”
  崔述接在手中,低头垂目,一气饮尽。舒念又递一碗水给他――
  不言不语,乖乖喝完。
  舒念大觉惊奇,收好空碗回去,崔述屈膝坐在床上,低头不语,猜测应是累了――好一夜折腾,她健健康康一个人都觉疲倦不堪,惶论他一个病人?
  便也倾身上床,放下帐子。初初躺下,崔述身子一歪,挨到近前,与她密密相贴。
  这么一碰舒念倒吃了一惊,“忘了你衣裳都淋湿啦,快脱下来。”
  崔述看她一时,见她神情坚定,索性闭上眼睛,赌气也似,扯开衣带,三两下除下湿衣,便连一层中衣也不留,一气掷在地上。
  舒念目瞪口呆,眼看他闷声不吭,一忽儿便将自己脱得干净――洗得发白的被褥之中,他的身体莹润如玉,线条秀美,如得上天眷顾。
  “你你你不冷吗?”舒念干咽一口唾液,忙把被子掷在他身上,“我去与你找衣裳。”
  慌慌张张爬下床,在柜前躲了半日,才鼓足勇气回去,拎一件干净的中衣,刚要展开,便被崔述夺在手内,草草笼在身上,“可以了么?”
  舒念一滞。
  “药吃过了,衣裳也换过了……不要管旁的什么好吗?都不要管。”崔述仰面看他,“你过来。”
  舒念如被迷惑,迟疑着躺回床边。便觉火热一个身体,蛇一般绞缠上来,与她四肢交缠,交颈而卧。舒念不安地动了动,“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他吐息灼热,喃喃道,“念念,我只想让你好好看看我。”
  舒念心中一声哀叹,只觉自己一颗心,被他牢牢捆缚,千丝之网,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稍一低头,往他面颊上轻柔一吻。
  崔述小声哽咽,越发百般纠缠,火烧似的面颊埋在她颈窝,使力之大,几乎痉挛。
  舒念难免慌张,待要逃走,又恐冷着他,时值夏夜,与他裹一床棉被,片时便出一身热汗,却只得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崔述越发滚烫,舒念渐觉害怕,“阿述,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崔述沉默一时,“念念,抱抱我。”
  舒念早已被他抱得热汗淋淋,一听这话气得倒乐了,“再抱都要化了。”
  崔述只不餍足,忽尔心生恼怒,张口便咬在她颈畔,狠狠啃噬――
  舒念冷不防,倒痛得一声惊叫,推他道,“你属狗的么?”
  崔述齿列一松,却不移走,仍旧含着她一小片肌肤,含混道,“我总觉得在做梦,你抱抱我,念念。”
  舒念只觉颈畔如被火灼,滚烫的热度绵延而上,直袭眼眶,倒叫她心中酸楚,侧转身来,一只手揽着他骨胳嶙峋的肩,另一只手隔一层薄衫,顺着脊背慢慢抚弄,“做什么梦啊,求你快些好起来吧,咱们才能一块儿做许多事,去许多地方。”
  黑暗中,耳力更明,崔述听得清楚,飘飘摇摇一颗心落到实处,哭泣之声再也藏匿不住,也无需藏匿――
  此后许多年中,舒念常常梦到这个夜晚――崔述在她身边委屈哭泣,像一个迷途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将一路的辛酸难过,尽数洒在她的怀里。
  ……
  “姑娘睡得好吗?”
  舒念正立在廊下挽着头发,回头看见阮青君,“青君起这么早?”
  “昨夜雨声太大,吵得人睡不着,索性起来炖汤。”
  舒念见他手中提着一只瓦罐,揭开看时,却是大骨莲藕汤,甜香扑鼻,喜道,“辛苦青君啦,送去屋里吧。”
  毕竟就一间像样的屋子。
  “郎君醒了么?”
  “没有。”舒念摇头,难免叹气,“烧成那样,不会醒的,你只管进去,无事。”
  阮青君依言入内,将瓦罐放在案上,看舒念仍在外间洗漱,悄悄移身过去,却不敢离近。那人一张脸艳如红霞,唇似涂朱,微微张着,一呼一吸,俱有细微的呻/吟之音,仿佛难受到了极处――
  确实病得不轻。
  阮青君想了一想,乍着胆子靠近,刚伸出一只手,忽尔喉间一紧,已被他牢牢制住,眼前一双眼通红,毒刺一般,恶狠狠盯着自己――
  阮青君心下冰凉,僵着身子不敢动弹,“郎君饶命。”见眼前人不为所动,忙又高声叫道,“姑娘救命。”
  舒念疾疾进来,难免好笑,拉开崔述,“青君来给你送饭,做什么呀?”
  崔述戾气顿销,身子一歪,软倒在她肩上,棉被滑落。他昨夜病中,辗转难安,衣衫早已松脱,几乎便是半裸的,这么一动,半边肩臂裸露在夏日清晨沁凉的空气之中,瞬时便起了一层寒栗。
  阮青君一眼看清,匆忙低头。
  舒念拉高棉被,将他遮住,摸摸他脸颊,柔声相问,“起来吃些东西好吗?”
  崔述闭目,面颊在她掌中蹭了蹭,小声道,“给我煎药吧。”
  舒念倒被他逗得乐了,“一夜过去倒换了个人,爱上吃药了?”
  “嗯。”崔述只觉晕眩,仿佛摇摇欲坠,忙一抬手臂,搭在她肩上,“想要快点好起来。”
  舒念架不住他胡乱动作,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再动都要叫人瞧光啦。”
  崔述恍惚应道,“又没有旁人在――”
  舒念回头看阮青君,敢情两回掐他,都是毫无意识的,几乎死了都没能在小吴侯心中落个名姓,难免同情,“青君,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吃?”
  阮青君“哦”了一声,便去拾掇瓦罐。
  崔述睁眼,“什么青君?”
  “没什么。”舒念推他躺下,盖好被子,垫一条凉巾子在额上,“我去煎药,稍候便回。”
  “什么青君?”
  舒念看他彻底醒了,心知糊弄不过,便道,“青君,过来见见小吴侯。”
  阮青君不敢迟疑,上前行礼。
  崔述仍旧攀着舒念,斜斜看他一眼,“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阮倾臣呢?”
  阮青君只得将前事再禀一回,“这回过来,全然不知师父行踪,恐有变故,很是担心。”
  崔述低头,若有所思。
  舒念摸摸巾子变热,便递给阮青君。阮青君十分机灵,重投洗了过来,又盛一碗汤。
  崔述犹自出神,被凉巾子一激,便动了动,仰面道,“念念,我想――”
  “你消停些。”舒念打断,将他移回枕上靠着,“有的是时日,养病要紧。”
  “念念――”
  “就当为了我。”舒念眨了眨眼,“没了小吴侯,八山二岛仍是八山二岛。我没了阿述,可怎么活呢?”接过汤碗,喂他喝汤。
  崔述不由自主便张口喝汤,稀里糊涂一碗热汤落肚,又喝过药,乖乖躺在枕上,昏昏入梦之际,才察觉自己很可能――
  被她蛊惑了。
  ……
  舒念吐出一口气,抬袖拭汗,回头见阮青君立在一旁发怔,悄声笑道,“放心,这回不会醒了。”
  两人坐回桌边吃饭。阮青君难免多看崔述一眼,方才眼见他忽然神情恍惚,老实得跟个偶人一样,给什么吃什么,难免惊奇,“姑娘方才是――”
  “不可说。”
  阮青君想了一想,“是不是媚术?”
  舒念斥道,“别胡说。”
  “其实南院也教过一些――”阮青君道,“只是远没有姑娘这个厉害,连小吴侯都能迷倒。”
  舒念老脸一红,“侥幸,侥幸。”匆匆吃过饭,仍旧坐回床边照顾崔述。凉巾子换十几二十条,崔述终于渐渐发汗,越发睡不安枕,昏沉间只是粘着舒念。
  舒念寸步离不得,挨到午时,崔述一个身子直如水里捞出来也似,连中衣都被汗水浸得湿透,双唇翕张,喃喃要水。
  阮青君陪在一旁,忙捧了温水上前。舒念用木勺舀了,沿唇缝倾入。
  崔述如获甘霖,不住舔舐,忽一时身子剧烈一抖,睁开眼来,双目明洁,宛如一对清泉。
  舒念摸他额际冷凉,心生欣喜,凝目笑道,“阿述,欢迎重回人间。”
  作者有话说:
  还没肝出来,不预告了,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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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积毁
  ◎师叔祖有仇必报,堪称真英雄。◎
  崔述喘一口气, 汗津津一只手扣在她腕间,“三棱血刺在哪里?”
  “怎么想起三棱血刺啦?”舒念放下水碗,往包袱里取出来,回头看时, 却见崔述居然已经坐起来, 他原只穿了件薄纱中衣, 病中早被汗水浸得湿透, 粘在皮肤之上, 着实不成个样子――
  忙三两步上前,按住他肩膀, “好容易退热, 起来做什么?”
  崔述不答,就手将她推到身旁, 向阮青君道,“出去找个地方藏好, 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舒念一滞,“谁来了?”
  崔述轻轻冷笑, “不管是谁, 总不是来寻我们叙旧的便是。”
  阮青君脸色雪白,结巴道, “怎么?有……有人来找郎君麻烦?”
  舒念起身给崔述寻衣裳,安抚阮青君道,“听郎君的, 不关你事, 八山二岛自来有规矩, 江湖恩怨江湖了, 不祸及妻儿,不迁怒旁人。”
  阮青君如梦初醒,拧身便走。
  舒念看他跌跌撞撞跑走,一时失笑,回到崔述身前,剥下湿淋淋的中衣,“在歌山我给阮青君那许多银子,住哪里不好,非得来这里,回头唬出个好歹,倒是我们的不是。”
  崔述坐着不动,由她摆弄,一时湿衣尽褪,感觉她擦拭自己汗津津的脊背,身子一倾,靠在她怀里,眼皮重如灌铅,沉沉合上。
  舒念一滞,体谅他刚退了热度,身上乏力,便安抚地摸摸他脸颊。三两下擦干,将干燥的外衫穿上,蹲在床边系着衣带子,仰面看他,“阿述,你刚好一点儿,别乱逞强,一切有我。”
  崔述不语,轻轻俯身,湿润的前额抵在舒念额间,温凉的触感,舒念闭上双目。
  崔述吐息之间尽是苦涩的药味。勾得舒念怜意顿生,她的阿述,这一日一夜,什么也没吃,药汁倒喝了无数。
  忽一时听风声飒飒,步声细碎,许多人停在院中。一人朗声道,“楼主座下苏简平,拜请入内,拜见师叔祖。”
  舒念一动,探手去摸天蛛绣球,却觉臂间一紧,已被崔述牢牢扣住,身不由主,被他推到一旁。
  崔述站起来,“无需入内。”转向舒念, “你呆在这里,别动。”
  舒念无语,“咱们两个,到底谁该呆着别动啊――”扣住天蛛绣球,还不及动作,颈间一凉,两根冷冰冰的手指,铁箍子一般扣在颈畔。一时大怒,“有能耐你掐死我。”
  “我不想点你穴道。”
  舒念越发怒不可遏,却听他语气倏然转弱,“你一定好好的,求你,别叫我有后顾之忧。”
  便觉颈间一松,肩际受了一掌,却不甚疼痛,身子轻飘飘如坠云端,待有实感,已经落在床褥之间。
  崔述一拉门闩,提步出去,月色下,身姿轻盈,衣袂飘飘,几欲凌风。
  院中十数人持剑肃立,俱各青衣蓝带,青巾束发,无一不是好相貌――
  藏剑楼中人,没有生得难看的。
  舒念还不及看清,门闩一合,当着她的面重重掩上。舒念热血上头,疾步奔至门边,正待冲出去,忽又记起那含着苦味的两个字――“求你”,难免心软,想了想,扒在门边,静观其变。
  崔述四下看了一回,“楼主座下都在这里了,楼主怎么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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