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唐子敬很可能就是躲在医院里的。
而昨晚所有的救护车都来自第一人民医院!
遇上红灯,谢宜修猛打了一个方向盘,也不顾前方的禁止掉头标志直接换了个方向,一脚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阿楚,你马上带人来第一医院,”车子快速在车海中穿梭,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给裴楚打电话,“我想我知道唐子敬躲在哪里了!”
……
第一人民医院的急救点在门诊楼旁边,是单独的一层楼。
周围其他人员很少踏足,只有救护人员的车辆进进出出。
谢宜修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找到了急救点的负责人。
“临时工?”负责人有些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我们这儿很多清洁人员都是临时工,其他好像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
“真没有。”
“有的嘞,”一个清洁工阿姨正在办公室里打扫,听了他们的话不由插了一句,“昨天老徐请假了找了个人来代替的呀,还是个蛮年轻的小伙子呢。”
谢宜修心头一凛,“他现在在哪里?”
负责人这才想起这个人来,“哦哦,对对,还有小唐,他是昨天晚上才临时来代班的,老徐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说自己来不了,那时又急着出车去灯光展待命,所以也就允许小唐来代班了。刚才还在呢,应该是来领工资的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小唐啊,这就走了?要不就留下跟着咱们一起在这儿上班算了咯。”
谢宜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似乎是刚停的车,司机还在里面。在车子附近,一个穿着急救人员制服的男人正在和一位中年人在说话。
那人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有些熟悉又不全是唐子敬的模样,显然做过伪装,他的身上还背着个大包。
“小唐,”负责人也走了出来,没等谢宜修阻止就扯了嗓门喊,“有人找你哩!”
被叫做小唐的人猛地回头,看见谢宜修的那一刻稍稍一愣,接着脸色微微一变。
谢宜修面色深沉,手已经摸到腰间按在了枪上,脚步一迈就要冲上去。
却只见那头唐子敬突然一把勒过面前中年人的脖子挡在面前,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短刀具抵在了那人脖子上,往后猛退了好几步。
“啊!”周边的几个路人都被这变故吓得惊叫起来。
谢宜修刚拔出的枪立刻收了回去,“别伤害人质!”
“谢警官,你能找到这里实在是令人意外啊,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去警局做客。”
唐子敬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手一松,将中年人用力往前推去,自己则快速从副驾驶蹿了进去,手扣着车顶,双腿一踹直接将里面的司机踹出了车。
剧烈的摩擦声响起,面包车在原地飞快地转了半圈。
“快让开!”谢宜修用力拉了一把那个踉跄着扑过来的中年男人,面包车就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撞飞了前面的栅栏直接,开了出去。
谢宜修跑向停车的地方,快速跳进了车里,轰鸣的马达声瞬间响起,车子一拐直接压过被撞倒的栅栏追了出去。
视野里,白色的面包车一路撞飞了许多车,以一种极致的速度开出了医院,然后一个急转弯拐到了外面的主道上。
持续的轰鸣声里,车速表上的指针沿着顺时针方向狂转,从80码到100码,然后120码,140码……
两旁的景色疯狂地往后退,极致的速度让轮胎都几乎打漂。
一路追来,周围的私家车都纷纷被他们波及,追尾事故频发,唐子敬的车左绕右拐地向着人多的地方驾驶,谢宜修有所顾忌,不过片刻就被甩出一大截。
有警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裴楚带着人赶过来了。而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唐子敬又是一个急转弯,快速拐进了另一条路。
谢宜修目光在窗外一扫,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同时方向盘大幅度的一转,刹车松开狠狠地踩下了油门,车子快速左转进了另一条小路。
这条路的尽头有数级台阶,轮胎磕在上面开始剧烈地颠簸,而在他终于到达路面时,面包车已经快速狂飙而来,擦过他的车头迅速往前。
错身而过的瞬间,唐子敬从车窗里伸出手朝谢宜修轻轻挥了一下,嘴唇无声开合:“再见。”
谢宜修脸色阴沉,又是一脚油门紧跟而上,此时,口袋里的手机狂响,方才听见的警铃声也越来越近。
此时,已是在市区边缘,道路宽敞通畅。
两辆车在路上你追我赶,突然,前面的面包车里伸出一只手,手里赫然是一把手枪。
“砰——”
谢宜修快速避让了一下,子弹携带着风声划过耳边,直接从前挡风玻璃穿过钉在了后座上。
枪声响了好几下,谢宜修险险避过,身后又是狂飙的马达声,裴楚的喊声传来,“开车门!”
只见他已经追在了谢宜修的车边,驾驶室的门大开着,身体向外微倾。
谢宜修二话没说,腾出一只手去开副驾驶的门,同时控制着车往他那边靠近。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达到最近,裴楚直接松了方向盘,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谢宜修的车里。
随着他进来,谢宜修听见了对讲机里的声音。
“1号警车到位。”
“2号到位。”
“3号还有2分钟到位。”
“……”
除了北边警车还未到位外,其他四周都有警察在包抄过来。
“你来开!”谢宜修忽然低喝了一声。
裴楚会意立刻扑过去握紧了方向盘,谢宜修拔了枪,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手里的枪遥遥对准了前面。
这条路再往前一段就是一个小小的弯口,到时驾驶室的位置将彻底暴露于射击范围内。
近了,近了,就是现在!
谢宜修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就等着唐子敬路过弯口。
可是变故陡然发生,唐子敬突然换了个方向,车轮急速旋转,他一路撞过隔离带冲到了对面车道,向着北面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因为他的变道,旁边一辆私家车一下子没控制好方向,差点撞上他们的车。
“靠!”裴楚爆了句粗口,猛打方向盘堪堪避过撞击。
而因为这一耽误,唐子敬的车已经只能远远看见一个影子了。
“3号车,唐子敬朝着你们的方向过去了,快点到达指定位置给我拦住他!”
……
3号车过来的路段因为被一起事故阻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及时到达,唐子敬的车快于他们,逃窜进了一条乡镇小路,等警察追过去的时候,只见白色的面包车翻到在农田里,上面的车轮尚在打转,而唐子敬却不见了踪影。
“我靠!小马,你他妈开车不是很快啊,怎么今天这么慢!”
小马正懊恼着,听到王超的话立刻顶了回去,“路上有人挡住我总不能轧着人过来吧!”
谢宜修和裴楚也到了现场。
“唐子敬刚离开不久,老刘,你带人去附近找。”谢宜修沉声开口。
“是。”
刑警队的人在附近村庄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唐子敬。
回去的时候,裴楚还是坐进了谢宜修的车里,他自己的车刚才因为无人驾驶撞向了旁边的护栏已经惨不忍睹了。
已经临近傍晚,太阳的热度终于退了些,而因为唐子敬这一出,谢宜修今天也没时间去舟山了。
裴楚点了根烟,“唐子敬我会带人继续找的,案子你也别担心,都交给我。你今晚先回去休息下吧,明天再去舟山。”
“嗯,我知道。”
搜寻唐子敬的工作还在继续,谢宜修没有听裴楚的话回家睡觉,而是又彻夜忙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才停了手头的事带了宁朔和苏羽赶往了舟山。
从湖城到舟山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上午出发,到达嵊山岛时还不到中午12点。
在后头湾无人村找到木呷老人的时候,他正睡在门口的躺椅里,手里摇着一把小小的蒲扇。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听说他们一行人要去绿野岛,立刻就露出笑来,“没想到还有人知道绿野。”显然已经忘记上次见谢宜修时说的那些话了。
“绿野难寻啊,它在公海里呢,很少有人会去的。”
幽静寂寥的小路上,苏羽快步跑过来,“老大,租到船了,可以走了。”
“嗯。”
带他们前往的是一位姓梁的大哥,生得很高大,肌肉饱满,皮肤因为常年受日照还有海风吹拂变得黝黑粗糙。
嵊山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前面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这是一艘渔船,速度并不是很快,谢宜修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海面。
梁大哥为人热情健谈,一路上一直在和他们讲述航行的一些故事,不过说起他们的目的地却是很不解,“公海那里都是没人的荒岛,你们去那干啥啊,不会是探险吧?”
宁朔一路已经跟他混熟了,不过听他问这个问题还是含糊地敷衍过去,“算是吧,好奇。”
这一路倒是并未遇上什么险阻,先前担心的恶劣天气也不曾遇到,一行人在三个小时之后,平安到达了绿野岛。
无边的海岸线上有海雾升腾,再近些,依稀露出了一座小岛的踪影。
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树林,海滩上遍布碎石和淤泥,上面还有一艘破旧的渔船,已经自然腐朽化作枯木。
众人下船,只有谢宜修落后半步,目光直直地望着岛屿深处,胸腔蓦然传来深深地痛,眼前的幻影时隐时现,仿佛看见一个红裙金发的女人拉着他从密林一直跑向海岸,无边的惊慌陡然撞击着心脏。
是谁在追他?
他的耳边传来女人遥远的喊声,有着深深的慌急,惊恐中却带着坚韧,不停地说着:“快走!”
宁朔快步走近渔船,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这地方还真有人来过啊,难道许承洲有个秘密基地的事儿是真的啊?我还一直以为是传言呢。”
李大哥拉着粗绳,回头冲他们喊道:“这林子看着深着呢,你们进去可得小心了,我先去把船拴好。”
宁朔应了声“好”,转头看见谢宜修已经往林子走去了,赶紧喊了苏羽跟上。
拨开缠绕的荆棘往里走,头顶的日光渐渐稀薄,树叶层层遮掩,丛林里显出一种昏暗来。
宁朔一边拿着刀砍路旁的树枝,一边开玩笑,“咱们这是荒岛求生啊。”
苏羽忍俊不禁,“哈哈,还真像。”
谢宜修自从上岛之后便一直沉默,脚步不停,密林深处仿佛有什么在一直呼唤着他,虽然没有记忆,但这个地方却似被烙印在心里一般,不用思考就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被爬山虎覆盖的石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阵沉默之后,苏羽小声开口:“是这里?”
即便来了此地,但大家对于这个没有什么确切依据的猜测都不抱希望,然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得不让他们重新思考了。这样的石屋里分明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许承洲传言中的实验室也许就是这了。
宁朔面色有些古怪,转头去看谢宜修谢宜修的表情,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大半张脸,他的唇一点一点抿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血色,如墨的瞳仁更加黑亮,静得没有一丝波动。但是宁朔却知道,每当他露出这样神情的时候,便是他的心彻底乱了。
轻松的表情消失,宁朔又望了那座石屋一眼,难道当年谢宜修失联的那段时间……
石屋看起来废弃已久,推开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在最前面的谢宜修不由偏头捂住口鼻,后面宁朔和苏羽也是连连咳了好几声。
里面很昏暗,只有微弱的透过门窗照射进去,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光,也依旧能看清里面的情况。那是巨大的玻璃,在石屋中隔离出了一块空间,里面摆满了实验用的设备:显微镜、冰箱、量杯、纯水仪……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宁朔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看着里面的情况,“真的是一间秘密实验室,许承洲真是太有才了。”
在这样的荒岛上建立一间实验室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瞒着所有人。
“我进去看看。”
谢宜修点了点头。
这时,苏羽喊了一声,“这有个地下室!”
转头看去,只见苏羽拨开了一个小柜子,地面上出现一个圆形的口子,走近了一看,墙壁上还有铁梯子一直连接着下面。
谢宜修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正要去实验室的宁朔也被吸引过来,他看了眼谢宜修,“下去看看吧。”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宁朔不知撞了什么东西,静谧的空间里陡然发出一声铁皮颤动的脆响,“靠,这什么也看不见啊,要不上去找找有没有蜡烛。”
“桌子上有。”沉默许久,谢宜修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很低。
“……”
宁朔一愣,黑暗中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苏羽摸索着找到了桌子,在上面摸到了一根圆柱形的东西,是蜡烛!“找到了。”
她“啪嗒”按着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摇曳,这才让人看清她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根白色的长蜡烛。
宁朔的神色更加怪了,心里疑窦丛生。
苏羽连点了两根蜡烛,有了烛火照明,房间里的布置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除了桌子外,还有一张木床,上面整齐地叠着一床蓝色被子,门口有一个翻倒的铁桶,应该就是宁朔踢到的东西。
谢宜修的目光缓缓在屋子里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床头的墙壁上。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轰然倒塌的声音。
灰黑色墙壁上画着两颗重叠相依的心。
谢宜修缓缓走过去,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又痛又涩。
修长的手指抚过,粗糙的墙壁带给指尖不算舒服的触感,他一点一点划过爱心中的字母——XY。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些很零碎的画面,一会儿是他抱着一个金发女人,握着她的手,拿石头在墙上刻画,女人银铃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她娇娇地说:“留下证据,你以后就不能赖账了。”
一会儿又是他们躺在床上,他将她压在身下低头深吻,她柔弱无骨地在他怀里,细弱地喊他“宜修”。而他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离开这里我们就结婚。”
他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淡金色的长发异常清晰。
是谁,你究竟是谁?
宁朔看了眼墙壁,又看了看失神的谢宜修,动了下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这里有封信!”苏羽叫起来,“是给老大的!”
谢宜修猛然回头,苏羽正站在床尾,手里捏着一个白色信封,他伸手接过,只见素色的纸张上字体清秀地写着两个字——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