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知晓的一切——桑文鹤【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7 17:18:22

  《她所知晓的一切》
  作者:桑文鹤
  文案
  困扰了于建新半辈子的1999年川江市姜家灭门案终于在2018年的秋天迎来了一丝转机。
  与此同时,于建新儿子的女友齐安雅也收到了自己的小姨安小寒意外去世的消息。
  多年前,小姨选择远离故乡,也因此间接造成了家族的不幸,齐安雅对小姨的过往充满了好奇。
  在整理小姨遗物的同时,齐安雅发现了被小姨珍藏多年的几个笔记本。
  而那里面记录的,是两个女孩不被人知的友谊,而这两个女孩似乎也与多年前的那桩灭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川江小城里那些被隐藏多年的秘密,都随着于建新和齐安雅各自的追寻而被一一揭开,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更惊人的真相……
楔子
  第一拳打中她左脸的那一刹那,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疑惑,疼痛比疑惑晚了几秒才击中她。然后就是第二拳,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第二拳比第一拳更狠,她的后脑重重地撞在了水泥地板上,有血从她的鼻子里喷了出来。
  “为什么?”她听见他问。他一下又一下地挥着拳头。他的手是不是也破了,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可顺着额头流下来的血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了。
  他还在咆哮着,嘴里一直说着为什么。这真是荒谬啊,她在心里想,这不是此时此刻自己该问的问题吗?
  他也许是打累了,喘着粗气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抬起来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感觉她的大脑终于在这暴风骤雨间逮住了一秒钟,发出了一个指令,终于有眼泪流出来了。
  那滴眼泪也许再次惹怒了他,他给了她一个耳光。
  白炽灯下,他挥舞过来的手还是那么修长。那只手,多么漂亮的手啊。
  几个小时以前,那只手还在为自己开车门。她坐上副驾驶座的时候,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关好车门。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仿佛自己是件易碎的珍宝。
  “别忘了系安全带。”她听见他说。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很是好闻。
  她照做的时候忍不住望了他一眼,他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赶紧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他的笑容很好看,她想看,却又怕看到。她觉得如果他再那样多看自己几眼,自己一定会当场化成一股烟。
  车子一路向南开去,目的地是他选的。他问过她,你觉得那个地方怎么样,她说好。她只说了一个“好”字,但是她真正想说的是,只要是你,那什么都好,怎么样都好。
  在他面前,她只想臣服。
  换档的时候,他的手离她的膝盖只有短短的几厘米的距离。她注视着那个手掌,修长干净的手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们认识好几个月了,他从来没有碰过她一个指头,可她却越来越渴望他的怀抱,他的爱抚。
  而现在的她躺在地板上,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个甜蜜的下午正在跟着自己的意识一起,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瘫在地上,像滩烂泥,他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逼迫自己集中精神,然后她看清楚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短斧。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终于被漫出来的无边绝望和恐惧淹没。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死了。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第1章 .
  于建新的家在光华路二十八号,从地图上看,是在川江市的北郊,那是以前光华高中的家属楼,有五层高,两个单元,每层两户,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建成。每套房子的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大概五十平,于建新一家三口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光华高中在二零零九年的时候迁去了南郊的新址。也就是在同一年,于建新的老婆,还差一个月就可以退休的物理老师杨秋红被查出卵巢癌,半年后,抗癌失败,杨秋红病逝。那个时候她和于建新的儿子于孝文已经考上了大学去了外地,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回来住,毕业后他参加工作,虽然回了川江,可单位在西郊,平常他都住在单位宿舍里,后来攒了点钱,再加上于建新的补贴,于孝文瞅准机会在开发区按揭了一套小二居。儿子长成了大男人,于建新也不想搬去同住。时光流逝间,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常住人口就只有于建新一个了。
  于建新今天起了个大早,于孝文一周前就跟他打过招呼,说要在今天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他自然喜不自胜,一大早就起来去早市买菜买肉,回来打扫房子,可在欢喜忙碌的间隔里,他也会感觉到一丝落寞。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是不是得给个见面礼?是要包红包吗?该包多少才算合适?是不是还得给个金手镯之类的东西来表达男方家长的诚意?
  如果杨秋红还在就好了,于建新一边在水池边择菜一边在心底叹气。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听别人的劝,再找个老伴,最起码遇到事的时候身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其实也不是没人给他介绍过,杨秋红走的那年,就有人跟他提过这事,被他一口回绝。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心里还迈不过那个坎,他也得顾着儿子的感受。古人还都要守孝三年,他虽然不是个完全秉承旧观念的人,只是他心里还念着杨秋红,而且良心也告诉自己,不能在结发妻子还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心无旁骛地开启新生活。
  后来又过了几年,已经参加工作的儿子在一次周末回家的时候主动提起这事,儿子说自己单位里有位几年前失去了丈夫的阿姨,人很不错,自己可以帮着介绍。儿子还说自己明白父亲爱母亲的心,但日子还要过,自己只是希望父亲晚年幸福。
  饭桌上的父子俩都沉默了很久。于建新感激孩子的开明,只是他明白,在一起过日子也不仅靠缘分,更多的是要确保在现实的问题上两个人的三观一致。双方的财产,房子,退休工资的分配归属,各自的孩子,孙子,交际圈,最后才是双方的兴趣和性格合不合适。
  而关于现实的话题,每一个单独提出来都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更别提堆积到一块了。他见过那些老婆一死就很快续弦的人,也不能说人家就是狼心狗肺,因为有的人就是没办法承受寂寞,就是得每天都回到一个还有别人在等他的家里。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如果遇不到真正合适的人,他宁可选择安详平静的孤独。
  “也许有的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次遇到合适伴侣的机会,而我呢,已经遇到过你母亲了,我该知足了。”于建新对儿子说。
  想到母亲,于孝文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他知道母亲的心里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自己。母亲开始化疗的时候,他本想休学回家照顾母亲,可父母都坚决不同意。也许他和父亲的心里都觉得应该还有点时间,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母亲会那么快地离开。
  那个冬天,母亲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人从能吃能笑能说话到弥留的状态就是那么一个礼拜的事。虽然电话一挂他就冲去了火车站买了车票往家里赶,可还是晚了,母亲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没能跟母亲好好的告别,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问于建新:“就真的不再找了?”
  于建新说:“现在我还不想考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于孝文点点头,不再说话。父子俩在饭桌上沉默地吃完饭。
  杨秋红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吃饭,杨秋红坐在他们中间,饭桌上的气氛全靠活泼的杨秋红来调节。她虽然是学理科出身的,但身上却一点也没有固有印象里理科女生呆板和过于严谨的气息。她从小就是文艺骨干,爱动爱笑,有她在家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现在,整个屋子里除了电视背景音以外,就只有于建新默默的叹气声。于建新在心里暗暗期盼,儿子待会带回家的姑娘能给这个家带来新的欢笑和活力。
  儿子以前也交过别的女朋友,可带回家里来的这还是第一个,于建新问过儿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儿子说反正心里已经认定了现在的这个,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吧。
  姑娘叫齐安雅,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现在在群众路小学教语文,也是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于孝文一个大学同学的外甥是齐安雅班里的学生,孩子的妈妈对文静的齐安雅印象极好,本想撮合自己的弟弟和齐安雅,于是很热心地安排了两人见面,可两个人见了面以后才发现气场完全不合,尴尬地聊了一会后就没有什么下文了,倒是陪着哥儿们一起去相亲的于孝文却对齐安雅一见倾心,他想方设法加了人家姑娘的微信,每天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动地请安问好,一到周末就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
  他们俩的关系真正有进展是在齐安雅了解了于孝文的家庭也是单亲以后,于孝文觉得在那之后的齐安雅才开始对他推心置腹。她的家庭也是单亲,母亲也是死于癌症,她甚至还要比自己更不幸一点。因为她的生父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后来母亲带着她嫁给继父,又生了妹妹。继父虽然对她不错但显然对自己亲生的女儿更好。
  于孝文知道她的心里有很多惆怅,他都懂。有的时候,他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注意到她在微微走神,像是一起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或者是在地铁的车厢里,于孝文望向她,会看到她微微锁着眉头,眼神望向虚无,脸上有淡淡的哀伤之色。每当这个时刻,他都会更紧地握紧她的手。他希望她开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是被她的忧伤所吸引。她是那种不笑比笑起来更美的女孩。
  于建新已经布置好了餐桌,碗筷都是新买的,今天他做了四菜一汤,一个凉菜三个热菜。三个热菜里两荤一素,汤是西湖牛肉羹。他又掏出手机,想确认一下于孝文在微信里说好的会到家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手机里有两条来自王睿明的未读语音微信,第一条是:“师傅,你在家吗?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听背景的杂音,他发这条语音的时候应该是在外面。于建新又点开第二条:“师傅,我现在在从旗城往回赶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下午一点就可以到川江,我直接去家里找你,那个案子现在有了点进展。”
  王睿明是于建新的徒弟,一入刑警队就一直跟着于建新,去年王睿明刚被提拔成川江市刑警队的一组的副组长。
  于建新直接拨了王睿明的电话,打了两次都提示说您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于建新给王睿明回了一条微信:“好的,我在家里等你,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又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 2018 年 10 月 28 号的十一点四十。于孝文说好会十二点到。十二点到一点,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他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新买的红包信封,点了六千六百六十六放了进去,钱是几天前去银行取的,数目不会出错,可他还是又数了好几遍。他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有点心神不宁,这全都怪王睿明发来的那条微信。
  “那件案子现在有了点进展。”
  能让他们师徒两个用“那件案子”来形容的,就只能是那件事了。
  他焦躁不安地在阳台和客厅之前来回踱步,想抽根烟,可又不想弄得一屋子烟味。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第2章 .
  进入楼道前,齐安雅又掏出手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虽然来的一路上于孝文都说她看起来很好,可是齐安雅还是觉得口红的颜色是不是有点太红了。
  “别紧张。”在她前面上楼的于孝文笑着说,“你放心,我爸肯定会喜欢你的。”
  楼道有点黑,感应灯似乎也不够敏感,从一楼到五楼,于孝文不停地大力跺脚,齐安雅的高跟鞋有点硌脚,她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的台阶。
  大概从两个月前开始,于孝文就跟她提过好几次见家长的事,但一直到了今天才终于实现。她明白见家长是件意义重大的事,拜见父母以后,她和于孝文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齐安雅曾经很多次听于孝文跟她提起过于建新,说他高中毕业后参军,因为在部队里表现突出,部队栽培,他考上了军校,后来遇到裁军,就转业当了警察。退休以前,他一直都是一名奋斗在一线的老侦查员,参与破获过的案子不计其数,还经历过多次和犯罪嫌疑人近身搏斗的危险时刻,身上有刀伤,肩膀上还有一个弹孔。每当提起父亲,于孝文的脸上总是挂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神采。于孝文一米七八,于是在齐安雅的想象里,素未谋面的于建新一定也是个高大威猛铁骨铮铮的汉子。
  来开门的却是个有点干瘪的小老头。笑嘻嘻跑来开门的他身上还系着围裙,个头看起来应该刚过一米七。齐安雅有点后悔自己穿了高跟鞋。
  “爸,”先进门的于孝文说:“这是小雅。”
  “叔叔好!”齐安雅乖巧地说。
  “哎呀,小雅,快,快进来!”于建新笑成了眯眯眼,“路上累了吧,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快洗洗手,咱们就开饭了。”他又冲着于孝文说:“鞋柜最下面一层有新拖鞋,快给小雅拿出来。”
  齐安雅换了鞋,于孝文帮她把带来的保健品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齐安雅记得于孝文说过,几年前于建新还没退休的时候,胳膊总是疼,去医院里一检查,竟是骨裂。当时大夫就说他有点骨质疏松,让他一定要多注意补钙。可于建新不喜欢奶制品,于孝文给他买的钙片他也总是忘记吃。齐安雅有个大学室友毕业后去了美国,她托室友在美国买了治疗骨质疏松的保健品作为自己第一次登门的见面礼。
  在餐桌前坐定后,齐安雅简单地环顾四周,屋里的装潢走的是简约风,家具的样式是几年前流行过的款式,屋子打扫得很干净,阳台上挂着洗好的衣服,窗台上的绿植看起来生机勃勃。
  “都是些家常便饭。”于建新一脸谦虚地说:“你第一次来家里,也不知道你的口味。”
  齐安雅低头一看,桌上的菜都是平日里自己喜欢吃的,想必于建新为了迎接她也是做足了功课,她赶紧说:“谢谢叔叔,这些我都特别喜欢。”
  “那太好了。”于建新举起装满饮料的杯子:“欢迎小雅来家里做客,你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以后一定要常来。”
  齐安雅跟于建新碰了杯,说:“谢谢叔叔。”
  “来,吃菜吃菜,喜欢什么自己夹着吃啊。”于建新热情地说。他指了指餐桌上摆着的公筷。
  “我爸手艺很好的。”于孝文一边给齐安雅乘汤一边说,“我上高中的时候,每个周末我们班同学都想来我家蹭饭。周一的时候我把剩饭带到学校去,都有人要跟我抢着吃。”
  老于谦虚地摆摆手:“夸张了夸张了。我那会整天忙着工作,有的时候一个礼拜才能回一次家,孝文妈妈整天忙着备课,也不太会做饭,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俩就吃学校的食堂,只有我周末回家的时候才能做顿好的。”
  这是齐安雅不知道的事。
  “小雅,你家里都好吗?你爸爸和妹妹都好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