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知晓的一切——桑文鹤【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7 17:18:22

  齐安雅过去,陪她一起来的交警说:“这就是死者家属。”
  司机上下打量了齐安雅一番:“死的是你什么人?”
  齐安雅说:“是我的小姨。”
  司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来了气:“虽然是死者为大,但我还是得问一句啊,你小姨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旁边的交警皱了皱眉头。
  “突然一下子就冲出来,哪怕你再给我几秒钟的反应时间,现在都不至于会是这样。你看,她死了,我成了撞死了人的人,那我以后还开不开车了,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而且我那还是新车,这一下跟凶宅一样,成了凶车了。”
  “对不起啊。”齐安雅小声地说,折腾了这一天,她是真的累了,也难为了于孝文,今天一天没干别的,成了她的专职司机。他站在齐安雅的旁边,扶着单薄的她,他感觉她在微微的发抖,恐怕整个人的精神也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经过交警的调解,事情解决地还算顺利,因为毕竟出了人命,所以司机也不想再追究死者的任何责任,而他自己的损失则由保险公司承担。
  从交警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于孝文问齐安雅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想吃什么?齐安雅摇了摇头,就把头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于孝文担心地不停地望向她,又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齐安雅家里的情况于孝文是了解的,他知道齐安雅的亲爹去世的早,她和自己的继父还有妹妹也算不上亲近,他遇到齐安雅的时候,她的妈妈刚过世不久。第一次见她,于孝文就被她身上清冷破碎的感觉吸引住了。那个时候,他和前女友分手已经有小半年,前女友活泼开朗,两个人每天都很开心,可前女友的家庭无法接受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还专门去解释过,说自己的妈妈是在自己已经成年上大学了以后才去世的,对自己的性格塑造没有影响。可他低声下气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事情的走向,女友在他面前哭了一场,然后两个人分了手。
  车在绕城高速上行驶着,于孝文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于建新。接起电话的于孝文才意识到于建新还并不知道齐安雅家里发生的事,但当着齐安雅的面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说自己现在在开车,在送小雅回家的路上,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他一直把齐安雅送回了她独居的小公寓。再三确认了她没事后,又到楼下的超市帮她买了鸡胸肉西蓝花和牛奶放进冰箱。他说:“我还得回我爸那一趟,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记得吃东西。”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帮你叫了外卖,待会就送过来,我让外卖员放在门口就行,你自己记得拿。”
  齐安雅抱住他,他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两个人吻了一下,然后他说:“好好睡一觉,明天给我打电话。我待会到我爸那了再给你发微信。”齐安雅点点头,看着于孝文出了门。
  她是真累了。这一天的情绪从一开始的紧张雀跃到后来的震惊诧异悲哀,甚至还有一丝荒诞。命运是多么荒诞啊。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扮,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要建立一个未来的家庭而努力,而下午就收到了自己的家人骤然离世的消息。先是爸爸,然后是姥爷,姥姥,最后是妈妈,现在,小姨也没了。
  狭小的公寓像一口缸,齐安雅被巨大的虚无腌浸着,悲伤从身体里泌出来,在皮肤表面结起一层苍白的霜。她把自己扔进被子里,眼泪漱漱而落。
  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抓起来一看,是继父发来的:“安小寒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我刚刚跟房东联系了,房东说合同都是一年一签,不过只要能在下个月二号前把东西全部搬走,就不收违约金,还会退剩下两个月的房租。”
  又发过来一条:“佳卉要考研,我这边也忙不过来。所以这个事还得麻烦你。退下来的那两个月的房租就算是你的辛苦费。安小寒的东西能卖的你就卖掉,或者直接扔掉就可以,我们什么都不要。她火化了以后我会把她的骨灰盒寄存在殡仪馆里。我先付三年的寄存费,这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齐安雅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日历,现在是 2018 年 10 月 28 日。离下个月二号还剩下四天。
第8章 .
  于孝文一进屋,于建新就凑过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于孝文把齐安雅小姨出事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其实太具体的细节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也有很多疑问,但只能等到改天齐安雅的情绪平复一点了以后再问。
  “真是没想到会这样,小雅这几天要辛苦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得帮帮人家。”于建新嘱咐他说。
  于孝文点点头,“我知道。”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爸,那今天王哥来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明天得去外地一趟。”他有点心虚地看了于孝文一眼,“跟你王哥一起。”
  “又是去自费查案是不是?”于孝文无可奈何地说:“王睿明也真是的,平常老是来跟你打听工作上的事,你替他分析解惑,这都已经算是义务劳动了,现在你都退休了,还不让你在家好好歇歇,还把你当一线侦查员使唤呐,我哪天非得去找王睿明讨个说法……”
  “哎呀,这回不怪你王哥,是我主动提出要去一趟的,本来他说他和组里的小刘一起跑一趟就行,可我还是觉得我得自己跑一趟。”
  “那你们局里的领导批准吗?你也别老是干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啊。”
  “我知道我知道。”于建新摆摆手,“你王哥会来事儿,领导那头他会打点得很好,领导心再重,也是警察,是个警察就都想破案,我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走到一起来的嘛……”于建新嘿嘿地笑了两声,“再说了,你老是劝我出去旅游散心,还要给我报什么夕阳红旅行团,我这次出去,也就算是旅游散心了……”
  于孝文知道一提到查案于建新就总是有理,所以他乖乖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第二天一早,王睿明开车带着于建新去了旗城,在看守所里,于建新见到了那个涉嫌电信诈骗的白胜和。
  白胜和不是旗城人,半年前他跟人从旗城下属的笠县来旗城打工,进了一家所谓的网络通信公司。他之前已经见过王睿明,知道他是川江市的刑警,这次又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一看就是老刑警气质的人,这让白胜和的心里打起了鼓。
  “警察同志,我上次不是跟您都汇报了吗,我真的没去过川江市。”
  “你再想想,旅游也没去过?”
  “真没去过,从小我家就穷,生活就是勉强温饱,哪有钱出去旅游。”
  “那一九九九年的时候,你就一直生活在笠县?”
  “是啊,一九九九年……”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会我才十二,我还在学校里当三好学生呢,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噎滴沂求蚁囟风路小学毕业的,那个学校现在还在呢。”
  白胜和说话的时候,于建新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他的反应不像是编的。
  “白胜和,那你的家里人,有谁在一九九九年的时候去过川江吗?”王睿明问。
  “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白胜和说,见王睿明严肃的表情,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您就是问我一万遍,我还是不知道。”
  话已至此,两个人就不再问了。白胜和被管教带离了房间。
  “我觉得这个白胜和是真不知道。”王睿明,“他虽然是个骗子,但我看这次他不像是在说谎。”
  “但是 DNA 不会骗人。他即使没去过川江,他身边能够接触到他的人,能拿到他 DNA 的人一定去过。那个口香糖,要不然就是白胜和嚼过的,要不然就是有人把白胜和的唾液样本弄到那个口香糖上面的,而那个口香糖又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有人收集了沾着白胜和唾液的口香糖然后又把口香糖留在了案发现场?”王睿明问。
  “是的,只能有这么一种解释。而这个人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肯定是想扰乱警方的侦查视线。”
  “对啊,他想把警方往沟里引,让警方走弯路,最好永远也找不到真凶。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同伙不被发现。这个人无论是谁,他一定去过那个案发现场。”
  “但也不排除这个人是在案发前去的,然后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把那个口香糖留在了姜家。”王睿明说。
  “不能说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你想啊,就算白胜和认识的某个人捡起来了他嚼过的口香糖装在兜里,然后去姜家做客,然后单纯地想要把口袋里的垃圾扔掉,就把那块嚼过的口香糖给留在了姜家,这虽然不太符合社交常识,但也不能说是完全说不过去,但问题是,这个口香糖是在姜鹏的手里发现的。你想啊,当时有个闯入者,手持斧头在砍杀你们全家,姜鹏作为家里的青壮劳动力,在这个危机关头不去拿刀,拿擀面杖,拿花瓶或者一切可以被用来当成武器的东西去搏斗去反抗,反而握着一个口香糖,这太说不过去了,而且姜家是个讲究的人家,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的,姜鹏还有洁癖,谁会去用手碰一个不是自己嚼过的口香糖呢?就算是他好心要帮保姆倒垃圾,也不会用手直接去碰的。”
  王睿明点点头,于建新说的他都同意。他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说:“师傅,我看咱们还是去一趟笠县,去问一下白胜和的亲友。”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吧。”
  到了笠县已经是下午,他们按照白胜和户口上登记的地址先联系了负责这个辖区的派出所,说明情况后所长派了一个熟悉情况的片警陪他们一起去了白家。
  白胜和的妈一见到警察进门就开始哭,她说儿子是被冤枉的,是被人骗去做坏事,不听话就不给饭吃,还要挨打,所以他是迫不得已。片警小许说:“婶子,这两位同志是从川江市过来的,过来就是问你点事,和旗城的那个事没关系。”“川江市?难道你们怀疑小和在川江也犯了事了?”白妈妈的脸上添了几分惊恐。
  “没有,我们知道他没有在川江犯事。”王睿明说,“阿姨,白胜和他有没有去过川江?”
  “没有没有!”白妈妈摆摆手,“什么川江川海的,他没去过。”
  “那你们家里有谁去过川江吗?”王睿明问:“在一九九九年的时候。”
  白妈妈的脸上浮起不解的神情,“一九九九年的事你到现在二零一八年了才来问?那么久的事谁记得到啊?”
  “是这样的,我们在调查一起发生在一九九九年的命案,然后因为白胜和电信诈骗那个事,被公安机关依法采集了 DNA,结果就在这个数据库里和一九九九年的这个案子里的一个相关 DNA 给比对中了……”
  “这不可能!”白妈妈哭天抹泪地说:“我的老天爷嘞,怎么又和啥子命案给牵扯到一起去了!”她呜咽地哭了两声,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一九九九年?一九九九年我家白胜和才十二岁,他咋会去犯啥子命案嘞?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就 HelaDNA 比中这个事来说,确实没有弄错……”
  “那就是有人栽赃陷害!”白妈妈抹了一把眼泪。
  “对,我觉得也是!”站在一旁一直没发话的于建新接话说,“那肯定是哪个认识你家白胜和的人故意捣乱啊,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在白胜和的周围,有没有人在 一九九九年的时候去过川江?”
  白妈妈不说话了,她想了好半天,还是摇摇头,说没有。
  小许在一旁打圆场,“婶子,要不然你看能不能让这两位同志坐下,你给他们倒点茶,或者倒杯水也行,人家也是开了好久的车来的……”
  “没事,我们不喝茶,阿姨,您再好好想想,我们是真的想帮白胜和。”
  白妈妈点点头,她招呼王睿明和于建新在沙发里坐下。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说:“警察同志你们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王睿明还想阻止,可白妈妈已经进了厨房。
  于建新四处看了一下,注意到了墙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里一共有六个人,白胜和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在他们身后站着白胜和和另外一个男人,他们两人中间站着一个长得和白胜和很像的女人。坐在照片最中间的老两口笑眯眯地抱着一个婴孩。照片里的白胜和看起来要比现在年轻许多,估计这照片不是近两年照的。
  “阿姨,您家一共有几口人啊?”王睿明问。
  “就我们老两口还有白胜和和他姐姐。他姐嫁去了外地,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带着孩子和女婿回来。现在小和出了事,老头也不在,我这心里啊,真是乱……”
  “您丈夫不在家吗?”王睿明问。
  “他出国挣钱去了,没办法,家里的儿子不争气,到现在了连个对象也搞不上,人家女方一开口就是多少万多少万的彩礼,媒人也要介绍费,要结婚还要在城里买房,又要车的,他只能出去挣点辛苦钱。”
  “出国劳务。”片警小许在一旁补充。
  于建新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赶紧问:“那您和您的家人都没有去过川江吗?或者是不是家里什么亲戚朋友去过川江?”
  白妈妈还是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我们家亲戚不多,而且都在本地,就是嫁出去的或者娶进门的也都没有川江人。”
  小许不死心:“那我白叔那边的亲戚呢,像是小和的堂哥堂叔什么的?”
  “没有,他老白家三代单传,要不然当年查的那么紧,罚二胎罚得那么狠,他还硬是让我生儿子。”
  于建新又望了一眼那个全家福,他问:“小和的姐姐,今年多大了?”
  “我闺女比儿子大七岁,怎么了?”
  “您能现在联系上她吗,您问一下她,看她有没有在九九年的时候去过川江。”于建新说。
  “您怀疑是她陷害她弟?那绝对不可能!”白妈妈又激动了起来。
  “不是她陷害她弟,而是怕她也和白胜和一样被人利用!”于建新神情严肃地说。
  小许在一旁帮腔:“婶子,你给姐打个电话,人家两个同志也是想帮咱嘛,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也是为了小和好嘛。”
  白妈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还是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找到了白胜和姐姐的微信,发起了语音通话。响了几声以后,那边接了起来。
  “妈,我这会在店里呢,怎么了?”
  “胜男啊,妈问你个事,就是九九年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川江市?”
  “呀,九九年,那都快二十年以前的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电话里的女人声音很尖,背景很吵,像是在市场之类的地方。
  “你先别问,你先说,你去过没有?”
  “我想想啊,九九年,九八年我大专毕业去外地实习……”
  “我记得你也不是去川江实习的呀。”白妈妈打断她的话。
  “我是去富安市实习的,在富安待了三个月,小和放暑假的时候你还带他来看过我你记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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