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馆闭春寒——诗灼灼【完结】
时间:2023-10-17 23:08:56

  南方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往京城里递, 只是一直没有花暮锦的消息。
  云卿姿急火攻心晕了几日, 一波一波的郎中太医从云家走出走进, 终是过了年人才悠悠转醒,翊王妃也知晓此事,拖着病体来看了她几眼。
  只是云卿姿依旧昏迷不醒,她又拉着温大娘子的手哭了又哭, 口中直说苦命的孩子,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岁。
  云家的这个年过的十分低调, 朝中事多,云卿姿又因着花暮锦晕厥多日, 年前一日薛小娘又派人来说自己身上不爽利, 郎中去瞧了也只说怕是不行了。
  温大娘子忙的脚不沾地, 才过了年又听官家处置了好几个文臣,其中便有孟家与黄家。
  孟黄两家被查出有通敌之嫌,官家震怒之下将孟甫与黄亓革职抄家,初六便问斩,黄家有个昭仪在宫中求了又求,这才保下其他人的命。
  此消息一出,满朝官员大惊,将次作为前车之鉴,官家如此便是杀鸡儆猴,底下的人即使有小心思也不敢再做什么。
  云卿姿终是在初三时醒了,只是整个人瘦了不少,精神不佳。
  温大娘子知道花暮锦身死之事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今人醒了自然是好的,只能先稳住她的心绪,先将身子养好。
  日子恍如箭矢,一晃眼便到了二月初,翊王回城,南边战事吃紧,但禹州一带已是平息了战乱,他上了战场受了重伤被送回京城,顶替他的则是三皇子。
  花暮锦依旧没有消息,云卿姿这些日子也好了不少,云卿鸾整日来寻她说话,她也只静静地听,偶尔回上几句。
  云卿鸾嘴上不说什么,私下也偷偷哭过几回,花暮锦去了,阿姐像是也跟着去了一样,如今只剩下一尊躯壳。
  花朝筑的使女都忙着照顾云卿姿,要么便是寻找花暮锦的下落,这都一月了,不见半点消息,便是荥饯那边也失去了联系,侍歌奉命往庆皓那边递信,但都半个月了,不见一封回信。
  花朝筑事多人少,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墨夭回到了棠梧院。
  京城已经入春,积雪也化的差不多,如今只剩下了春寒料峭。
  墨夭潜回棠梧院时,并无人知晓。薛小宁借着生病的由头遣散了院中许多人,给温大娘子说的话便是反正她都要死了也用不上这些人,平白的耽误了。
  是以棠梧院如今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婆子在伺候。
  她研究了两月的蛊如今终是成了,她也得想法子金蝉脱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元旦大朝会结束后,各朝使臣便离开了京城,而缈浓也不好留下,也跟着这些人离京,但暗地里却在城外的县中扮成了兖朝人暂且住下了,只等着薛脂凝离开云府后便带她回南疆。
  墨夭入了房内,薛脂凝正躺在床上冥想,听见脚步声便坐直了身子。
  “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洪亮,不待半分倦意。
  墨夭沉默不语,只是将东西从怀中取出,放在她的面前。那是一枚扳指,像是多年前的旧物,上头刻的花样已经磨平,只有淡淡的痕迹,想来这扳指的主人是带着手上日日摩挲。
  “人我已经找到,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墨夭见她的样子,缓缓开口。
  她此番去江宁,帮了徐回却也被伤的不轻,徐回拿到了信物便想翻脸不认人,好在她多留了个心眼,这才能顺利救出被困多年的顾旻,顾旻如今对徐回来说已经没有半点作用,知晓他被人带走也无所谓,反正主子的大计将成。
  薛脂凝点头,手指摩挲着扳指,眼眶逐渐红了,情绪也有些激动,她恨不得现在就脱身云府去见顾旻。
  “明日你去浚县寻南疆圣女,将顾旻交给她,等我出了兖朝你的姐姐自然会还给你。”
  她头也未抬便吩咐,却听到墨夭拒绝的声音。
  “我要见到我姐姐才会将人交给你,而且要将我二人身上的蛊毒解了小娘才能见到顾旻,不然小娘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一面!”她定定的看着薛脂凝,语气不容置喙。
  薛脂凝闻言这才抬眼看她,冷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同小娘商量。”
  室内安静了一瞬,半晌,薛脂凝才笑出声:“好,我答应你。不过现在还不能走,得等赵恪入京才能走,我知晓你与他们那边还有联系,尽快探出他们何时入京。”
  她说完便让墨夭退下,语气不容置喙。
  墨夭自有把柄在她手中,为了自己与姐姐的自由,不得不再继续帮她,她只想着等着一切都结束了便带着姐姐回瓴阳庄向庄主请罪,依着庄主的性子,应当还会收留她们的,荼白如今便是被救出来也要医治,瓴阳庄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二月十五,南边传来消息,周崇率军朝着京城而来,一路上尸殍遍野,流民四窜,镇国公身负重伤只能在泉州休养生息。
  京城大乱,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官家似乎不想再战,让前去江宁的三皇子与另外两路兵马回京。满朝震惊,文官们的札子像雪片一样送进资善堂,但官家不为所动,像是铁了心一般。
  朝中折损几名大将,官家却不恋战,而像是要将周崇请进京城一样,周崇与齐王原是怕有诈,但留在京中的顾珩也传了消息,朝中现在无人可用,若是这仗再打下去,兖朝的命数也要绝了,至此他们才不怀疑。
  赵恪这十几载如履薄冰,眼看临门一脚更是谨慎,不敢急躁冒进。
  他早在泉州诛杀镇国公大儿子时便将周崇的旗子换成了自己的,如今兖朝上下都知晓,是他赵恪要起兵造反,而并非周崇,这也坐实了流言。
  此番他率军回京,打的旗号便是“清君侧”,弼王早在年前便被他诛杀,弼王府的血流了三天,上至弼王与王妃,下至一只狗都被拉出来斩杀,蠡元的百姓见此惨状,哪里还敢负隅顽抗。
  百姓咒骂他连手足兄长都诛杀,实为狼心狗肺之人,他听见一回便杀一回人,杀的多了再没有人敢说这种话。
  李清然此次也是被他带在身边,自她从京中被接回江宁时与他大吵一架后便沉默不语,已经有一月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使女又说她找人问了滑胎的药,赵恪知晓又去将她骂了一痛,但对方像是装作没听到一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他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如今李清然腹中的孩子已有七个月了,正是小心的时候,她却整日坐在马车外吹风,像是故意与赵恪作对一般。
  赵恪总是拿着披风来寻她,她也不说话,二人只是沉默着。
  “阿然,我是逼不得已,旁人不知晓,你该理解我的。”赵恪叹气,将披风盖在她的肩头。
  李清然听这话倒是红了眼眶,她自有孕以来情绪总是上下起伏,稍稍说几句话便红了眼眶。
  同样的话赵恪已经同她说过无数次,次次如此,说他有苦衷,若是这天底下的恶徒都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而为之,那天下的恶徒岂不是都是好人了。
  可李清然却是想笑,他去蠡元时非要带上她,她是亲眼见着他拉长弓将弼王射杀,也是他亲自下令诛杀弼王府的众人,老弱妇孺,弼王的孩子只有三岁,也死在周家军的刀下。
  蠡元血流成河她是亲眼见着的,为着皇权,赵恪弑兄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
  他杀了这么多人,可到头来却喊着自己是逼不得已。
  李清然无声落泪,这罪孽太深了。
  “赵轻诲,我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赵恪上前,只是握住了李清然冰冷的手,他说:“无事的阿然,要遭报应也是我受的,不干你和孩子的事。”
  他自小便知晓,他是注定要颠覆这皇权,自古帝王的宝座,便是用白骨堆成的。
  千里之外的京都城。
  官家还在资善堂处理政务,前线传来消息,齐王怕是不出七日便能入京交界,皆是定会铁骑踏破皇城,他早早便让禁军守在皇城门,只等着齐王来。
  资善堂寂寥无声,已过亥时,圣人带着一碗梨汤而来。
  “官家眼下乌青,想来这几日定是未好好休息。”圣人将梨汤端上桌案,轻轻抽走赵栴握着的笔。
  她满脸柔情,“世子已安然无恙,如今正赶往京城。赵恪入京之时便是他身死之日,一切准备妥帖,官家不必再忧心。”
  赵栴却是抬眼瞧她,眼中露出不忍。
  “贞姝,定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圣人姓秦,闺名贞姝,她已经许多年未听赵栴如此唤她,上一回好似还是十年前,平日里,他都是唤她皇后。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结局了,可能都是晚上更新,要理一理剩下的大纲,大家顺便想一想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哈感谢在2023-10-05 21:28:45~2023-10-06 21:2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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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许妃自缢◎
  秦贞姝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容赵栴质疑。
  “官家与我夫妻三十余载,是从越王府相互扶持走过来的, 我忍了他们二十多年才等到如今这一刻,官家却说我赶尽杀绝?这是何等的可笑!”
  她在王府为妃时便处处受许妃的掣肘,她的母家并不鼎盛,只是朝中的一个三品官员,而许妃则是出自郢丘许家,是世家大族,当年许家将许妃送来便是为了赌一赌赵栴有没有本事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许家的确赌赢了,赵栴力排众议坐上皇位, 也成为一代仁君, 后世都在赞扬, 不过这都是后话。
  赵栴只叹了口气,想握住秦贞姝的手却被她躲开。
  “贞姝,好歹留下…许稚一条命。”
  半晌, 他才开口。
  赵恪残杀手足之事早已传遍京城, 世人纷纷咒骂, 听说了蠡元的惨案后甚至连官家都骂上了。
  他是反贼,如今要么死要是成,而他注定只能死,不死难以平民愤。
  秦贞姝却是又轻笑了一声, 只是这声音在官家耳中十分讽刺。
  “官家,你曾许诺我的, 许稚欠我的全要还给我,他儿子犯下如此罪孽她又怎么能全身而退呢?弼王的母妃生他时难产而亡, 他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如今身死便是为了给他弟弟铺路, 三皇子蠢笨,但却是最像官家的孩子。
  仁义是世人赋予的,而这条路也是官家替他选的,如今临门一脚,官家可不能再心软。不然弼王便白死了。”
  她冷静地出奇。
  大殿内安静了片刻,官家沉默不语,只是顿顿地点了头。
  秦贞姝出了资善堂,却没有回寝殿,而是朝着西南方向的一座宫殿而去。
  悦香阁,是许妃的住处。
  便是她离京十多载,这座寝宫也是闲置了十多年。
  羽林军跟在她的坐撵后,当她进殿内时便将悦香阁团团围住。
  悦香阁内的宫女见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纷纷跪下行礼。
  许稚还未歇下,秦贞姝至她面前时她正捧着兵书,见到秦贞姝才忙俯身。
  “娘娘大驾,妾有失远迎。”
  秦贞姝并没有让寝殿内的宫女退下,只是悠然坐下,微微抬着下巴,面上满是寒霜般的冰冷。
  “你的儿子马上便兵临城下,若是此刻用你祭旗,不知他会不会更快一些?我也多年未见他了,倒是想瞧瞧这个孩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许稚闻言却是笑起来,那笑声响彻整个内室,她眼泪都像是要笑出来一般,半晌才止住:“用我祭旗?真是笑话!便是杀了我,等我儿子当上皇帝我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而你丧家之犬罢!”
  她狠狠地盯着秦贞姝,眼中好似有滔天的恨意。
  她知晓秦贞姝恨她手段太狠,害得她失了孩子还落下病根,她又何尝不怨恨秦贞姝毁了郢丘百年的基业,害她的父母兄长惨死异乡,反了赵栴不过便是朝他讨要曾经本该是她的东西罢了。
  “当年若是没有我们郢丘许氏的助力,赵栴如何能坐上皇位!这天下本就该归我儿所有,我只恨当时我心软留了你一命,不然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她满脸扭曲,朝着秦贞姝走去,滔天的恨意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十多年前许家覆灭,她只能苟延残喘求了一道圣旨带着年仅八岁的赵恪回郢丘为父母收尸,从此郢丘便也成了赵恪的封地,不得召不可入京,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对赵栴的满腔爱意也变为了恨意。
  郢丘许家的女子,是生来就要成为皇后的,只是当年他们晚了那么一步,让秦贞姝捷足先登,她只能沦为侧室,那是许家便做出来决定。
  既然做不了皇后,那便做太后。
  秦贞姝有了身子,太医诊断怕是个男胎,许家人便想趁此毁了秦贞姝让许稚上位,可当时许稚却不想让秦贞姝这般轻易死去,便设计使她滑胎,还落下了病根,终生不得有孕。
  许稚回想起那段时光,满心只有后悔,若是当时她再狠心一点直接杀了秦贞姝,那许家就不会满府灭门,她也不必躲在郢丘筹谋多年。
  她抬眼去望秦贞姝,眼中只有恨意。
  秦贞姝起身,也朝着她走去,“许稚啊许稚,十年前是我赢了,十年后我自然也不会输。”
  案台上的烛火忽然灭了一瞬,烛火炸的火星四溅,烛火印在秦贞姝的脸上,红光映面。
  寒光乍现一瞬,只听许稚短暂而又急促的呼声,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贞姝。
  许稚的身子缓缓倒下,月白的宫装被鲜血染红一片,室内的宫女失声尖叫,浑身颤栗着跪倒了一片。
  许稚撑着一只手按在地上:“你以为杀了我便能让赵恪回头吗!秦家的位置坐不长的!”
  秦贞姝只是轻笑,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净:“杀你只是想杀罢了,秦家从不任人唯亲,更别说仗势压人,秦家永远不会像许家一般。”
  她将染血的帕子随意丢到许稚的面前,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许妃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畏罪自杀。这个消息必得快快送去前线。”
  这场闹剧也该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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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妃自缢一事很快便在京中传开,当然这也少不了秦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墨夭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去寻薛小娘。
  “主上已死,你我不在受她掣肘,到底何时出城?少主的大军后日便能踏破城门,届时再走便麻烦许多。”
  她不知薛脂凝如今还在等什么,眼下真是云家松懈的时候,若是再等下去,等齐王如今可不好再出城了。
  薛脂凝依旧漫不经心,心里在琢磨另一件事。
  她私心作祟,想带着云卿姿离开,花暮锦如今不知生死,云卿姿留在兖朝怕也是寸步难行。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要取出云卿姿体内的茳荧虫,那是极好的引子,若是有了茳荧虫,她所研究的蛊虫更为上层,用在顾旻身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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