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一向贪财好利,这解约金,是条件。”
只有把条件和话开明白了,才会有信服力。
她和宴景禹没有未来,这是在想摆脱他的穷途末路里,剩下唯一的办法。
和晏老爷子合作。
他们爷孙俩打擂台,她夹在中间,只有受伤的份。
在这种绝境下,她被逼得不得不做出选择,别无他法。
而她,只是选了一个相对于对自己伤害最小化的那一边。
“呵。”
半晌,老爷子冷笑了声,起身凝视着她,就像一位高清亮洁的判官审判浑身余孽的恶人般的眼神。
“希望南小姐,这次不会让我失望。”
撂下这句话,老爷子就走出了茶室,眉眼略显深沉,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对迎上来的管家说:“过几天就是景禹奶奶的忌日了,是该让景禹随我回老城那边祭拜祭拜,敬敬他的孝心了。”
茶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一瞬的假山流水声,陷入了寂静。
南焉的肩膀垮了下来,红唇翕动,难受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痛苦也正在一寸一寸地生啃着她的灵魂。
坐了好久,杯子里的茶汤已经褪去了最开始浓郁的香味,她才起身离开。
去了盛白律所。
第40章 诛心
下午明廷是有一场诉讼的。
知道南焉来了,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在看到办公室沙发上坐着的人时,他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走进去,“怎么过来不先说一声?”
南焉闻声看过去。
明廷坐在她的右侧的单人沙发上,瞧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皱眉,“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还没事,鬼的气色都要比你红润点。”他哼了声,“都怀孕的人了,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南焉一愣,“你特意留下我那个孕检单做什么?”
明廷笑了笑,桃花眼里映着星光熠熠,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深意,“你猜。”
“还我吧。”南焉不想去猜他的心思,直接道。
“啧,真无情。”
他咂了咂嘴,还是起身去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单子给她,“宴景禹知道吗?”
南焉收单子的手一顿,红唇轻抿着,没有说话。
明廷猜到了,“你想瞒着他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我的隐私,你别问了。”南焉没有多说的意思,岔开话题,“摄影展那天的事,还是谢谢你。”
“说谢谢多客套啊,我晚饭还没着落,也没人请我吃饭,要不你请了?”
南焉哑然,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顿可以宰她的机会。
“要不是看你这律所那么奢华大气,我真的要以为你这律所要倒闭,穷到揭不开锅了。”
面对她的调侃,明廷故作苦相,“这可都是我的门面,当然得摆好看点,实打实的穷。”
她知道他在耍油嘴,就光他现在这一身的行头,都起码超过两三百万了。
也懒得和他计较,朝他摊开手,“行,吃饭没问题,但你先把我另一样东西给我。”
孕检单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平安符坠子。
明廷看着她的掌心,语气里透着疑惑,“东西,什么东西?”
南焉睨着他,端倪他的反应,随后道,“一条红绳平安符,下面还有个穗子,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平安符?”明廷皱眉。
这玩意他见都没见过。
他看着她问,“宴景禹送你的?”
“我奶奶送我的。”
明廷恍然,“你说的这个东西,我没拿,也没见过,应该是掉家里了,我回去帮你找找。”
南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解释,“那天回去,你包不小心掉地上了,东西都散落出来了。”
南焉听明白了,想必那孕检单,也是那个时候看见的。
“那你回去找找吧,这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
“行,晚上回去就找……”看她一脸急切的样子,明廷又话锋一转,“算了,我现在回去帮你找找看吧,这饭,留着下次吃吧。”
他一般下庭后,没什么事,都会直接下班。
要不是知道她在律所,他都不会回律所的。
南焉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整栋洋楼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冷清而又寂静。
宴景禹还没回来。
她有些疲惫,上了楼,路过拐角处时,她忽然发现另一边尽头处的门是半开着的。
那里是宴景禹的书房,通常情况下都紧闭着的。
她步伐犹疑了半分钟,还是走了过去。
里面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比较昏暗。
她皱眉,轻喊,“宴景禹,你在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宴景禹?”她走进去又喊了声。
偌大的书房装修单一简约,空气中弥漫着宴景禹平日身上那股子淡淡松木香。
除了有个酒柜外,其余好几个书柜中摆放的都是各种金融类和不太常见的书籍。
桌面上摆放着的都是他公司的各类文件资料。
看上去稍微有些凌乱,和书房里其他整齐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梭巡间,她意外撇到了发现两份文件下压着一个玉坠子似的的东西。
出于本能的好奇,她撩开那些文件,将玉坠子拿起来。
质地很纯,清亮通透。
很漂亮。
最上端还刻了一排字。
愿君相思,旁边还有一个缩写字母――S。
南焉神情一怔。
“砰!”
都来不及多想,书房的门被暴力推开,太过突然,南焉身体一颤,手一抖,那枚坠子‘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当即摔成了两半。
南焉睁大瞳孔,看向门口。
只是门口的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捡起玉坠子。
她心里一紧,望着男人手中的坠子,红唇翕动,“对……对不起,我……”
“谁让你进来的?”男人站起身,阴骇的眸底凝着幽暗的光泽,冷冰冰的语气夹裹着迫人的气场。
“我看书房的门没有关,以为你在……”
“那又是谁让你动这个东西的?”宴景禹再次厉声打断她的话。
南焉抿唇,没法辩驳。
对上男人泼天的盛怒,她只能说一句‘抱歉’。
“抱歉?抱歉有什么用?这东西能复原吗?”
南焉垂首,攥紧拳头,这事她确实理亏。
只是,上一次见他这副表情时,还是在得知沈织星的墓被烧毁。
S。
也并不难想。
即为沈,他对沈织月并没什么情谊,那这个沈,就只能代表沈织星了。
不愧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分量就是重。
相对沉默下,书房里弩拔剑张的气氛陷入了凝固。
宴景禹看着她那张惨白的面色,以及那双平静的眼眸,平生心烦意乱,扯开领结,“我最后再说一遍!这栋洋楼,你去哪都行,唯独我这个书房,不准进!”
南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瞧了他一眼,随后从他身边越过。
唇角勾着一抹轻嘲的弧度。
以后何止这个书房,她连这栋别墅,都不会再想踏足了。
晏老爷子算得上个行动派。
隔天下午就召开了一场发布会,正式宣布了宴沈两家订婚的日子。
十月二十四号。
霜降那天,亦是……她的生日。
南焉看着这条报道,不禁笑了起来。
看吧,她说过,宴景禹的狠辣全是晏老爷子遗传的。
诛心之战。
她被伤得体无完肤,连让她生日都过不好。
多狠,多绝啊!
“哟,南老师,您这是在这暗自伤神呢,怎么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不要紧吧?”
思绪远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吴侬软语的好听嗓音,话里却满是嘲笑和轻蔑之意。
大有说风凉话的趋势。
第41章 巴掌
南焉退出那篇报道,将手机息屏。
转过身,眸子里映着沈织月那张化着浓妆的脸,脖子上系着一条浅色的丝巾,唇角还挂着一抹明显的耻笑。
今天下午这个拍摄场地,一共有五组摄影在拍,她和沈织月分别就在这五组之二里。
同为圈内人,碰上也是在所难免。
南焉也没有避着她的道理,只是觉得她那副总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实在太倒人胃口。
看了容易觉得烦。
见她依旧那副假清高,假淡漠的样子,沈织月心里就来气。
双手抱胸,走近她,“你应该看报道了吧,我和景禹要订婚了。”
“嗯,恭喜。”
南焉不冷不淡地回答,收起手机,轻描淡写地说,“等你和晏总订婚那日,我会托人,送一份贺礼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请教请教沈小姐。”
沈织月皱眉,对她这态度很是不满意。
其实,下午这个消息放出来,她心里也没有多高兴。
可能是上回被宴景禹警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脖子疼,甚至窒息。
对宴景禹的滤镜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但终究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了,在他身上的执念早就情根深种了。
还是会有所期盼和欢喜。
她强行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依旧趾高气扬地看着南焉,“呵,从你口中听到请教两个字,可真是难得,说吧,什么事。”
“我摄影展的那幅压轴作品是你让人破坏的吧?”她淡淡的开口,“包括在网上带节奏,说我是小三,又让人聚众闹事把我摄影展彻底毁掉的人,也是你吧。”
此话一出,沈织月原本还傲气凌霜的表情忽然变得慌乱了起来。
脖子上的疼痛感和恐惧感再次将她笼罩住。
即便猜到有可能是宴景禹和南焉说了,但公众场合,她决不能承认。
她强装镇定,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你,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被人拍到放到了网上,那些人是打抱不平,人家也没有骂错,你本来就是个第三者。”
说到最后,她情绪反倒渐渐稳定下来了。
冷笑了声,“还有什么压轴作品,该不会是你平时树敌太多,有的是人看不惯你,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办摄影展?可笑,我看你还是……”
“啪!”
她冷嘲热讽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沈织月的脸麻木了一瞬,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缓缓抬手抚上脸颊,望着南焉,“你敢打我!”
“啪!”
音落的那一秒,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南焉,你疯了。”被接连打了两记耳光,沈织月几近抓狂。
“啪!”
“啪!”
在她手离开脸的那瞬间,又是两巴掌,打得沈织月神色恍惚,身子趔趄了几下才站稳。
“现在是不是想起了点什么?到底是你做的,还是我胡说的?”
南焉冷冷地看着她,只要一想到她奶奶那幅照片被毁,她就止不住的恨,止不住的怒。
那幅作品,不仅是她的希望和期盼,梦想和夙愿,更承载了她奶奶养育她二十几年的恩情,是她对她奶奶的精神寄托。
“你!是真的疯了。”沈织月眸子里燃烧着怒火,作势就要反打回去。
南焉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往后掰,“沈织月,你平时怎么挑衅我,给我使绊子,我都不在乎,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那幅作品。”
“啊!疼,南焉,你放开我。”
沈织月的思绪早就被这腕间的疼痛磨得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她咬牙,下意识伸另一只手想去扯南焉的头发。
南焉趁此直接扔开了她的手腕,眼睁睁看着她跌坐在地上,随后,脚踩在她的手背上。
“人一贱,就容易犯错,沈小姐,人生的路还很长,不必这么快自寻死路。”
看着沈织月因为手背的疼痛而龇牙咧嘴时,她反而加重了力道,“我是个疯子,疯子是不会讲人情味和道理的,你毁我一幅作品,我打你几巴掌,已经算便宜你了。”
至于这一脚,自然也就对应上那个砸中她肩膀的水瓶了。
说罢,她镇定自若的移开了脚,居高临下的睨着沈织月,冷笑了声,转身离开。
沈织月脸上的妆已经被哭花了。
她小心翼翼的收回那只被她踩破皮的手,怒狠狠的瞪着南焉的背影。
在某种角度上,南焉和宴景禹是相像的。
一个打脸,一个掐脖。
全都运用到她身上了。
南焉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打了沈织月而感到舒缓和愉悦,反而愈发沉重了。
她不想那么早回到洋楼,独自坐在江边吹了一晚上的夜风。
十一点,她才开车回到远山临。
洋楼灯火通明,说明宴景禹在家。
想起昨晚他为了那个玉坠子动怒而又急切的样子,她觉得很讽刺。
也因为那个坠子,昨晚是她搬回洋楼后,他第一次选择睡在了书房,今天一早,早早的出了门。
门一开,她从玄关处换上拖鞋走进去。
回到房间,男人交叠着双腿坐在中间沙发上,正在翻看手中的文件。
他轻掀眼皮,幽冷的质问声随之响起,“去哪了?”
南焉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去江边吹风了。”
“你一个人?”
“你又想怀疑什么?”
宴景禹将手中的文件放下,犹如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王者般凝视着她,“你把沈织月打了。”
提及这个,南焉皱起了眉,“嗯,我打的。”
“就为了你的摄影展?”
“你知道我摄影展是被她破坏的?”
“南焉,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沈织月背靠沈家这个大资本,你动手打了她,你觉得沈家会放过你?”他答非所问,带着几分怒意斥责道。
南焉攥紧拳头,“那照你的意思,我得哑巴吃黄连,暗自吃下这个亏,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对吗?”
她强忍住泪水不掉落出来,“也是,你现在和沈家都快成一家人了,当然向着沈织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