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折青梅——庐兰饮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15:26

  “那干点别的,帮我捏捏腿。”说着,青阳尘璧就好整以暇。
  叶可卿没有动。
  “为了救某个人,我已经疾行月余,没一日好眠,现如今考取功名无望……”
  叶可卿一脸认命地替他捏起了腿。
  “左边点,对,范围大一点,再用力一点。”
  看着某人惬意地眯眼,叶可卿之前那点愧疚荡然无存。
  门外一个土匪敲了敲门,“二当家,吃的放门口了。”
  青阳尘璧毫不动弹,用眼神示意叶可卿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炖肉。
  吃了好多天的饼,叶可卿又惊又喜地问青阳尘璧:“不会有毒吧?”
  青阳尘璧坐直了身子,眸色阴沉得可以杀人。
  叶可卿看清他的神情,被吓了一跳,把碗推远了些。
  “真的有毒?”
  “没有,你吃吧。”
  “嗯?”
  不是,你这煞人的表情谁敢吃啊?
  在叶可卿惊疑不定的时候,青阳尘璧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
  叶可卿犹犹豫豫地端起碗,小小地啃了一口,肉质劲道,有弹性,毫无肥肉,可谓瘦而不柴。
  她咋咋嘴,疑惑说:“这不像是猪肉,也不是羊肉,应该是牛肉。”
  青阳尘璧浑身疏离,叮嘱叶可卿:“多吃点,等会才有力气下山。”
  “等会?”
  “嗯,我把叶老爷的信读给土匪头子听了。”
  “啊?”
  “放心,他们让我假装成叶老爷写一封委托书,里面我留了藏头诗,对方很容易发现其中的问题,定然会报官。”
  他沉了沉眼神里的光晕,郑重起来,“我去救叶老爷,你等我。”
  叶可卿乖乖点头,拉着青阳尘璧的衣摆,担忧道:“你要小心。”
  青阳尘璧低头看了看被拉着的衣角,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宽慰道:“我不会有事。”
  门外一阵嘈杂,或重或轻的脚步声纷沓远去。
  青阳尘璧从门缝窥了半晌,开门出去。
  叶可卿等在屋里,碗里的肉瞬间没了滋味,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有人劫狱!”
  叶可卿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青阳尘璧那副柔弱身子骨,铁定要完
  她找来一把锄头,拉开门冲了出去。
  土牢里,一个土匪压住一个人掐脖子,叶可卿上去一锄头,把那土匪打晕过去。
  土匪翻身倒在一旁,叶可卿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齐管家!
  “你来救爷爷?”
  齐管家虽然对叶可卿巴结老爷之事颇有偏见,如今能在土匪窝里见着熟人,登时高兴了许多。
  “小姑娘也在?多谢你刚刚救我。”
  叶可卿小手停在面前,止住他的话。
  “走,跟我去救爷爷。”
  齐管家忙应下,跟在叶可卿身后。
  一路上,横陈好几具土匪尸体。
  齐登上前查探尸首后道:“刚死不久。”
  叶可卿皱了皱眉,问他:“你来的时候还有见到何人?”
  “我在山下等到土匪带了大部队出去,方才一个人摸了上来,这荒郊野岭没有别人啊!”
  奇怪,会是谁杀的?不可能是青阳尘璧那个书呆子吧。
  “谁?”
  地牢暗处响起一道人声,仿佛刺骨寒刃。
  叶可卿迟疑了片刻,答道:“青阳,是我。”
  青阳尘璧带着叶老爷出来,他走在前头,逆着微光,昏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如果说以前的青阳尘璧,是一把藏着锋芒的君子剑,如今的他,锋刃已舔舐过鲜血。
  一步步,他沉稳走出笼罩的黑暗,剑气凌然、摄人心魄。
  叶可卿突然发现,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羸弱。
  走出阴影的青阳尘璧恢复了波澜无惊的清冷气息,站在叶可卿面前,低头问:“不是叫你等着?”
  “我听到动静,怕你有危险嘛。”
  青阳尘璧在叶可卿面前无奈叹息一声,淡淡血腥味萦绕进叶可卿的呼吸,真切清晰。
  叶可卿握着锄头的手一紧。
  “你怕我?”青阳尘璧眯了眯眼。
  这样的氛围陌生而惊悚。
  他透漏着危险的神色让叶可卿的心仿佛被人攥紧在掌心,随时要被捏爆。
  青阳尘璧又低了低头,试图看清叶可卿那复杂的脸色,
  而叶可卿仿佛被逼到了悬崖峭壁,后退一步就是坠落。
  尽管知道青阳尘璧想听什么,叶可卿还是咽了咽口水,细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从来没有见过青阳尘璧杀人,她知道这些法外之徒该杀。
  只是她太惊讶。
  叶可卿的目光落在青阳尘璧的手上,他的手一向好看,修长如玉竹,那是他执笔研磨的手。
  青阳尘璧的气势随着叶可卿的话陡然一灭,他的手在她的目光中渐渐蜷缩起来。
  叶可卿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微微低着头,眼睛朝上去看低头的少年。
  她的眼睛晶亮,像一汪清泉,盛满笃定和信赖。
  “再怕也想靠近。”
  莫名的,青阳尘璧呼出一口气,牵了牵嘴角。
  那一笑,少年化身为勾人的艳鬼,让人觉得他的唇肯定很好亲。
  叶可卿险些招架不住,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们赶紧去牵马吧。”
  青阳尘璧似笑非笑道:“马不是被吃了?”“胡说……”
  等等。
  叶可卿想起那碗炖肉,像牛肉一样的炖肉,胃里有些翻涌难受。
  很快,她想到了更糟糕的后果。
  “那你,那你怎么上京赴考?”
  青阳尘璧没有吭声,自嘲一笑,垂下头,眼里有星光坠落。
  叶可卿的心猛地抽疼。
  “感谢青阳小友,多亏小友使出调虎离山计,我们才能逃出土匪窝。”叶年裕不顾齐管家的阻拦,瘸着脚走过来,“小友若不嫌弃,那便将齐登骑来的马拿去。”
  齐登背过身,免得自己忍不住想阻拦。
  那匹马,关系着叶家的生死。
  如今叶家陷入账务危机,正缺银子救济,可谓万分火急。
  若是没有这匹马前去收帐,恐怕叶家商业等不到这救急的银子,就得先行倒闭。
  当然,这一切他都没有说出来。
  老爷要帮,他理解,老爷一向敬重读书人,又承了这小子的救命之恩,齐登自知不能让老爷的一番好意变味,没有将那些难处说出来。
  叶可卿闻言大喜,转头去看青阳尘璧。
  却见他并未立马收下,而是看着齐登的背影半晌,衡量片刻后,郑重谢过叶年裕。
  “那舍妹便与你们同行,互相有个照应。”
  叶年裕笑眯眯应下。
  青阳尘璧斟酌后,又道:“将来在下若是高中,定让叶家改头换面。”
  叶年裕并未将这句承诺放在心上,只挥挥手,叫他“快去吧”。
  青阳尘璧转身离开。
  叶可卿在他的身影要消失之前,大喊一句:“青阳,等我回来。”
  青阳尘璧顿了顿脚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夕阳半倚,像一张红彤彤的大烧饼被山寨遮了一角。
  “想吃烧饼了,肉馅的。”叶可卿抬头看了半晌,扶着爷爷在官道上走。
  “吃什么烧饼,我们吃烤鱼。”叶年裕抖了抖袖子,指了个方向,“往那条路走。”
  叶可卿欢喜地冲到前面,浑身有劲。
  齐登揣着袖子,一脸委屈道,“老爷现在倒是清闲自在了。”
  “没事,雄关漫道从头越,当初我们怎么打的江山,大不了再打一次,也算是积累经验嘛,说不定经此一难,家里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儿能有些长进。”
  奢望醉生梦死的叶天光能醒悟,叶年裕也只是说说,没有当真。
  齐登还是有些难受,叹息道:“若是我没能救到老爷,叶家没救了,倒还好说,现在明明还有希望能赶上,马却没了。”
  “没人家把土匪调走,你能救到我?”
  齐登哑然,没了声。
  “你看若是他没来,土匪只会抓着我去领钱,能领到钱,杀我灭口,没领到钱,杀我泄愤,他一来便救了我,看来是我的造化。”
  齐登继续没吭声,但到底是被说服了。
  叶可卿在前头高声大喊:“快来,真的有溪。”
  齐登挽了挽袖子,又把衣袍别起,“好多年没和老爷一起抓鱼了,上一次还是叫老爷‘少爷’的时候,今儿难得有机会。”
  “走,看谁的鱼大。”叶年裕捡了几根树杈,挽起袖子跟在后边,丝毫不顾及之前将脚给扭伤了。
  他们是从小的主仆,好多年都过来了。两个人一时成了三十多岁的老顽童,脸上的笑容冒得老高。
  ……
第二十四章 发现情书
  “你说,咱们小姐为什么要杀这个女子?”一名男子问。
  “管他的。”
  两个男子守在京城外官道上的一家茶铺,手里拿着一幅画像。
  “不会是咋们小姐喜欢那个叫青阳尘璧的小白脸吧?”
  “怎么可能?”
  “那也是,我们小姐千金之躯,天下男儿谁不想做衡王的女婿。就算是真的,我们小姐想要的,就没有放过的。”
  男子淡淡“嗯”了一声,脸上一道疤痕。
  两个人这一守就守了半月。
  约七天前,那名叫青阳尘璧的小白脸打马通过,却迟迟没等到画像中的女子。
  叶可卿跟着爷爷和齐管家,走了一条来往人多的山路,这条路虽窄小,却比官道近,常常是徒步之人的首选。
  因此,叶可卿也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冲着她来的刺杀。
  等她回到青阳家的时候,已经过去月余。
  当下已经变得有些炎热,院子里的花都谢了,树木倒显得葱郁起来,洒下荫凉。
  叶可卿突然有些近乡情怯,扣门的手迟迟不落下。
  直到身后响起一道尖酸的讥笑。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如同当初她初来乍到一般,少年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她恍然转身,明明不过一个月没见,他好似长得高大了许多。
  “我回来了。”
  屋里陈设一律没变,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叶可卿的脚边是上串下跳的阿福,阿福现在长成了半大的狗,虽然没有小时候奶里奶气的乖巧,但是依然很讨人喜欢。
  青阳大叔和兰姨都笑得很开心,你一嘴我一句地关切她最近有没有吃苦。
  “卿卿被晒黑了,还长高了。”
  “有吗?”叶可卿自己没有感觉,她最近游山玩水好开心,上树摘果,下河抓鱼,爷爷说她俨然成了乡下的野猴子。
  青阳尘璧虽然冷着脸,眼里和嘴角的笑意却是明显地遮掩不住。
  ”有,黑了。”
  “当初是我识人不清,大叔要给你道歉。”青阳安康满眼愧疚地说。
  叶可卿并没有怪过青阳大叔,“大叔,你挑媳妇儿的眼光倒是出奇的好。”
  兰姨笑着去点叶可卿的额头。
  满室欢声笑语。
  厨房里,青阳大叔挽起袖子洗碗,兰姨在旁边陪着说话。
  “爹……”
  “娘也在啊,官学这个月给我发的钱,您拿着。”
  “这……?”兰汀愣着看手里的钱,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何是好。
  青阳安康擦了擦洗碗的手:“站住,臭小子,你平日里笔墨纸砚都得花钱,这是官学发给你一个人的,自己拿着用。”
  “我够的。”青阳尘璧停下脚步,有些别扭道,“卿卿往后哪里也不去,我出钱养她。”
  “我们也正有此意,你爹想着早些给卿卿把户籍上过来,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兰汀的话让青阳尘璧沉默下来。
  “你看可好?”兰汀见他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青阳尘璧沉吟半晌,咬牙道:“不好。”
  “不好?”兰汀和青阳安康对视一眼。
  青阳尘璧掩下翻涌的情绪,正色道:“实不相瞒,她按年纪来说约莫十六岁了,是姐姐还是妹妹,并不知晓。”
  兰汀浅浅一笑,“这好办,看你俩想当姐弟还是兄妹,只是卿卿都十六了,我们要赶紧开始存嫁妆,也要多留意身边的好儿郎,相公,你们衙门有没有谁家的小子适龄?”
  “我得问问,好像余衙门的儿子最近也在相看人家。”
  “那我们也要抓紧些,别等到好的都被抢光了。”
  “不如等璧儿明年殿试以后,再做打算。”
  “是哦,那时候再给卿卿选夫婿,选择更多。”
  青阳尘璧沉了沉眸子,转身。
  只是背影僵硬。
  夜晚总是惹人伤感。
  青阳安康数了数,正好一千文,刚好是官学发的这一整个月的钱,全须全尾的都拿出来了。
  “放心,璧儿心里有数的。”兰汀安抚道。
  青阳安康心里不是很好受,他搂住娘子,把她的头按在胸膛,不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水光。
  “是我没用,让你们母子跟着我吃苦。”
  “夫君乱说什么,我们一家人不是过得好好的,虽然紧张点,但是也没愁吃不上饭。”兰汀轻轻拍着男人的背,有几分哄孩子的意味。
  “就是……总觉得,你跟着我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男人的喉结滑动,有些发涩。
  “好啦好啦,璧儿马上就出人头地了。”
  青阳尘璧的房屋门口,叶可卿像只小狗一样蹲着。
  一见到他,叶可卿就站了起来,见青阳尘璧推门进去,她也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看出叶可卿的欲言又止,青阳尘璧一边整理案桌,一边问:“何事?”
  “那个……你考试怎么样?”
  叶可卿担心他没考上,又怕问出来戳人伤痛,纠结了好久。
  “就那样。”
  青阳尘璧的话让叶可卿觉得他并不想提起,许是考得不太好。
  又听他说:“你还知道挂念我的考试?”
  语气酸溜溜的。
  叶可卿扯了扯他的衣摆,偷偷去觑他的表情,谄媚道:“你为了救我差点赶不上了,我当然挂念你……你的考试了,人家就算是在乡野里吃苦时,也担惊受怕,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的。”
  青阳尘璧不太相信地轻“哼”一声,轻描淡写地瞟叶可卿一眼,好歹是浅浅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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