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困春——素笔执火【完结】
时间:2023-10-24 14:09:42

  但眼下,她想先保住陆照枝的性命。
  可如果,他一心求死,自己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衡阳。”赵怀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有些疲惫。
  他还是没能忍住,先她一步来了,他有些担心。
  衡阳看了眼萤灯,心跳地厉害。
  “我知道你醒着。”他踹了一脚大门,哐当的声响在夜里震耳欲聋。
  谁都听得出他的怒不可遏。
  萤灯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径直往门口走去。门被打开的瞬间,赵怀英手早已死死掐住萤灯的脖子,酒气冲天而来。
  萤灯喉咙被掐地死死,满脸通红,发不出一句话,只能拼命挣脱。
  “怎么?你主子不肯见我?”赵怀英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越发用力。
  衡阳听到动静,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赵怀英,满脸通红,青筋爆起,嘴角留有一抹诡异的怪笑。
  “你……”她哆嗦着去掰他的手,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滴落,“别生气,是我不好,你快松手。”
  他缓缓松手,一改先前的愤怒,柔声道,“以后再敢避而不见,我就杀了她。”
  衡阳连着退几步,看着萤灯平安地出门,才敢道,“你醉了。”
  他喝了酒才敢来,陆照枝算什么?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妾,有什么资格对他耍脸色?
  “我醉了?我怎么会醉呢,”他冷笑一声,“要不我杀了她,你再问我有没有醉?”
  他不是做不出来,这个人太可怕了,和记忆的胆胆怯怯根本不一样。
  他无情,身上好像没有骨血。
  “赵怀英,你不要逼我……”她掏出匕首抵在喉咙上,声音嘶哑。
  可此时的赵怀英根本不怕,也没有像往常一般,但凡她动刀子就会心软。
  “你想一死了之?”他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你是死了,可那些人怎么办?你的孩子,你的爹娘,还有你最爱的弟弟!”
  他玩味地看着她,“我差点忘了,还有陆照枝呢!”
  “今日你敢自刎在我眼前,那明日我就通通送他们来陪你。黄泉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确实不敢,随便一个人,都是她的软肋。
  “念归他也是你的儿子!”她试图唤醒他为数不多的良知,“你也下得去手吗?”
  他这个疯子。认识他多年,衡阳才知道什么叫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森恐怖。
  “你终于记得,他是我儿子了?”他走上前,夺回匕首,扔到一旁,“怎么陆照枝一回来,你的整颗心都乱了?”
  衡阳蜷缩在塌上,看着他步步逼近,想躲已然躲不掉。
  他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从来叫她安神定志的香,此刻却叫人害怕。
  书生面皮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容。他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微微俯身,“怎么?先前不是很主动么?”
  至少不那么排斥。
  但也因为陆照枝,她好像变了,这样的转变,让赵怀英嫉妒,嫉妒地发疯。
  骨头都要裂了。
  她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乌漆漆的眼眸被泪水浸透,浑身战栗,像只受了伤的兔子。
  她不敢不看赵怀英。
  他已经疯了,疯子是没有理性的,下一刻可能就会扭断她的喉咙。
  果然,衡阳的沉默,再次将他身体里的占有欲点燃。
  “想为一个将死之人,守身如玉?”他突然怒吼道,“抱我!”
  她唇色惨白,哆嗦着用双手圈住他的腰身。酒气炽热,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作呕。
  见她躲过脸去,赵怀英觉得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厉声质问,“陆照枝身上的血腥味你不嫌弃,我身上这么一点酒气你就受不了?嗯?”
  “是我让你厌恶,你觉得恶心了?”
  “没、没有……”她急忙解释,“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的,你说什么我依你。”
  说罢,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轻车熟路,却也笨拙。
  以往,他只要不高兴,就会来同他寻欢。只有在血气上涌的那一刻,他才会觉得这个女人,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她包裹他的血肉,温柔地想为她去死。
  她的声音也好听。
  她也很美,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赵怀英看她,不过是一个漂亮的死物。
  一个灵魂被别人霸占着的死物。
  “无趣……”
  只想把陆照枝从她心里挤出去,而不是看着她因为想护全对方,哪怕被折辱,也不吭声。
  他陆照枝有什么好,抵得过十年时光?
  她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一句又惹得他不高兴。动作不算利索,他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一碰就酥了……
  可眼下,他整个人身体僵硬,她无处下手。
  脸/颊,锁/骨,唇/瓣,耳/尖。
  好像都不行。
  他身子滚烫,可掌心手背是冰凉的。
  他不想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细柳般的腰/肢,和一双藤蔓般的纤纤玉手,在自己身上停留,游走。
  她的朱唇已经干咧,他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情绪,宛若一尊圣佛,睥睨世间。
  还有她的轻嘲。
  为了陆照枝,她自甘堕落,不知廉耻。
  甚至,连他不知道,那些新鲜样式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为了和自己欢/愉。
  还有不杀陆照枝。
  他微微凝眸,陆照枝他是一定要杀的,只是不到时候。
  想拿到储君之位,似乎又多了一成胜算。当年在虎牢关,到底是谁违抗圣旨,按兵不发,又到底是谁给他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而今陆照枝回来了,天下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这个秘密足矣换他的锦绣前程。
  “夫君……”身下人眼眶泛红,红扑扑的脸颊,宛若浮动的春水,“不想要吗?”
  她很少唤他夫君的,成婚三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只猎物,眼底慢慢起了一丝厌恶。
  她本来就是就是自己的猎物,而现在更像是一只玩物。
  她早已不是完璧,他不是第一个进入她的身体的人。
  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一个在床上如同死物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掏心掏肺。可笑的是,自己也为她守着处子之身,他的王妃,首辅大臣的嫡长女,哪一处不如她?可他压根就没碰过。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十岁那年就喜欢,即便邹家落败,她成了人人可摘的娇花。
  他也还是一如当年,倾慕她,心疼她。
  那个新婚夜,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手忙脚乱,生怕弄疼她。
  他的气息仿佛凝固了,笑容也跟着僵硬,“夫君?你的好夫君陆照枝,要是看到你现在衣不蔽体的浪/荡模样,又会怎么想?”
  应该会剁了他吧?他没什么好怕的。眼下的陆照枝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又怎么可能与他势均力敌?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杀了。
  从前,冀州候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他赵怀英就像条狗一样去求,可谁来搭理呢?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人把他当人看啊!挨打受冻,喝马尿,被猥亵的时候,谁站出来护他呢……
  好在他终于熬出头了,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也都死了。是他亲手杀的,天牢的石墙都被鲜血染红了!
  当年谁又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只可怜虫呢?更别提去帮他?大周的皇城是冷的,人心更冷。
  只时风水轮流转,今日不同往日,他手握生杀大权,离东宫那个位置不过一步之遥。陆照枝算什么东西?他早已经看不上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夺走了他唯一所爱。
  他不喜欢夫君这两个字。
  就好像是自己乞讨来的,不是她真心实意想给的。
  她会了他的意,乖巧地贴近他肩膀,“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夫君,是我唯一的夫君。”
  陆照枝还在他手上,她只能顺从他,哪怕让她去狠狠去打巴掌,去唾弃,也愿意。
  “我以后都听你的,不惹你生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说到最后,衡阳自己也沉默了。他赵怀英要的,自己真的给得起吗?
  她不是不知道他儿时那些凄惨经历,生母被□□,险些死在冷宫,再长大些,也没人愿意和他亲近。
  可她只能安抚,用温柔的话去安抚,只要能解他心头之恨,不让他动杀意。
  晨风从窗子吹了进来,床幔轻轻晃动,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他突然就像只困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擒杀。
  疼得她眼泪直打转。
  “邹衡阳,你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他……”
  她两眼微闭,双手紧紧抓住被褥,艰难吐字,“我求求你,我……”
  他动作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重。
  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没有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第6章 第 6 章
  ◎逃不出他手心(已修)◎
  她甚至忘了赵怀英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躺在软被上,浑身酸痛,双眼空洞地望着屋梁,像具没有灵魂的尸身。
  昨夜那几个时辰,他根本就没停过。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这么多年他的不甘,和恨意。
  恨陆照枝夺人所爱,恨他从小,只要轻轻挥手,什么都有,包括邹衡阳。
  可自己,却是一步步跪过来的。他被所有人遗弃淡忘,唯有衡阳是他在深宫里唯一的光。
  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剥夺。
  上苍不公,怎么什么好处都得了。
  萤灯舀了热水进屋,来给她擦拭身子。狼藉的床榻,满地的衣裙,还有颈上的红痕,这一切都意味着,被侵略过。
  萤灯进屋,她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地收回目光。
  “夫人,你的伤口……”看着手臂上透出药布的血印,萤灯咬牙切齿,“他赵怀英还是人吗?”
  他确实不是人,更像是个凶煞。
  一个能随时了结她性命的凶煞。
  “是我自己要服侍他的……”她喃喃说着,支撑着起身。可那处地方却像被刀割裂一般,炙热滚烫,翻涌着热流。
  她不敢乱动了,只得把脑袋慢慢垂了下去。
  萤灯取了药膏替她上药,伤口处触目惊心,不忍再看,“夫人,我们逃吧……”
  她知道赵怀英不是什么善茬,表面上斯文,背地里心狠手辣,暴虐弑杀,什么坏事他没做过?平日里也看不到半点笑脸,仅有不多的和善单单给了衡阳。
  逃?能逃哪里去?天涯海角,赵怀英也有办法找到。即便他愿意,自己又能走到哪里去?明面上,皇帝已经宽恕了邹家,可谁能笃定不会秋后算账?
  留在赵怀英身边,至少是能护着邹家的。
  “奴婢,奴婢答应过小侯爷,要好好照顾夫人的,”萤灯知道她这念头,是异想天开,绝望之余只能低低啜泣,“是奴婢没用,保护不了夫人。”
  其实在陆照枝没来之前,赵怀英还是个正常人。
  会放下手头紧要的公事陪她用晚膳,会在冬至的时候,背着她去南山看雪,也会亲手挑选珠钗只为逗她一笑;
  这三年里,他们好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她心甘情愿同他亲热,躲在他怀里撒娇。
  他没有一句重话。
  他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确实是很好夫君。
  至少,在念归一事上,她仍旧觉得有所亏欠。她总觉得,他还是那个被别人抢走竹蜻蜓,会哭会难过的孩子。
  从来就没变过。
  他对陆照枝耿耿于怀,也不过是在怄气。陆照枝用暗箭伤了他,他也没有真的动手杀人。
  他像个委屈巴巴的可怜小孩,在祈求阿爹阿娘的安抚。
  有些东西,他从小就缺,长大了或许可以买回来,可即便买回来了,也不会有当年的兴致。
  更何况,他缺的,怎么可能买到?
  “只要我好好的,邹家就好好的,”她整个人毫无气力,“我要想办法救陆照枝出去。”
  陆照枝留在王府,永远是个威胁。
  现在赵怀英情绪不定,看到陆照枝就不高兴,哪怕自己再安抚也没用。
  “密室那边有很多府兵,不过奴婢会想办法的,若有得手的机会奴婢就立马告诉夫人,”萤灯眼眸一亮,“赵怀英一大早就进宫了,想必今晚不会回来,夫人今晚可以好好歇息了……”
  她点点头,心头畅快了一些。终于不用对付他的喜怒无常了,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福宁殿。
  金砖铺地,白玉石柱上盘着龙凤呈祥,无尽奢华。
  炉子内点着上好龙涎香,皇帝斜靠在软塌上眼睛微微闭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掌事太监刚进里头传完话,赵怀英就进来了。他长身鹤立,清冷的眸子含着动人的笑意,“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扫到了他脖子上粉色红晕,掩嘴轻咳,“你……”
  想说什么的,可好像已经习惯了。自从娶了邹家的嫡女,哪回上早朝的时候不是这样?
  “知道朕为何着急找你吗?”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太子死了,身边得力的就这么几个了。皇帝对他至少是抱有歉意的,那年太后寿辰,他喝多了酒,宠幸了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后来被扣上勾引君主的罪名,被人活活打死了。
  “回父皇,儿臣不知。”他身上的倦意尚未散去,声音却是清澈洪亮的。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他看来,这个父皇没有半点人情味,也是因为太子死了,其它几个哥哥不争气,这才慢慢想起他来。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父皇是过来人,也知道干柴烈火,情难自控的道理,可首辅嫡女也嫁过去多年了,”皇帝声音低了下来,“是不是还没碰过她?”
  赵怀英眼角一跳,神色镇定,“儿臣记得父皇说过,人长大了,有些喜好可以自己决定。”
  他不喜欢郑氏,自然也不会碰她。况且他知道,郑氏于他,不过是权利的牺牲品。今日王妃是郑氏,明日就可以张氏,李氏。
  皇帝被他一口堵住,看了看身侧的掌事太监,缓慢起身。
  “是不是伺候得不够周全?朕让文卉去教教她。”
  文卉是宫里的掌事女官,在后宫多年。
  赵怀英哪里看不出他这个父亲的心思,王妃多年无所出,委实有些不像样。
  反倒是妾室,早早就有孕了。这让旁人怎么想,皇帝的脸上觉得有些顾不住,是也该催催,毕竟首辅也有些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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