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晁讷讷在口中念了一遍太子殿下四个字,而后匆忙跪下,脸上一阵激动:“草民蒋晁见过太子殿下。”
江扶元坐下,朝他挥了挥手。
蒋晁当江扶元是看在二人从前相识的份上,特意唤他过来,想提拔他的,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就等江扶元开口,他好接话了。
江扶元处理了一日事务,颇感疲累。
倒不是惠安帝派给他的事情多,但每一件处理起来都需考虑到诸多因素仔细斟酌,没那么爽快,到底还是因为他未在朝中站稳脚跟才会如此。
他方才来之前才被一些个老臣夹枪带棒讽刺了一通,此时心里烦得很,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跪在跟前的蒋晁。
他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问:“你明明已同姜家定了亲,还没退就找了下家,是何缘故?”
蒋晁微微愣住,本想实话实说,有想起江扶元同姜家的关系,自己若说得太过,惹恼了他,反倒又不好。
“回太子殿下,我与姜姑娘无缘。”
江扶元想起那日姜宝鸾同他吵架时说的话,再听蒋晁的,更觉心里烦躁:“既然无缘当初为何急着定下,还连聘礼都送去了?可见你这人朝三暮四,毫无真心,娶妻尚且如此,更枉论对朝廷,不堪用,不可用!”
蒋晁一听,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番话,可能会直接葬送他的为官生涯,是万万不能产生此种误会的。
“太子殿下明察,蒋晁对朝廷忠心耿耿,不是那等朝三暮四之人,退婚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蒋晁说着几乎要落泪,他额头抵在地面,声音恳切。
江扶元冷眼瞧着他:“什么苦衷?”
蒋晁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机立断道:“是……是姜小姐德行有亏,蒋晁这才会与别家定亲。”
“德行有亏”四个字把江扶元气得不轻。
姜宝鸾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吗,蒋晁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若是他在旁人面前也这么说,姜宝鸾的名声恐怕全被这厮给毁了。
他起身走到蒋晁身侧,恨不得一脚踹上去:“什么德行有亏,我看你是在这儿疯言疯语!”
蒋晁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压迫,不敢抬头,立即跟在后面道:“蒋晁所言没有半句假话,姜小姐她怀了孽胎,所以蒋晁才会……”
话说到此,蒋晁肩上挨了一脚。
他吃痛倒在地上,脸上血色尽褪,只余惶恐。
江扶元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蒋晁自认没说半点儿假话,也不知是何缘故触碰到了江扶元逆鳞,他即便再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江扶元深吸两口气,而后开口:“她怀孕了?”
蒋晁不敢作答,江扶元蹲下揪住他领口:“回答我!”
蒋晁周身发颤,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你怎会知道?她告诉你的?”江扶元手上用了几分力,领口便勒住他脖子,呼吸由此变得困难。
蒋晁此时哪里还敢有半点假话,将自己是怎么无意中发现阿巧回家煎药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扶元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竟然去配的堕胎药。
明知怀了他的孩子,还想嫁给别人。
江扶元气得发笑,他松开手,蒋晁得以呼吸,却依旧不敢又太大动作。
原以为将事情都说了,此事也的确是姜宝鸾不守妇道,与他无关,江扶元会放了他,谁知他心口又吃了一脚,口中顿时有了血腥味。
“你方才说她坏的是孽胎,谁给你的胆子!”
正好看他不爽,江扶元一连几脚踹在他身上,以此来解气。
蒋晁是个羸弱书生,哪里吃得消这几下,吐了几口血,很快便人事不省。
江扶元见地上的人不动弹,干脆让钟北把人捆起来带上,自己则骑着一匹快马,从宫中的角门出去后,直奔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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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阿鸾,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是夜, 姜宝鸾刚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愁眉不展。
阿巧今日没找着蒋晁,银子的事没个着落, 她目光落在妆匣中的一对翡翠耳环上。
这是当初江扶元在拍卖会上赠予她的, 大约能值五百两。
实在不行, 这妆匣中的首饰也只能让阿巧寻个机会去当铺变卖了。
她盘算着这些首饰能值上几个银子,房门忽然被推开。
阿巧很少有这般不守规矩的时候,姜宝鸾但见她走到自己跟前,一脸惶然,喘着气道:“小姐,有人、有人请您出去。”
姜宝鸾放下手上的翡翠耳环,面露不解:“何人找我?”
阿巧拉着她,回话压低了声:“是二爷来了。”
姜宝鸾反倒皱眉, 不太想去了:“他来干什么。”
阿巧弯下身:“您快去看看吧, 我瞧着不太对。”
说话间, 二人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已是这样的深夜,院里光线也不甚好,只能依稀看见个站着的人影。
她走过去, 不知江扶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靠近了才发现,那不光站了个人, 地上还跪了一个,手脚都被捆着,抖得厉害。
蒋晁此时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 他只知道今日得罪了太子没有好下场,也顾不得往周围看, 只一个劲地朝江扶元磕头。
姜宝鸾用手捂住唇, 震惊地看着地上那满脸是血的人, 脚下不由倒退两步,有些不太敢认。
此时蒋晁口中的碎碎念也传进了她耳中。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姜宝鸾扭头看向江扶元。
他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她怔楞时,被从身后走来的人扣住腰肢。
江扶元五指虚虚地搭在她小腹上,没敢用力,月份还太小,隔着衣服也摸不出有隆起的弧度。
他想到方才蒋晁所言,眼神陡然变得阴骘:“阿鸾,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姜宝鸾在他碰到自己小腹的时候就想躲,却没能躲开,干脆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见过比她还嘴硬的人。
江扶元拦腰将人抱起,没把她带回屋内,而是朝东边的小门走。
姜府他熟得很,东边的角门是他时常进出的地方,压根没人会拦。
姜宝鸾挣扎不脱,被强硬地抱上了一辆马车。
车内,江扶元也不说话,攥着她的手腕却不肯松,任姜宝鸾怎么与他讲道理,他都一概当做没听到。
马车进了皇宫,换了轿撵,等折腾到东宫时,姜宝鸾已经没了力气。
东宫很大,一个寝殿比半个姜家还要宽敞。
江扶元便把她放在那宽大的榻上,干脆道:“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就别想跑了。”
姜宝鸾苦笑,她还能跑去哪?
“有事好好说,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姜宝鸾试图放缓语气。
江扶元瞧着也没那般生气了,拿了杯水问她要不要喝,被拒绝后,便自己喝了几口,待润了润嗓子才开口:“你好像被我带到这儿来一点都不惊讶,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目前还没在朝堂露面,只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真正见过他的也只有朝中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
惠安帝有意培养他,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和观察,是以连皇城司的人都未必知道他的身份,姜宝鸾又是如何知道的?
姜宝鸾本想装上一装,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道:“去观音庙上香的时候。”
江扶元想了想,有这个可能。
他养母曾在观音庙中修行,上回他借故去了一次,为亡母点了长明灯并进行祭拜,隐约知道那日有香客误入了后院,原来是她。
“那孩子呢?为何不与我商量便去配堕胎药?”
江扶元不想与她生气,所以问话的时候已经比方才在姜家要冷静很多。
姜宝鸾捏着床上的锦被,说到此处她也满肚委屈:“我何尝不想与你商量,前提是得能见得着你。”
江扶元回想起之前朱雀街的门房说姜宝鸾寻了他多次,难不成是为了这事?
他顿住,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上回见你你什么也不说,你不说,我又怎会知道……”
姜宝鸾冷哼一声,提到此事就来气:“是啊,上回那堕胎药你还催我快些喝下,我当时就不该和你吵,直接喝了那药便是!”
江扶元听出她说的是气话,却也被说得烦躁起来:“我又不知那药是这个用途,孩子是我的,我又岂会不要。”
姜宝鸾吸了吸鼻子:“要不得,你现在是太子,我不想牵连你。”
她这一句话忽然把江扶元点醒了。
有些事情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她之所以这么做,都是这个缘由。
想到此处,江扶元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散了。
他坐在床沿,拉住姜宝鸾的手,道:“阿鸾,你怎会这么想,孩子不会牵连我,你也不会。”
姜宝鸾听了这话,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会的,你现在是太子,该娶一个门当户对,能给你带来助益的姑娘才是。”
江扶元将人搂进怀中:“你都说了,我现在是太子,那我想娶谁便娶谁,你这人就是脑袋里想法太多,有时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你看,白白的和我生气吵架。”
理是这么个理,姜宝鸾自个儿心里也明白,故不吭声。
江扶元看了眼时辰,道:“行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宝鸾见他躺下,四下看了看,拽他手:“我怎么能住这儿!”
这儿是东宫,哪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住的……
江扶元却一派无所谓的态度,还同以往占领她床榻时候那样光明正大道:“这儿怎么了,床比你家中的宽敞,快别折腾了,睡吧。”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扭头还想说什么,却见江扶元已经闭上了眼,一副累极的模样。
这般累,还硬是要将她带来此处。
姜宝鸾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自己抱了被子睡在一侧。
这床很大,随便怎么翻滚都不怕摔下去,姜宝鸾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突兀地换了处陌生地方,翻来覆去好久才勉强睡着。
第二日她醒得很早,太监刚轻手轻脚把江扶元的衣物拿进来,她便也起身了。
她一晚上心里都装着事,见江扶元要走,在此处一个人哪里待得下去,便道:“静堂,送我回家吧。”
江扶元屏退了太监,安抚道:“你这几日便住在东宫,我办完事就回来陪你。”
姜宝鸾觉得这样不妥:“这里是东宫,我怎能随意留宿,你若是忙,只管让钟北送我回去便是。”
江扶元在她脸蛋上捏了捏:“若是将你送回去,你再喝堕胎药怎么办?还是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为好。”
他说罢大步离去,关上那扇厚重的寝殿门后,姜宝鸾能活动的范围便框住了。
她无计可施,恍然抱着膝盖,空荡荡的寝殿,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空了下去。
离开东宫后,江扶元便立刻去了致勤殿,他每日都会到此处帮惠安帝批阅部分奏折。
他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不过几日功夫便将朝中上下的关系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处理事情滴水不漏。
今日致勤殿内站了个老熟人,高邕被传唤而来,站在下方时,脑门一个劲地出汗。
他算来算去也没算到江扶元会是走失的五皇子,想起自己在皇城司对江扶元所做的种种,他只觉得随时随地会脑袋不保。
今天看见江扶元,他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翻旧账。
惠安帝上朝去了,勤政殿内只有江扶元坐在那,高邕安安分分地站在一边,盘算着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改日再来。
忽的,他听见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事情查得如何?”
高邕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才缓缓回道:“已有了些眉目。”
江扶元手上翻看奏章的动作不停:“哦?说来听听。”
“根据太子殿下您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当年拐子,他说是在岐山山脚的一处位置捡到的您。”
江扶元只是听着,高邕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讲,恰在此时,太监通报皇后来了,他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见过皇后娘娘。”高邕在皇后进来时声音都大了不少。
崔皇后落座:“本宫听闻高公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高邕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崔皇后若有所思,又问了些细节,这才挥手让人下去。
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待人走了,这才对江扶元道:“五儿,此事我定不会同齐家善罢甘休。”
当年之事,结合高邕所言,她已经能拼凑出大概。
岐山一行,五皇子失踪,齐家是帮找得最出力的一拨人。
那人贩子说,当年在岐山脚下捡到孩子的时候,孩子只剩一口气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把人治好,想之后卖个好价钱,谁想后来人跑了,治病的钱也打了水漂。
等他看到满大街张贴的寻人画像时,根本不敢去提供线索,生怕惹祸上身,便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
崔皇后听着这些话,心口就止不住作痛,她道:“阿元,你的身上的那块玉佩分明是当年你父皇赏给齐广的,现在被你带在身边,害你的人多半是他,错不了。”
江扶元幼时记忆不多,但崔皇后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他在岐山那样重重的守卫之下能无缘无故失踪,足以说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广的玉佩或许是在情急之下被他带走的。
只是现在他们只凭人贩子的证词,还不足以治齐广的罪。
想到此处,崔皇后闭了闭眼,让自己气息稳下来,这才想起另一件事:“听闻昨晚你从宫外带了个人回来?”
第63章 第 63 章
◎他喜欢她(正文完)◎
江扶元正好看完最后一本奏折, 他放下朱砂笔,走至崔皇后身前,紧跟着撩袍跪下。
崔皇后见他这般, 微微皱起了眉, 语气便不似方才质问时那般冷硬:“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跪下了?”
江扶元是她找回来的,又是她的亲骨肉,她自然最为疼爱。
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母家那边带来的消息,她都会觉得心下一阵发颤。
若是当时没有派人去营里找那名赤脚医生打听,又或者是找偏了方向。顺着书生那条线查下去。
又不知得费多少功夫才能将儿子找回来,亦或是永远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