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她坐了地铁回家,骑上共享单车的时候发现会员卡到期了,短短十分钟路程扣了她一块五,她又有点后悔没从那两万里面拿一块五出来。
心心念念后悔没自动续费,陶竹推开别墅大门,未见其人,先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笑的戏谑,说:“我这哥真是没白当。”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回,抬眼扫屏幕就知道谁进来了。
隔着一个小外厅的距离,陶竹听见他的声音:“来,小桃儿过来,帮忙参谋参谋。”
陶竹换了鞋,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偌大的客厅里算上陶竹此时只有三个人,其他人要么不在家要么都在各自的房间,客厅里说话仿佛能听到回声。
蒋俞白靠着沙发坐,一脸倦怠不想管事的模样,对站在沙发旁边的蒋禾不耐烦地说:“再说一遍吧。”
蒋禾的眼神在蒋俞白和陶竹之间游离了一下,最终把视线放到陶竹身上,问:“你还记得我前女友吗?”
他的前女友属实不少,陶竹或许记得,但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位。
蒋禾提醒:“就是那个演员,你说她真人比电视上好看的那个。”
“是谷灵吗?”陶竹问完,见蒋禾点了头,又问,“她怎么了?”
谷灵是去年夏天才火起来的新晋小花,拍了部青春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尽管剧本被七改八改难看到被吐槽上了各路平台热榜,但却不妨碍她以颜值杀出一条血路。
连陶竹这样从不看电视剧的人,都能记住她的脸和名字,足以说明她出圈。
但是陶竹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她就亲眼见到了这位大美女。而且,还是大美女主动想见她。
因为她想见蒋禾的妹妹。
可那也不过是一面之缘,陶竹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又提起她了,而且还是在蒋俞白面前。
蒋禾说:“我跟她分手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不想分。”
可能就是近臭远香,陶竹太了解蒋禾的为人,一时间有点诧异,跟他分手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张大嘴巴:“啊?”
“你别跟她在这一问一答的。”蒋俞白不耐烦地挑了下眉,“你就直接说你想干嘛。”
蒋禾:“哦,好。”
蒋禾想做的事特别简单,他就是想蒋俞白动他的人脉,把谷灵塞进大电影制作里面,让她忙起来,就没空缠着他了。
“啊?”陶竹背靠在百叶窗上,手撑着墙一前一后地晃着身子,十分不能理解这个解决思路,“你怎么知道谷灵拍完电影之后就没空缠着你了啊?到时候万一火了,把你曝光出来,不就更甩不掉了吗?”
蒋禾难以置信地看着陶竹,他的表情好像是说出了多么异想天开的话。
蒋俞白手撑着手,弯唇懒懒地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解释给陶竹:“不会的,小花的花期就几年,她有了台阶,会忙着往上爬的。”
陶竹身体微僵,停下晃动身子的动作。
蒋俞白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轻轻慢慢地回荡在耳边,像是千万根绵针轻柔地扫过皮肤,在你听懂他讲话的瞬间,扎进皮肉里,血肉模糊。
他们太知道什么样的人能碰,什么样的人不能碰,也太懂得,该如何对付不一样的人。
残忍的行为,却被他们说的像是理所应当。
喜欢你的时候可以甜言蜜语,等到有一天想要甩掉你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你背后下的手。
陶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他们不会害曾经在一起过的人。
“你觉得他这主意怎么样?”蒋俞白问她,眼神很真诚,像是在认真听取她的意见,“你要是觉得行的话,我去问柳书白。”
跟他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尤其上了大学,跟他们走得近了以后,陶竹很清楚他们的关系。
蒋禾虽然是蒋家的二儿子,但没什么实际权力,跟蒋俞白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甚至在外面别人都只他阿禾,而没有蒋字。而蒋哥这个代指,只针对蒋俞白一个人。
蒋禾想做的所有事,都必须要经过蒋俞白拍板,但陶竹没想过,有一天竟然需要她来拍板。
她不太敢做决定,含糊其辞:“俞白哥你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吧。”
“我没想法,顺手的事。”蒋俞白看着她,非要她要板挺直,把权利交到她手上,“我看你。”
蒋禾求助的目光瞬间向陶竹投来。
左右不是害人的事,在无法改变结果的情况下,这大概已经是对双方最好的过程,陶竹点了点头,同意了。
蒋禾高兴到不行,从沙发那蹦到窗台这来,刚要跟她拥抱庆祝一下,却忽然想起了刚才蒋俞白的种种行为,改成伸手,跟她击了个掌。
蒋禾走后,客厅寂静无声。墙壁上,油画没有生命的眼睛平淡地注视着客厅里仅剩的两个人。
陶竹看了蒋俞白一眼,低着头往房间走。
路过沙发,她被蒋俞白抓住了小臂,力道不重,但肌肤触碰到的瞬间,陶竹就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问:“不高兴了?”
陶竹回答:“没有。”
他回过头看他,眼神的情绪好像比油画里的假眼睛还平淡:“你长大了。”
一句在多数时候是正面评价的话,却被他说的让人毛骨悚然,陶竹眨眨眼:“怎么了吗?”
蒋俞白平静道:“以前撒谎得写篇小作文,现在已经学会用两个字搪塞我了。”
和以前一样,她的情绪从来瞒不过他的眼睛,不同只在于他想不想深究。
“是长大了?”他顿了顿,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还是跟我窝里横?”
陶竹被猝不及防的扯拽带的脚底踉跄了一下,但蒋俞白没扶,而是让她的身子自然向沙发的方向倾斜,所有的重量都几乎放在他握着她的手臂上。
陶竹一手被他拽着,另只手胳膊弯曲抵在沙发背上:“真没有,就是你让我过来听这事,有点太突然了。”
掺了真话的假话,比假话要真诚的多,蒋俞白眼神像是审视般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太多端倪,淡声说:“那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提前跟你说,嗯?”
陶竹扯出自己的手,站定说:“好。”
从正厅走回到房间的这一路,光线越来越暗,像是南瓜马车变回南瓜,车夫变回老鼠,公主褪去光环,走回到自己的家,重新成为灰姑娘。
陶竹并不失落,因为她不是第一天成为灰姑娘的,她本身就是灰姑娘,她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不让自己因为短暂的光芒而迷失了自己。
而且,陶竹的不开心其实很短暂,在听到蒋俞白说“窝里横”之后,她的情绪就已经很好了。
她本就不该把自己和谷灵放在一个位置上。
蒋俞白毕竟是,她暗恋了两年的人呐。
她应该知足。
“刚我听见蒋俞白叫你,是怎么了?”
黑夜里,王雪平忽然从被窝翻身跟她讲话,陶竹摸着黑进来,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妈你怎么还没睡?”
“没呢。”王雪平翻身把床头灯打开,“你没回来,我有点睡不着,是怎么了?”
陶竹摸着心脏,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但同时也是真的在用惊吓掩过紧张,她试探着问:“您都知道我回来了,干嘛不自己听我们在说什么。”
“刚才蒋俞白一回来就说他要处理事,让我们都不准过去。”王雪平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凶里凶气地捏着蒋禾的后脖领,谁敢过去听哦。”
“哦……”陶竹松了一口气,没听见就行,她含糊带过,躺在床上说,“就是蒋禾遇到了一点问题,让我帮忙出主意,没大事。”
王雪平不解:“你能帮他们出什么主意?”
陶竹敏感地听出王雪平话里的轻视,那种轻视不是针对她,而是来自于底层面对资本时发自内心的自卑,早已根深蒂固,连她自己都感受不到了。
陶竹咽了下口水,看着王雪平的眼睛,像是要唤醒她的自尊,语气却还在故作轻松:“我怎么不能帮他出主意啦?我哪里比他差了。”
可惜王雪平出来打工这么多年,尊卑贵贱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丝毫没察觉到陶竹的暗示,还在提醒:“这帮公子哥找你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你表面上别招惹他们,心里知道离他们远点就行。”
远处不知谁的车灯光芒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勾勒出虚幻的光影,陶竹走到窗前拉起窗帘,接着窗帘滑动的声音,轻轻地叹了声气。
而与此同时,程果在学校宿舍里,也叹了声气。
因为她刚收到了一包蒋禾送的药,有点贵,还钱还的她肉疼,她把聊天记录放上翻了翻,想看看这药到底是为什么会给她。
十一点的时候,她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蒋禾问:干嘛呢?
她本来都要睡了,只是手机没关静音,但看到了也不好意思不回:准备睡了,怎么了?
正常人这时候都会说一句,打扰了让她继续睡,可这二少爷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忽略她前面说的话,只回答后面的问题:我刚被我哥给说了一顿,烦死了。
还配了一个孙悟空摇头晃脑说“烦死了”的表情包。
程果睡眼惺忪地想,他被说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话总不能这样说出去,他没头没脑的抱怨,她也只好没头没脑的安慰:别烦了,哥哥说你也是为了你好。
“还行吧。”蒋禾先发一条,又补了一条说,“还得是咱们小桃儿好,还帮我说话来着。”
哦,原来是跟她聊小桃儿啊,程果恍然大悟,她说呢,怎么这么晚了会来找她。
“确实。”程果回复,“小桃儿人很好的。”
话题在这本该停住的,可没想到蒋禾就硬生生地拐了话题,他说:晚上你跟小桃儿晚上吃了什么啊?我还没吃晚饭,让我参考下。
程果:我吃的你可能没办法参考。
蒋禾:说说。
程果:是火锅。
就在这条消息后面,没过多久,蒋禾说:北方冬天很干的,不比你们那边滋润,吃火锅容易上火。我给你买了枇杷膏,叫了校园的跑腿,留的你微信号,回头你跟她说下你的寝室门牌吧,直接送到你寝室。
就这么的,程果收到了这袋药。
药加包装费再加配送费一共四十八,学校里夜间跑腿的同学标准价是8快,一共是五十六块。
真是大少爷啊,五十六块钱,还是这种无所谓的钱,说花就花。
又不是多熟悉的朋友,程果不可能占他便宜,一起发给他五十六块,并在被窝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肉疼。
但这个红包蒋禾没收。
他说:谢啦,帮我出了个好主意,我决定点个火锅外卖,你这个钱可以再攒攒,请我吃顿饭。
第40章 披星戴月
程果不太有印象自己是哪天跟蒋禾熟络起来的了。
只是寒假过半的某一天早上, 她醒来看到手机里没有蒋禾的消息,感觉像缺了什么似的。
说来蒋禾真的是程果遇到过的最有趣的人,除了学习上的事, 其他各方各面,上天下海蒋禾都懂。
而且不是一般的懂,他有潜水证, 有飞机驾驶证,会给她发许许多多新奇的照片, 讲匪夷所思的经历,这个寒假,程果除了实习,就是和他聊天,他们可以聊的话题太多了,像永远都聊不完似的。
原本程果寥寥无几的表情包, 也因为跟他聊得多了, 而攒了满满的几页, 涵盖任何场合,任何语境。
早上开完小组晨会,坐到属于她的实习工位上,程果收到了蒋禾迟来的消息:“干嘛呢?”
程果:“在公司。”
蒋禾:“哦,醒了啊。”
程果如实说:“嗯,早上七点多就醒了。”
却没想到蒋禾问:“醒了不跟我说?”
配图是一个小女孩, 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文字听不见语气, 程果只能凭感觉,觉得他语气不太友好, 解释道:“我不知道醒了要跟你说。”
其实连程果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有点无趣的人,好像这时候不应该这么回答, 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好。
但蒋禾能很自然地接上话:“好了好啦,我没跟你生气,就是想跟你聊天。”
程果忘了自己的表情包里满满的表情,发了两个原生的可爱小黄脸:“嗯嗯,我也是。”
消息发出去才感觉到好像有点不对,程果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
蒋禾像是没感觉到,另起了一个话题:“今天要去山上,早上收拾东西有点忙,忘了给你发消息了,然后总觉得像是落了点什么。”
好巧啊,她也是。
但程果不敢再说,身后迟到进办公室的同事带进了的一股凉风,程果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看了眼窗外被寒风吹到摇晃的枯杈,问道:“今天很冷啊,怎么想去爬山了?”
蒋禾:“去上香。”
每年腊月十五要上香是蒋家的传统,这天也是整个家里最忙的一天。
王雪平早晨不到五点就起床,看管一切流程。
除了要备一家四口出门一天的衣食行头,还要顾上蒋俞白的爷爷奶奶。
蒋俞白的爷爷奶奶常年住在山中寺庙里,因原只是普通富裕家庭,现如今富甲一方,堆金积玉,奶奶恐德不配位反遭其噬,便长日在寺庙中吃斋诵经,以佑后代福泽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