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曦薇是个花心大户,猫狗都爱,什么种类都来者不拒。她一直说等自己发达了,必定要猫狗双全,各养它个三五只。
奈何家里的巴顿太爱吃醋,出租屋地方也太小,于是猫狗双全的大业暂时停滞。
比起主动出击的陶曦薇,柳拂嬿就显得比较含蓄。
她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打开一根猫条,随意放在手边。
少顷,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嗅着气味走过来,喵呜一声,跳上她的膝头。
陶曦薇轻啧两声,笑着打趣:“优秀的猎人,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听起来是个双关语。
根据网络共识,现在大家再说起猎人和猎物的修辞,更多是比喻感情中的围猎关系。
“嗯?”
柳拂嬿却装没听懂。
“小猫咪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说它们是猎物?”
“少在这跟我装纯。”陶曦薇愤愤不平,“你可是已经结婚的人了,姐——姐——”
“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们俩年龄差不多。”
柳拂嬿漫声回应。
两人说话间,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陶曦薇的脚边。
柳拂嬿心无旁骛地逗弄着怀里的布偶,只是随意地朝那边瞟了一眼。
那黑猫长得还挺好看。
如果说有些猫咪长得和人很像,那这只黑猫无疑是个帅哥。
而且还是长着一双丹凤眼,性格很高冷的那一种。
她正这么想,就见陶曦薇一脸晦气地站起身:“这猫长得真讨人嫌。”
柳拂嬿:“……”
她说脾气和神态也就罢了,说长相讨人嫌,柳拂嬿都替黑猫的颜值委屈。
陶曦薇伸出手,嫌弃地戳了戳黑猫的头顶。
黑猫高冷地扭过头,却不慎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
好像挺舒服的样子。
陶曦薇:?
柳拂嬿正在感慨,陶曦薇逗猫的直觉还是挺准的,知道猫咪最喜欢被摸什么地方。
结果却看见,陶曦薇一脸后悔地收回了手,又换了个地方,去摸它的肚子。
这只黑猫真的有点特别。喜欢被摸头,却不喜欢被摸肚子。
见陶曦薇对它的肚子起了歹心,它忙不迭往边上躲,还呲出白白的小尖牙。
陶曦薇越挫越勇,逆势而上。
黑猫躲避不及,亮出锋利的爪子——
“啊!”
陶曦薇猛地缩回手,低头一看,三道红印。
“……你说你,欺负一只小猫干什么。你又没爪子。”
柳拂嬿打开了她俩仅剩的第三根猫条,算作给黑猫的赔偿。
黑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陶曦薇按住手上的伤口不说话。
药箱就放在角落处的圆角架上,贴着萌萌的圆体字贴纸,很好找。
柳拂嬿用棉签帮陶曦薇的伤口消了毒,然后拆开一卷绷带,贴在上面。
猫咖里的猫咪和野猫不同,都会定期打疫苗和驱虫,所以被抓伤了也不要紧。
“保险起见,一会儿再出去让店主看一看吧。”柳拂嬿道。
“……好。”
陶曦薇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见她低落,柳拂嬿柔声逗她。
“本来一个人在家补觉多好,非跟我过来。来了还得我照顾你。”
“那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吗。”
陶曦薇蔫蔫地撅了噘嘴。
“之前叫你出去旅游,你也是说怕薄韫白忽然有事找你,也不出远门,就一直一个人在家闷着。”
“可是,他最近好像也没联系过你啊。”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陶曦薇声音压得很低。
说完,还偷偷瞟了柳拂嬿好几眼。
生怕会伤害到她似的。
柳拂嬿没想到,原来陶曦薇这么为自己着想。
她怔了怔,从茶盘里拿起一枚最好看的点心,递到陶曦薇唇边,示意她张嘴。
“啊——”
陶曦薇乖乖地张开嘴,就这样被投喂了一大口。
“我记得协议上写过,从巴厘岛回来之后,应当还有几个需要我们一起出席的场合。”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一直没联系我。”
柳拂嬿的语调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过,婚礼应该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
“我也记得合同上写的是六月。”陶曦薇点点头,“可现在才六月初,万一他们推到六月末呢?”
“也有可能。”柳拂嬿想了想,“不过天气太热也不好吧,宾客会不舒服。他们这种家庭,应该都会讲究这些。”
说到这儿,陶曦薇凑了过来。
“我记得合同上明文规定,婚礼的时候,你俩得表现得特别亲密才行。”
她担忧地望着柳拂嬿:“你行不行啊?”
“行啊。怎么不行。”柳拂嬿漫声道,“之前在巴厘岛,也是那么演过来的。照片也发你看过了呀。”
“巴厘岛是别人结婚,你俩装样子贴贴一下就行了。”陶曦薇说,“但这回结婚的主角可是你们,光止步于贴贴也不现实吧。”
“你想说什么?”
柳拂嬿抬起眸。
“我就是想说——”
陶曦薇清了清嗓子。
“婚礼上,你俩应该是不只得贴贴,大概率还得抱抱、亲亲什么的?”
说着抬手一指,墙根正好有两只小猫在互相舔毛。
望着那俩交错重叠的身影,还有各自粉嘟嘟的小肉舌头,柳拂嬿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其实我一直想问,这么长时间了,你俩除了公事公办,真就没点别的事了?”
见她有了反应,陶曦薇顺势就是一个八卦。
“什么事儿?”
柳拂嬿收回视线,平静地呷了一口热茶。
“比如说……”
陶曦薇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道:“嗯……一些碰触?”
“怎么没有?”
柳拂嬿弯了弯唇,故意用了一副会让人误会的语气,尾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妖娆。
“都是成年人了。碰过的。”
“是吗?!”
陶曦薇无愧于童女之名,只听到这几个字,胸腔已然不冷静地扩大了一圈。
但她仍忍住了唇角的疯狂上扬,佯作镇定地追问道:“碰、碰过什么?”
柳拂嬿忍住笑:“碰过烟。”
少顷又道:“酒杯也碰过。”
“……”
陶曦薇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耍我好玩吗?”
柳拂嬿忍俊不禁,还想再说什么,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她拿过来,点亮了屏幕。
是两条新微信。
发信人是薄韫白。
[婚礼的地点和时间定下来了]
[下周三,在阑西国宾馆]
第31章 龙凤褂
“阑西国宾馆???”
不等柳拂嬿出声, 陶曦薇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天哪,薄家果然不一般,结个婚竟然能定在阑西国宾馆。”
“我当时还以为,他们只是列在合同里唬人的。”
柳拂嬿也有些意外。
阑西国宾馆毗邻湖畔, 是一栋历史悠久的古建筑群。
隔着高高的围墙, 能望见里面红砖碧瓦,翅角飞檐。
不过那里管理严格,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她也没想到, 婚礼的场地竟然会定在这里。
望着短信的几行小字,她有了一点紧张的感觉。
少顷, 对面又弹出一条信息。
[婚纱也做好了,明天记得去试]
比起前两句公事公办的态度,这句就带了些家常嘱咐的语气。
似乎能透过屏幕,能听到他温清的尾音。
柳拂嬿莫名放松了些,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见到婚纱两个字,陶曦薇立刻两眼放光。
“哇!!!这可是要在阑西国宾馆里穿的婚纱!那得多好看啊!”
她没能忍住肢体触碰的禁令, 张开怀抱就把柳拂嬿揽进了怀里,连声道:“终于等到这天了!明天是吧, 我陪你去试!”
这高亢嗓音一出, 半屋子的小猫都被吓了一跳, 尾巴竖起来,玻璃球般的大眼睛精光闪闪, 警惕地盯着陶曦薇。
“你明天不是要加班吗?”
面对着满屋猫咪的凝视, 柳拂嬿小声提醒她。
“我现在就请假!”
陶曦薇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
见她走去窗边打电话,柳拂嬿给薄韫白回了一条[知道了]。
发完, 她没退对话框。
少顷便看见,对方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见到这条回复,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
望着那行动态的小字,她放下渐渐冷掉的红茶,默默地等着。
回复没有等到,耳边倒是响起一串弱弱的哭腔。
“呜呜呜呜,我老板也太不近人情了……”
陶曦薇沮丧地回来了。
“她说虽然明天是周日,但所里这场会议非常重要,谁也不能缺席。我要是不去,大概率转不了正了。”
“没关系的。”柳拂嬿坐在柔软的蒲团上,仰头看她,“婚礼那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陶曦薇说,“哪有伴娘不陪着新娘试婚纱的?”
“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嘛。”柳拂嬿安慰她,“你转正要紧。反正我这边也是……”
喉咙里忽然有些干涩,她不自觉地咽了咽,这才轻声道:“反正我这边,也是协议婚姻,做给别人看的。”
-
周日这天,柳拂嬿独自驱车,去了薄韫白给的那个地址。
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一栋中式阁楼。
阁楼前栽种梧桐树,大片苍翠的掌状叶随夏风漂浮,清雅洁净,遗世独立。
两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等在门口。
这地方看起来不像能试婚纱的样子。
柳拂嬿怀疑自己开错了路,低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导航。
确实是栖梧路29号,没有问题。
就在犹豫的这会儿,穿旗袍的女人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车窗。
“柳拂嬿小姐,欢迎您!薄先生嘱咐过,您今天会过来试衣服。”
对方笑得很甜,一见便知接待惯了大人物,笑容和姿态都亲和有礼,毫无距离感。
见到一个陌生人这么熟稔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柳拂嬿有些意外。
“你认识我?”
“对呀。”年轻女人笑盈盈地说,“这三个月以来,您的模样早就被我们刻在脑子里了。”
一直到其中一人去帮她泊车,另一人热情地接她进门,柳拂嬿这才知道,这里是做中式嫁衣的地方。
而阁楼的主人,是一位十年前便悄然隐居的苏绣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走进前厅,凤栖梧的紫檀苏绣屏风后,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老奶奶。
迎上对方视线,柳拂嬿立刻回忆起,这位就是三个月前亲自给她量尺寸的人。
那时她才和薄韫白签完协议。为了筹备婚礼,有两拨人来给她量体裁衣。
其中一波是法国人,双方语言不通,全程没什么交流。
而另一波人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位,就是面前这个和她同乡的陈奶奶。
“柳囡囡,好久不见了。”
陈奶奶笑着站起身,引柳拂嬿去往内间,看最终的成品。
内间窗景清幽,透明的阳光倾洒而下,被大片的梧桐叶梳成流苏的模样。
微光笼罩着展示架上那件金红交织的嫁衣。其上的苏绣翩跹如飞,丝光回动,繁华似梦。
那光芒太过炫目,穿惯了黑白两色的柳拂嬿,不禁稍稍眯起了眼。
嫁衣是龙凤褂的式样,虽是红底,却几乎看不到红色,繁复华美的刺绣将底色遮掩起来,正是龙凤褂里的“褂皇”。
“其实按照传统,龙凤褂多用粤绣。像咱们这种用苏绣的,不多见。”
“找我做成苏绣,也是薄先生的意思。”
陈奶奶蔼声解释。
“薄先生说,你是苏城人,喜欢家乡那边的东西。”
闻言,柳拂嬿轻轻一怔。
想起三个月前,两人还生疏得仿佛陌路人。
他倒一直惦着她那点儿微末的乡愁。淮扬菜、苏绣衣,桩桩件件,做得如此周到。
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带着衣服走进更衣室,正觉得有些无从下手,方才那位笑脸很甜的年轻女人也跟了进来。
她叫小叶,是陈奶奶的学徒,进来帮柳拂嬿一起试穿。
见柳拂嬿要直接把上褂往身上套,小叶赶紧制止了她。
“这个不好直接贴皮肤穿的。”
小叶又拿出一套做好的红色真丝小衣,柔声道:“穿在这个上面,清凉又舒服。”
柳拂嬿默默点头,换上了这套小衣,再去穿上褂。
小叶小声教她,哪里有绑线,哪里有暗扣。
又道,记不住也没关系,婚礼当天,她和陈奶奶也会去现场,随时应对各种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