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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当勉励,时间就如白驹过隙,须臾而晃,盛京的雪也缓缓地融化了,露出被雪浸冻的枯树,寒鸦立于屋檐鸱吻上鸣叫。
江桃里现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管家算数,又去了一趟皇宫,这次是单独前往的无人陪同。
皇后一如既往温和,分毫架子都无。
皇后见到她后亲切地招手唤她前去讲话,但那话里话外都无不是在询问她如今身子可好,是否需要御医来瞧。
江桃里一一作答,却心惊胆颤着,她看出了皇后的意思,这是要催孩子了。
但是她嫁入太子府一月了,根本就未曾和太子圆房,甚至婚后休沐的那几日,两人虽都是睡的一个房间,实际连肢体接触都无。
过了那几日后太子就未曾再踏进来过,就似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这话并不好应答皇后,她佯装羞赧吞吐而言。
皇后见此只当新婚夫妻,尚且还脸皮薄,况且这才刚过一月,自是没有那般快,只好遗憾作罢。
转言议论的其他事儿,其主要的还是长平少将军之事。
每当皇后议起这位性格恶劣的少将军,江桃里都感觉皇后好似太过于关切了些。
后来无意间听宫娥说少将军和太子年龄相仿,又同一个年日却无亲族心生怜惜,故而才这般关切。
江桃里心中的那怪异的感觉,因此而消散了,只在心中感慨了一句皇后心善。
最后一场大雪下过后,边关蛮夷掠夺乌和边界,圣人显威仪,刚回盛京不久的长平少将军又前往了乌和。
江桃里身子一向不是很好,最后那场大雪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好几日。
怀玉公主得知后偶尔前来照顾一二,在踏进屋门的那一瞬间,眼中显了几分惊艳。
虽同为女子,却各有不同的美。
她自诩美艳,若真和江桃里比较起来,还是少了几分女子娇柔的媚态。
床上的人一袭雪白宽大的寝衣,乌发如瀑地散落在肩上,低眉顺眼地喝着惊斐喂的汤药,唇如秋海棠般红艳。
大约是苦到了,所以她那柳叶细眉轻颦,周身都是玉软花柔的娇美。
这位弟弟娶了这般美好的女子,而另外一个却避女子如蛇蝎,这让怀玉公主不由得轻叹息一口气出来。
江桃里闻声掀开眼眸,见是怀玉公主当即就要起身,却被阻止了。
怀玉公主哪敢让病人这般动作,赶紧上前将人按了下去,顺道坐在了床上,接过了惊斐手中的汤碗。
“勿动,好生坐着罢,动筋伤骨都需要休养百日,这大病一场身子骨可得好生养养。”怀玉公主率真温柔,讲起话来格外使人产生好感。
江桃里见她坚持且身上确实阵阵发疼,也就没有再坚持了,垂着眼睫乖巧地坐在床边,声线还带着哑意:“殿下如何来了?”
怀玉公主搅着汤碗,不断发出清脆的陶瓷碰撞声,再次叹了一口气:“来瞧瞧你,阿策这几日忙于朝中之事,暂时无空前来。”
话罢怀玉公主一顿,忽然察觉自己此话不太妥当,赶紧又道:“不过他心中说不定也不好受,这不就托我来照看一二。”
太子不来才是正常的。
江桃里垂着眼眸含笑不言。
怀玉公主安抚了一番后,又不知因何数落起了刚离京的长平少将军。
虽是斥责,但言语多有亲昵,彰显了几人之间的关系非比一般。
言语中皆是不满刚回京,还未相中中意女子又赶去了那苦寒乌和,整日与男子相伴,着实在令人心忧,唯恐染了些不好的癖好来。
江桃里都静静地听着,若不是早知晓了,这乖张且满身戾气的少将军,同皇后之间的关系,差点就要以为这少将军,才是怀玉公主的亲弟弟了。
“瞧,我们的可怜人儿,身上可有旁的不适?”怀玉公主说完后,眼含怜惜地舀了一勺药,递到江桃里的唇边。
江桃里摇摇头咽下最后一口,苦得她想要呕出来,赶紧伸手塞了一块蜜饯,这才压住了翻涌上来的感觉。
怀玉公主见状嘴角轻翘,似感叹道:“你这一点倒是同阿妟相似,他小时候也是厌恶吃药,每当被强迫喝药后,就会急匆匆地塞一口的蜜饯压味道。”
一连多次提起那人,江桃里顺着搭话道:“殿下和少将军是自幼相识吗?”
她记得那些人传言,少将军好像是无父无母之人,传得近乎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没有想到竟然以前还有这等渊源,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怀玉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扶了发髻上的金簪道:“他的身世说来复杂,但却是长在我跟前的,所以比较旁人多了几分亲密,母后还有心认作他为义子,真论起来我也算是他的姐姐了。”
语罢,笑着将话题转移开来道:“怎的还唤我殿下呢?你既已经嫁给了阿策,理应同他一样唤我一声阿姐才对。”
江桃里面对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心中一瞬间打鼓,她已经和太子私下和离了,这一声阿姐怎么都唤不出口。
见怀玉公主正等着,半晌才憋出一句“阿姐”。
怀玉公主笑了笑,这会儿比方才都还要亲密了起来,忽地拉着江桃里的手,扭头屏退了身边候着的侍女。
见她这般神秘,江桃里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怀玉公主凑近她的耳畔前,小声地开口道:“听闻阿策这几日没有来你的房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
江桃里噎住了,不止这几日是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后面就没有来过了,而她也甚少见到他。
两人关系为假,虽然有心瞒着,但太子府中还是有不少宫中派来的人,露馅是迟早的,没有料到先知晓的竟然是怀玉公主。
“没有,殿下同我相处甚是融洽,只是近日公务较繁忙,故而歇在书房。”江桃里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每次说谎她虽面上冷静,其实都会不自觉地紧张。
怀玉公主自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只是听了江桃里的秀美轻颦,喃喃道:“早知晓阿策也不是个省心的,放着个如花似玉的妻不瞧,整日去瞧那有的没的卷宗,两人都生疏成这般了。”
“瞧,都唤殿下了……”怀玉公主眸光不知不觉中带满了愁思,蛾眉轻攒,直勾勾地盯着江桃里。
江桃里心跳如雷,手不自觉地攥紧着被子。
倒是忘记了一件事,外人眼中她和太子的关系尚可,都已经成婚这么久了,还是一口一个殿下,难免会让怀玉公主如此揣测。
倘若再往下想,恐怕就能品出些不同来。
“阿、阿……”她江桃里张了张唇,吐了几个音。
后面的几个字,差点就要将她噎窒息,才勉强在怀玉公主冀息的眼中提出来。
“阿策哥哥。”她犹如烫嘴般飞快地说出了口。
一个称呼完整说出来,往后的就简单不少了:“阿策哥哥最近确实比较繁忙,但却还没有忘记给我送来礼物,阿姐瞧,我就摆放在架子上。”
怀玉公主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上面摆放的物件儿。
她识得,是去年父皇赏赐下来的,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心中的怀疑顿消,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江桃里见眉眼带笑的怀玉公主,暗自松了一口气,悄然地瞥了一眼架子上摆放的玉珊瑚。
那其实是前几日见府中下人正在往外搬,说是太子嫌弃上面碎了一个角,正准备搬出去敲碎溶了。
她瞧着好看心中不舍,想着反正都要溶掉,不如摆放在屋中增添几分好颜色,这才搬回来的,没有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作用。
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江桃里悄悄地在心中道。
两人七七八八地闲聊了一会儿,怀玉公主都后边颇有些三缄其口,显然这次来并未只是为了关心她的病势。
果然江桃里等了等,只见怀玉公主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怀玉公主道:“夫妻间的门道甚多,男子说他忙,也并非真的忙,有的时候矜持是不必要的,知晓了吗?”
这个弟弟她也是一贯了解,心思根本就不在男女之情上,且喜洁症异常严重,若非是太子必须娶太子妃坐镇,只怕是比阿妟还要难搞的存在。
怀玉公主只觉得自己为了这两个弟弟,已经眼角的皱纹都焦虑出来了。
江桃里在那小册子甫出现在视线中,已经知晓了是什么东西,如今捏在手中,更加是犹如烫手的山芋,不知往何处搁。
怀玉公主见江桃里眼神闪烁,双颊泛红,还当她是害羞。
她直接将她手中的小册子打开,不堪入目的画面,直面地浮现在江桃里的视线中。
这大约是禁册一般人哪寻到,所以和江桃里以前看的那些完全不同。
她以前看的画得唯美雅致,而这上面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了,只看一眼她就心跳如雷,不敢看第二眼。
怀玉公主嫁人比较早,虽然尚未有孩子出世却夫妻恩爱,房事上也必不可免地钻研不少,直接就开始给江桃里普及上面的这些画面。
江桃里脑袋混乱地听着。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秋寒恭迎太子的声音,她和怀玉公主立即慌张地将小册子收起来。
第30章 晋江首发
江桃里不能拿在手里, 所以直接塞进了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甫抬头便瞧见那一月有余没有见到的人。
他身着雪白华袍,腰配白玉佩饰, 玉冠束发, 眉目间皆是清冷如雪, 一副禁欲不可攀的模样。
“阿姐前来为何不提前遣人通知?”闻岐策的声音清雅。
怀玉公主立即回道:“还不是见你公务繁忙, 而且我本是来瞧桃桃的,唤你作何?”
闻岐策跨步走进来后目光环视,看了看正慌张端起一旁的茶杯,掩饰般喝着的怀玉公主,还有床上双颊泛着桃粉的人。
他灵敏地察觉此刻气氛不太对, 并未说旁的, 抬脚朝着边上的椅子坐去。
身形颀长,如明月松间照。
不知为何江桃里脑海中忽然就闪过,方才所见的那小册中的画, 这样的人只怕是永远不会露出,那般的动情的表情。
一道视线温凉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江桃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双颊上愈渐泛粉了, 根本不敢抬眸朝前面看去。
怀玉公主见两人连位置都坐着这般生疏,刚压下去的怀疑瞬间又起来了, 偏头看着江桃里。
江桃里接触到怀玉公主眼中的询问,顿时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眸光柔柔地抬眸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人, 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闻岐策见此神情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这长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只怕她这是……
“阿策哥哥你可是忙完了?”带着娇嗔的声音温吞地响起。
啪——
手腕缠着的菩提珠忽然就掉落在了地上, 两道视线齐齐聚在他的身上。
闻岐策面不改色地弯腰捡起来,垂着眼,颤着浓密的睫毛,重新将珠子缠上去。
只怕她这是被强行灌输了一些不好的行为。
“桃桃问你话呢。”怀玉公主觉得自己之前猜得不错,两人之间果然是生了龃龉。
当即怀玉公主就认为是闻岐策的不对,语气都带了长姐风范。
闻岐策缠完了手中的菩提珠,抬了眸,清凉如水:“忙完了,听闻你受了寒,我便搁下了手中事前来看你,如今可好些了?”
若说演戏这方面上,江桃里着实不如他,能用一张无甚表情的脸讲着这样的话。
“好、好些了。”江桃里垂着头,坐在床上露出纤细的脖颈如洁白的桔梗,病容上染了三分霞,分外吸引人的注意。
闻岐策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然后才轻轻颔首,收回了视线。
“坐那般远作什么,过来些,我今日替你照顾了一通桃桃,现如今将人交于你。”怀玉公主抻着腰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主动将位置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