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阴恻恻的声音自衢州府主的耳畔响起,含着无尽的寒意。
此人可是活阎王,才回盛京不久,那嗜杀的凶名都几乎和在边关时齐名了。
大周不敢惹之人排行榜上,齐妟名讳绝对是拔得头筹。
衢州府主打着寒颤,赶紧收敛自己的视线,脸上堆起笑将人往里面引去,权当没有看见他怀中的人。
“少将军,人就在里面了。”衢州府主将人领至地牢口就停下了。
闻齐妟抱着人颔首,然后朝着里面走去。
穿过阴暗的地牢通道,空气中的潮湿夹杂着腥血味儿不断涌进鼻腔,墙面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豆油灯摇曳着,阴森得令人生惧。
刚走进去,他就察觉捏在衣襟的手紧了紧,惶恐不安得似是随时会挣扎着逃离。
闻齐妟低头巡睃她一眼,手中用力地将人禁锢住防止她挣脱,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最里面到处都是斑驳的血渍,两人进去后,立即有人赶紧摆上椅子。
闻齐妟坐上去,将怀中的人放在腿上横抱着。
他低眸扫过江桃里惨白的脸,见她杏花雨眸不安地轻颤着,肉眼可见的在不安。
“你将我带在这里干什么?”江桃里不安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敢松开。
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不断颤着的眼睫暴露了,她此刻的惶恐和害怕。
他戴着面具,无人能窥见此刻是什么神情,漫不经心地伸手环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在自己的身上。
“带你来见一个人。”他的声音微冷,带着几分摄人的寒意。
江桃里闻言心一颤,还在想那个人是不是林泉之,便有人拖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
那人穿着破烂的囚服,受过了刑,所以此刻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肉。
他如同刍狗般被人拽着头发往里面拖,然后丢在案板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江桃里看清他的面容时,表情僵在了原地,下意识地闭眼转过头,却被板着头强行转了过去。
“好生看着。”
她转头那一瞬间,案板上的那人手恰拉出来,然后被一把砍刀碾过,鲜血流出来将案板染湿,黏糊糊地蜿蜒滴落在地板上。
因为疼他清醒了过来,但手脚的经脉被挑断了,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呼哧地喘息着颤着。
他还想要求饶,可吐出来的都是血泡。
江桃里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一幕,瞳孔骤然剧缩将眼紧闭着,害怕得止不住地颤抖。
她也想求饶,也一样被黏住了嗓子,怎么都开不了口。
闻齐妟亲昵的将脸贴在她的脸庞,轻轻地蹭了蹭,喷洒出来的气息如针扎般钻入她的每个毛孔。
她的头皮在发紧,这一刻连呼吸都不敢了。
烛光摇曳着,将他戴着的獠牙恶鬼面具印得猩红,眸中带着冷漠的残忍。
他靠在她的脸上,轻声呢喃道:“他是不是用这只手碰过你。”
在他这句话一出,江桃里就想起了船上那自称,衢州府主是他舅父的人。
当时嚣张跋扈的男子,和现在这个被折磨得连人样都无的人,不断地在她的脑中重合。
她难受得胃在翻涌。
从案板滴落下来的血顺着流过来,江桃里感觉自己垂在地上的裙裾,似乎都快要染上了那般浓艳的血。
嘭——
案板上的人手脚齐齐被斩断,冷面的暗卫将那些被斩断的手脚,随手往身后的牢笼中一扔。
安静的牢笼瞬间沸腾,好似有无数的恶鬼在扼吭夺食。
江桃里听见动静慌忙地扫眼看去,待到看清后脸色骤然一变。
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有他们几人,结果那昏暗无灯的牢笼中还有人,那些人疯狂地抢着那些扔进去的手脚。
那些人抓住之后就疯狂地啃着,连人的模样都没有,宛如未被驯化的野兽。
她哪怕还抓着身旁人的手,依旧在无力地整个人瘫软下滑。
“知道这些人吗?”他屈腰将她散落在地上的宽大裙裾裹了裹,语气温和地问道。
江桃里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脑海中只有那些分食的画面。
耳畔还有清晰地咀嚼声,血腥、恶心,都是炼狱中才能看见的残忍,她如今正在眼睁睁地看着。
“这些人都是长平那一战背叛大周的人,所以我活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们找到,然后将那些人关在此处,让他们忏悔。”
“第一年我让他们吃了同族,第二年吃了近亲,第三年是妻子,第四年是孩子……”他语调徐徐地说着,一直数到今日。
牢笼中的人吃了六年的生人。
当年长平一战结束时,闻齐妟才十四……
“如今我将对你图图谋不轨的人丢去喂他们,让他们一起去悔过自己所做过的错事。”他眸光被烛光照得忽明忽灭,带着对生的漠然,和天生的残忍无情。
江桃里目光转向牢笼,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揽在腰上的手化作了一双恶手,也会将她丢进食人的牢笼中。
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颤抖着手,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是疯子,是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江桃里这次轻易地挣扎开,抖着手脚,仓皇地朝着地牢出口跑去。
但地牢的大门早在进来时,就已经被铁链锁上了,任由她如何拽曳都弄不开。
她片刻也不能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了!
“放我出去……”江桃里哑着嗓子无力地拉着门。
倚靠在椅子上的人,歪头瞧着她瘫软在地上,抖着手脚拍铁门的动作,眼中似闪过惑意。
他是真的有些难以理解,她此刻为何会恐惧。
难道见到以前欺辱过自己的人,最后是这样的下场,不应该愉悦吗?
就如同他每次看见关在笼中失智的人一样,除了愉悦和亢奋,再升不起其他的情绪。
他将她一起带过来,也是想让她也感受他喜欢的愉悦感。
可她为何会害怕成这样?
心中带着不解的疑惑,闻齐妟站起身缓缓地朝着她走去,然后蹲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江桃里察觉到他过来了,瞳孔骤然扩张,下意识瑟缩着身子,别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恐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别碰我。”
这一刻她是真的很害怕,这个残忍得漠视生死的人,害怕他会将自己丢进那个牢笼中。
“你在怕我?”闻齐妟皱了眉,一脸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人,倏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方才所见的愉悦似乎也消失了。
“为何要怕我?”他疑惑地问道。
他确实不能理解,以往江桃里虽也惧他,却敢抓他挠他,还敢反驳他,从未有过如今这样深刻的恐惧。
这不是他想要的。
“恶鬼……”江桃里听着那些还在咀嚼的声音,只觉得分外恶心,胃中被不断搅合着。
“恶鬼?”闻齐妟眼睫轻颤,上扬着腔调轻声呢喃。
在他的眼中,江桃里像极了一只藏着爪子的小狸奴,只有将她逼急了,才会亮出自己的爪子。
她被人欺负了无法报仇,他替她报仇,就算是不感激他,也不该是这样充满恐惧的惧怕。
“你不应该怕我,应该将我视为唯一,放在眼中,放在心上。”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冷声地陈述。
她不该怕他。
江桃里闻言猛地扭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狠,无声地用行动反抗。
闻齐妟看见她的眼神,倏然自心中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冷笑着伸手,带着恶意地钳制她的下颌,无视她颤乱的瞳孔,张口咬上柔软的唇。
她应该将他放在心上,而不是恨在眼里。
江桃里靠在牢门上,感受流连在侧颈的唇,目光无意扫过案上。
那已经没有手脚且不知生死的人,正躺在上面,身上不断地往下滴落着血,浓艳的血流成了人肌肤上的杂乱血丝。
耳边有交吻的喘息声,还有牢中那些嗦骨头的声音,江桃里呼吸一滞,手脚开始变得冰凉。
她从未见过这样血腥和残忍的画面。
这些声音一股脑地混合在一起,她呼吸愈渐的困难,胃痉挛起来,面容惨白地攥着胸口的衣领。
不能呼吸了,怎么挣扎都呼吸不了。
她好像成了案上的那个人,浑身都在流淌着血。
闻齐妟终于发觉了她的不对,刚将人松开,她便如同被风吹倒的破木偶,没有一丝力气地滑落在地上。
江桃里痛苦地攥着领口,指甲绷断了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想要呼吸,想要活着。
“江桃里?”他见她此刻的模样,眉心猛地一跳,伸手碰了碰她。
本是想要探她此刻的情况,谁知她瞬间瞪大了双眸,惶恐在里面闪过。
她蠕动着血色尽褪的唇,一句话都还没吐出就晕了过去。
闻齐妟伸手碰了碰她的鼻翼,微弱得连呼吸都近乎没有了,四肢亦是冰凉。
这样的症状他曾在边关遇见不少,若是不及时让她的呼吸恢复,恐难活命。
闻齐妟立即将人平放在地上,用力按压着她的胸口,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神情。
直到她再次明显呼吸后,他才将人抱起来,一脚踢开了大门,脚步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急促地往外面走去。
衢州府主还在外面没有离去,忽见刚进地牢没多久就出来的长平少将军,还有些诧异。但见他正抱着面色雪白的人,且已经晕过去的人脚步慌忙。
一开始他观两人姿态亲密,还暗想长平少将军是个风流人物,过来审问还带个女人。
如今这样一看,没有想到原来两人是有仇,这才进去多久就将人弄成了这样。
衢州府主扬起笑,正打算上前说几句讨喜的话,就听见他隐约带着轻颤的暗吼。
“寻大夫过来!”
衢州府主瞬间闭口发现自己猜错了,避免触了他的霉头,赶紧让人去寻最好的大夫过来,然后亲自引着他去最近的屋子。
等闻齐妟将人放在榻上时,江桃里脸色虽还苍白,但已经比最开始好了不少。
他一眼不错的死死盯住她的脸,直到大夫来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肩胛紧绷至僵硬,手也还在轻颤着,似是如同江桃里之前一样恐惧着什么。
但他这一生从未怕过什么,即便是被人用箭指着额头,亦是没有惧过半分。
闻齐妟蹙眉按着发抖的手,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索性放弃,仰躺在一旁的椅子上,偏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在想自己如今待江桃里,究竟是如何心思?
若当真是因为无聊而视作玩物,似乎也不尽然。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许旁人沾她半分,甚至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将她一口不剩的全部吞入腹中。
想要江桃里离不开他,如同一同生长的双生花般紧紧缠绕着,哪怕会吸食他的血肉也要至死也不放。
诊脉的大夫跪在地上,感觉到身后如芒刺背的目光,诊脉的手颤了颤,半晌才勉强稳住心神。
“人如何了?”见大夫松了手,他立即开口询问。
或许是他周身的戾气过大,大夫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抬手又想要按上江桃里的手腕上。
“再碰一下试试。”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了凌厉的杀意。
大夫瞬间背在了视线,将头埋下去,抖着嗓子开口:“姑娘是体内沉疴未消,所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好在当时应该是及时得到了处理,再吃几味药,好生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见人无碍,闻齐妟感觉自己紧绷的肩胛,颤抖的手瞬间恢复了原本的目光。
闻齐妟颔首挥手让人离去,大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去。
待人走后他坐在原地,胳膊搭在扶手上,深沉地看着床上的人,无人窥见他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
第50章 晋江首发(加更)
昏暗的房间中, 安神香的气味隐约在浮动,却无法安抚床上躺着的女子,眉头紧蹙着, 神色痛苦地挣扎。
江桃里紧闭着双眸, 额间的汗滚落将鬓发染湿, 用力地攥着被衾蜷缩在一起, 宛如刚从水中打捞起般。
她还陷入在可怕的梦魇中。
从案上滴落下来的血,似乎变成了血雨,她好像浸泡在湿漉漉的血雨里面,怎么也没有办法逃避,快要窒息了。
突然唇被冰凉的指尖压住, 樱粉的唇被轻掰开, 她被迫张着唇,露出藏在皓白贝齿的小舌。
“张口呼吸。”喑哑的声音徐徐传来。
这声音响起瞬间,兀然入梦和那些血雨混合在一起, 化作了狰狞的兽不断袭来。
江桃里被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瞳孔扩张着,抖着唇大口地喘着气。
她还活着……
后背有双大手隔着单薄亵衣至上而下, 不含任何狎.昵地轻抚,似想要将她的恐惧驱散。
江桃里迟钝地转着瞳孔, 看着自己泛白的指尖,还没有回过神。
闻齐妟靠在雕花架上, 不断用手轻抚,企图让她不要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