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师门没了——一个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4:34

  宋岸一下子松开她的手,自己拾起剑转身背对她,如同自己也被她拒绝,在伤心自闭中。
  邯雪枝上次也拒绝过,但宋岸在她面前没表现出什么,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原来宋岸也会因为这样的事难过。
  邯雪枝戳了戳他的背,宋岸仍旧抱着剑没理,她走到他跟前半蹲下来,轻声说:“你喜欢一人就要将剑送出去,你这样容易被骗,几条命才够?”
  宋岸还是自闭保持沉默。
  邯雪枝知道怎么做能将他哄好,便伸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道:“以后别随便送出见雪。”
  说着起身拉着他走向孟瑾那边,宋岸果然乖乖跟着走。
  这边孟瑾已经自暴自弃不再纠正周双,反而给她讲起了在外游历的事情。
  待邯雪枝将宋岸哄好让他坐着等她,孟瑾终于解脱,在邯雪枝的帮忙下让两个醉酒面对面老实坐着。
  两人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
  孟瑾回头看一眼,然后问:“你就这样放心将她交给我?”
  邯雪枝还是那句话:“小幼信你。”
  但孟瑾没有继续和她聊下去,有些事他必须弄清。
  “你为什么要杀太子?”
  这点孟瑾一直没想通。
  就算邯雪枝是昌夷公主,昌夷被崇旌进攻,她刺杀太子也改变不了什么,若说只是单纯泄愤,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邯雪枝沉默了会儿,问他:“你觉得崇旌为何突然攻打昌夷?”
  孟瑾一顿,想起祁夙说过的话,便道:“昌夷皇帝先有反叛之心,借给圣上送美女的名义行刺杀之事。”
  邯雪枝弯了下唇,面露嘲讽:“我父皇若有这心,昌夷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孟瑾回过味来,昌夷地界矿产丰富,若说崇旌非要打昌夷,也就只有矿资源了。
  邯雪枝有些可惜道:“不知道祁夙是真不知道还是能忍装不知,我没有探到消息。”
  孟瑾:“但太子现在还没醒。”
  邯雪枝轻笑:“我给他下了蛊,只要我活着,他就醒不过来。”
  这场战争,怎么看昌夷都不会赢。
  这意味着,她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生的希望。
  孟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知道太子会没事,他还是松了口气,皇室和百家关系不能再坏下去,至少表面上看,祁夙对百家感官挺好,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嘭!”
  突然,酒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传来,引得两人望过去,却见周双将杯中酒喝完正在同宋岸争论,确切说,应该是两个酒鬼在相互反驳对方意见。
  邯雪枝看得好笑,孟瑾却问:“这样好吗?”
  周双刚才饮下的酒被邯雪枝下了迷药,会让人昏睡三日,到那时,周双醒来再赶回来也都晚了。
  邯雪枝说:“我给她的酒再不对她也不会怀疑,宋岸明日酒醒就会忘记现在发生的事。”
  孟瑾并非疑惑这个,只得换个问法:“迷药过去她醒来后要怎么办?”
  邯雪枝望向周双,目光柔软,轻叹道:“她不能一直将自己困在山上。”
  “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只待在望青山,不管是我、师父、贺知意还是柳不归,我们都会离开,到那时,她就再也等不到人。”
  “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这话不由让孟瑾记起周双说过的——
  “山下的世界太精彩,我怕迷了眼,忘了下山是做什么来的。”
  “他们没有回去,我来找他们。”
  周双被废的经脉,贺知意的只言片语,以及邯雪枝的话,这些无一不在说周双曾经的经历。
  孟瑾看着因迷药生效缓缓趴在桌上的周双,问道:“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邯雪枝:“你是孟家人,应该知道经纶堂。”
  这话一出,孟瑾愕然看向邯雪枝:“你是说她来自经纶堂?!”
  很快又被他否认了。
  “不可能!孟家搜遍了经纶堂,除了主谋逃跑,其他受害人和经纶堂的人都被孟家带回去,我们没有找到周双。”
  邯雪枝说:“师父比孟家人先一步发现周双,她当时的情况太危险,灵脉被废后灵力长期失控,但那些人非但不给她清除,还用她试毒,师父只能先将人带去治疗。”
  “后来你们没有她的踪迹,是因为柳不归下山将所有和周双有关的东西都毁了。”
  这话让孟瑾记起经纶堂的人被捕后的第五日,他们还没从这些人口中问出幕后之人和其他据点,就莫名被灭口了。
  那时他们以为经纶堂的人渗入到孟家,所以才有能力在孟家的眼皮底下杀了经纶堂的人,为此孟家进行了一次大盘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怎么可能?!孟家高手云集,人人皆修士,不可能被人明目张胆闯入杀人再全身而退。
  很快孟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之脑后。
  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占据他大脑,并且越来越盛,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如擂鼓般震得胸膛发疼。
  “周双她是不是……”他嗓音发紧,缓了会儿才继续问,“她是不是叫星期二,在经纶堂的时候?”
  这话问得语无伦次。
  邯雪枝不动声色看他,然后摇头:“她从不说经纶堂的事,我们也没在她面前提过,是柳不归下山调查后同我们说的。”
  随即她眉眼微冷:“你想通过她调查经纶堂?”
  孟瑾平缓片刻,摇头,接着又问:“那她有没有说过她家人?是不是说她父母在等着她回家,她还有个哥哥,总使唤她,但又见不得旁人欺负她,她说她想回家。”
  邯雪枝眉头皱得更深。
  孟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道:“我在寻一个人,她也曾流落到经纶堂。”
  邯雪枝却说:“周双不是你要找的人,她没有等她回家的父母,她就是被她父母卖给经纶堂的,也没有什么哥哥,只有个姐姐和弟弟,因为家里穷将她卖了,还骗她说去亲戚家,她信了。”
  “这些事你别在周双面前提。”
  孟瑾激烈跳动的心猛地坠落,骤然的失落让他怅然许久,才缓缓道:“是我唐突了。”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他也早适应了,孟瑾快速调整好心态,有些迟疑问:“望青山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邯雪枝示意他说清楚,孟瑾回忆片刻道:“我第一次见周双时她说要解决私人恩怨,黑衣人,弯刀,通常三人以上,训练有素,她提醒我怎么对付这些人,后来方景生被刺杀时我看到这些黑衣人。”
  当时邯雪枝也在现场,见到黑衣人时已经倒地,只有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修士。
  邯雪枝低头沉思,她不确定黑色面具是否针对望青山。
  周双说黑色面具刺杀的是方景生,不是柳不归,但这两人是双生子,柳不归又藏得极深,若真有这样的仇人,小幼会很危险。
  如果是柳不归的仇人,必然不会简单。
  这家伙,有这么大的麻烦也不提前通声气!
  邯雪枝望去的目光沉重,孟瑾看她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只沉默着等待。
  此时坐着发呆的宋岸也趴着睡着了。
  邯雪枝忽然朝孟瑾道:“我用一个消息和你交易。”
  孟瑾没说话,邯雪枝提醒:“如今崇旌皇室同家族关系岌岌可危,皇室暗中做的事你们不一定知,但你们做的事,皇室却一清二楚。”
  孟瑾问:“皇室的消息?”
  邯雪枝点头。
  孟瑾:“你想要我做什么?”
  邯雪枝说:“帮我护住小幼,尽最大力量保护她。”
  孟瑾皱眉:“就算没有交易我也会做到,你换一个。”
  邯雪枝却摇头:“不,就这个。”
  她取出一块石头递过去,同他低声耳语一番,还不待他消化这消息的内容,邯雪枝忽然问他:“你觉得小幼如何?”
  孟瑾目光微怔,被少女抱在怀里的手忽然发烫般。
  就听她继续说:“小幼对什么产生执着就不会轻易放弃,柳不归对她太好,她可能生出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感情,我怕她陷得太深。”
  她神情郑重道:“如果到了那时,我希望你能拉她一把。”
  孟瑾被这个消息震得说不出话。
  紧接着邯雪枝又扔出一记炸弹。
  邯雪枝:“毕竟,柳不归只是将她当替身。”
  孟瑾:“替……替身?!!”
  听到惊天大秘密的孟瑾没来得及细问,邯雪枝准备好的马车就要出发了,他只能带着满脑子疑惑和另外两人一同离开。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出川洹城门。
  城墙上冷风瑟瑟,旌旗随风而动。
  邯雪枝站在城墙上安静看着马车出城门,然后一点点走远,消失在土石丛林间。
  她缓慢回过身,双手交叠贴腹,面上展现从容的微笑,恢复属于昌和公主的优雅礼仪,目光悠远地目视早已被疮痍覆盖的川洹。
  城内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汗如雨下地挥刀刺矛,房内拟作战的将士在叱骂崇旌军,更远处,熬药的炉火日夜不灭,旁边房内病人痛苦呻|吟,口中念着妻儿。
  这些是她看到的地方。
  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百姓流离失所,城池变成废墟,黑色硝烟经久不散地笼罩在天空。
  她是一个公主。
  一个山河破碎国家的公主。
第42章
  ◎三千剑◎
  宋岸在摇摇晃晃中率先醒来, 他按着额扫视一圈,车厢内没什么东西,但宽敞得足以容纳三人, 揭开窗帘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山峦。
  山峦仿佛泼了染料,是令人醒目的暗红。
  他们正坐在马车里前行。
  孟瑾拿着块石头在研究,见他醒了将水壶送过去:“喝点水, 吃点东西吗。”
  宋岸摇头, 接水喝了口:“我们离开多久?”
  孟瑾将石头收起来:“一天, 昌和公主说这条路正好避开崇旌行军路线。”
  宋岸垂眸片刻,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什么。
  他将目光落在周双身上, 她正睡得无知无觉,不像是算时间内会醒的样子。
  “她……做的?”
  孟瑾应了声然后抱着胳膊躺下:“我睡会儿, 你看着点。”
  然而他还没躺下多久宋岸就将他弄醒:“你什么时候和她暗中合谋?”
  孟瑾只得睁眼:“你和她决裂后没多久。”
  说完宋岸还是不让他睡。
  宋岸直觉他要问些什么, 又像被什么堵住般, 每到嘴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只能找孟瑾说话:“她主动找的你?”
  孟瑾:“对。”
  宋岸:“现在什么时辰?”
  孟瑾两手搁在脑后,朝瞥了他眼:“这个时候两军应该打起来了。”
  宋岸心思被戳穿沉默了会儿,又问:“后来发生什么?”
  孟瑾好脾气道:“我和公主正在说话, 你和周双都醉了, 面对面吵架,我们俩一人拉一个, 没多久就上了马车赶路。”
  宋岸:“只有这个?”
  孟瑾点头。
  宋岸忽然低头看他:“不对,一定发生过什么。”
  孟瑾就反问:“发生什么?”
  宋岸说不出, 孟瑾等了片刻没见他思索出什么, 又闭上眼道:“我守了一天没睡, 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着, 宋岸半倚着车壁皱眉回忆当时的事,他被邯雪枝敬了杯酒,后来又喝了几杯,再然后……
  总觉得有什么不能忘记。
  他无意识握紧见雪,可越是想要记起,脑海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宋岸就着这个姿势想了许久,目光忽然扫过周双,用这种强制手段将周双送走,确实像是她的所为,只要能达到目的……
  宋岸心跳骤然变快,那他呢?她会不会也是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他?
  但太子被刺杀是真的。
  抱香姑娘和十八男子也是真的。
  向来不曾犹豫的宋岸迟疑了,四周只有马车滚过不太平整路面的车咕噜声回响在这片空旷中。
  孟瑾没睡过去多久,醒来时突然听见宋岸问:“祁夙还没醒?”
  孟瑾摸着脑袋坐起来,揉了把脸:“对,还没醒。”
  下秒就见宋岸提着剑冲出马车,孟瑾一顿后连忙去追,但宋岸御剑速度丝毫没减,他只能朝变小的身影大喊:“你去做什么?”
  宋岸的声音伴随阵阵回响。
  “帮祁夙找解药!”
  孟瑾看着不过片刻消失在山峦尽头的身影,回头望了眼仍在前行的马车,还是掉转头回去。
  赤红色山峦连绵不绝,翻过了这重又出现几重,宋岸全力驱使御剑术,化成一道虚影从绵延群山中一闪而过。
  马车一日半前离开川洹,宋岸赶回去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到,这片土壤不适合植物生长,除了裸露的山石和偶尔钻出的虫兽别无他物。
  宋岸灵力快要用尽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恢复灵力,他盘腿坐在赤色山峦顶端,见雪放在身侧,寂静无边。
  此时月亮高悬,银色华光如同流水般倾洒,勾勒出群山绵延的轮廓,也勾出广袤的寂寥。
  这短暂的路途中,他脑海闪过很多念头,但细究起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可若真要想,大概也是在想和邯雪枝有关的事情。
  在雁城得知日夜挂担忧的心上人可能是敌国公主时,宋岸有过短暂的放弃,周双离开雁城后他同寻常一样回了宋家府,去书房找他爹。
  书房墙面挂着一幅他爹写的大字——忠。
  四维八德,忠是八德之首。
  宋铸从繁杂的事务里抬头问他:“什么事?”
  那刻宋岸心中愧极,他不敢看“忠”,也不敢看维护雁城安定的宋铸,可也在同时,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份情得理,理不清,就永远有愧。
  所以他立即叫上两匹马去赶周双,和她同路去寻。
  而此刻他仍旧有愧。
  因为他深刻意识到,只要有一丝可能,他还是会头也不回地去找她,无关乎她是否是昌和公主,也无关乎她是否关联祁夙的生死。
  只是单纯地,无法放手。
  就像此刻他仰头望向漫天星辰,脑海里浮现的念头是——
  这样的星空就应该和她待在一起。
  宋岸已经分不清这是失而复得的心理作祟,还是他在恐惧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下意识逃避。
  夜间寒意最盛时,宋岸灵气恢复八成,起身拿着见雪时忽然一顿,耳边仿佛回响着女子温柔无奈的声音——
  “宋岸,我不要你的命。”
  “你喜欢一人就要将剑送出去,你这样容易被骗,几条命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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