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南知出门前就准备洗澡睡觉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虽然毫无困意但也有些倦了,干脆一头钻进浴室早点洗完早点躺下。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落下,南知先湿了头发,正想挤洗发水,却突然发现——
角落的架子上空空如也。
南知怔了怔神,回想起自己搬家的时候把浴室也一同清空的事。
她以为这段时间贺弦住进来的话,浴室里肯定什么东西都有,也没想到要提前检查。
谁承想现在这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南知惊了。
霎时间,她的思绪突然混乱无比,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去思考贺弦没搬过来的事,还是应该思考自己接下来怎么洗澡的事。
她现在头发湿得滴水,自己也没带洗发水沐浴露回来,大半夜也不可能找曲江柔帮她拿东西。
沉思了一会儿,南知烦闷地擦了擦头发,重新套上睡裙,出了房间。
如果贺弦没搬过来,那外面的那间浴室里应该会有他的洗发水沐浴露。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进他的地盘去借用他的东西,南知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就跟做贼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思考了下要不要去找贺弦说一声。
但一想到刚才贺弦对自己的态度,南知正准备敲门的手又停下了。
她闭了闭眼,心想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干嘛要去讨嫌。
更何况贺弦的沐浴露当时还是从她这里抢走的,她只是用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南知那抹心虚感终于减轻了几分。
她甩了甩头,转身快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她迈进浴室后,贺弦的卧室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他还是像刚才那般沉着脸,拿着换洗衣物从屋里走了出来。
结果他刚走到浴室的推拉门边,余光却瞥见里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浴室没有开灯,只剩窗口洒下的盈盈月光,将浴室的一隅照亮。
南知正站在置物架前,一手拿了一个瓶子,贴着脸仔细分辨着上面的字。
她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水迹顺着发梢一滴一滴落下,在睡裙上洇出了一小块水渍。
偶有几滴不听话的,从脸颊一侧滑落,顺着白嫩的肩颈线条流进衣领,最后消失不见。
贺弦看着那滴水珠,视线倏地凝固。
兴许是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他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了被他深埋心底不愿提起的场景。
他记不清到底是几年前了,好像是初中的一个夏天。
当时他还没有跟南知换房间,他依旧是个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大少爷,住着那间带独卫的大卧室。
他根本就没学校里的女生想象的那么绅士,他不是个会谦让的人,所以住得十分心安理,丝毫没有要把房间拱手送人的想法。
而他自己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在不久后的某个晚上戛然而止了。
那天晚上,他在客厅打完游戏,顺手拿了罐冰可乐回房间。
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南知。
南知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一件米白色的圆领睡裙。
推拉门打开的刹那,一阵湿热的空气裹挟着柠檬香席卷而来。
毫无征兆地扑了贺大少爷一脸。
贺弦嗅觉灵敏,非常讨厌香气浓重的东西,眉心蹙了蹙,正要像往常一样随口扯个话题找南知的茬,结果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一滴滑落的水珠吸引。
那滴水珠从南知额角的发丝滴落,顺着白净的小脸畅通无阻地滑了下去。
最后在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上停了一秒,越过脖颈,直接落在了已经发育的胸口。
水渍微微晕开。
贺弦的视线跟着垂了下去,接着脸色骤然一僵,慌张挪开了目光。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甚至会对异性感到好奇。
贺弦平时也不是没听周围的男生讨论过,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书看了一堆,他其实懂得很多。
所以他反而觉得,南知这种“坦然”简直……
离谱至极!
她是蠢还是呆啊?
好歹二楼还有个男的在呢!
她从浴室出来就不能稍微把头发裹好一点吗?!不要让水流出来啊!
而且睡衣就不能穿颜色深一点的吗?!
贺弦眼皮一跳,瞥了一眼南知朝房间走去的背影,心想你这人蠢归蠢,运气倒是可以。
得亏是住我家,要是住别人家还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呢。
冷哼一声,贺弦忽然开口喊住了她:“站住。”
南知顿了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有事吗?”
“你洗完澡,”贺弦挪开视线,话音稍停,朝地上的水渍扬了扬下巴,“能不能擦干点儿再出来?”
“地上这么多水,你是想滑死我,然后继承整个二楼是吧?”
“……”南知看着地上的脚印沉默片刻,忍了忍道:“我知道了,我待会儿会擦干的。”
说完,她便没再搭理贺弦,径自进了房间。
看着门缓缓闭合,贺弦的脑袋里又没由来地冒出一个想法。
这人好像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他好像从来都没听见过反锁的声音。
嘴角无语地抽了抽,他轻嗤一声,心想自己可真他妈是个大善人啊。
只不过大善人当晚就做了个荒唐到极点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那滴扰人的水珠。
起初他紧紧地攥着乌黑的发梢不愿滑落,但不知怎么,一阵柠檬香飘入了鼻尖。
那个瞬间,他眼睫一颤,竟然鬼使神差地放了手,无力地贴着白嫩无瑕的脸颊皮肤滑了下去。
滑下去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像白里透红的水蜜桃一样。
接着,他一路滑到了下巴尖。
那里就像是一道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
他不想下去,死死地勾着崖边不放。
但是崖底再次传来了诱人的柠檬香,甚至比刚才还要浓郁,似乎还夹杂了些微不同的气息。
有点像他前几天刚吃过的柠檬奶酪蛋糕的味道。
他望着崖底怔住了。
气息愈发浓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酥麻,手也渐渐脱力。
一阵失重感陡然袭来,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落了下去。
接着便砸进了雪白的柔软之中,整个人渐渐瘫软弥散,被温热的湿意裹挟。
毕竟自己是个水珠,大概是晕开了吧。
贺弦闭眼心想着。
然而须臾过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静坐在床上怔愣了片刻,忽然掀开了薄被。
他果然是晕开了。
此刻,灰色的床单上已经晕开了一小片水渍,比其他地方的颜色要深上一层。
贺弦看着那块深色区域,逐渐傻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傻了多久,反正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换裤子收拾床单了。
他抱着那堆布料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冲进二楼那间浴室,然后一股脑地把东西扔进了洗衣机毁尸灭迹。
看着床单衣服在洗衣机里疯狂翻滚,贺弦蹲在前面,缓缓捂住了脸,有点想进去一起翻滚。
操。
他在干什么啊!
他怎么会做这种荒唐至极的梦!
偏偏洗衣机还在这间浴室里,贺弦闻着狭小房间里弥漫的那道熟悉的柠檬香,牙关轻颤,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妈的!
南知怎么这么烦人啊!洗个澡都洗不利索吗?!是不是还得给她弄个仆人伺候啊?!
靠!
他非得想个办法把南知弄走不可!
省得她再来烦人!
贺弦记得,自己确实没想出办法来把南知弄走。
毕竟弄走了也是祸害别人。
为了不让南知这个祸害跑出去祸害别人,他选择把她关起来。
给她一间独卫,总不至于还要出来惹人烦吧。
好在这次南知也算顺了贺大少爷的意。
她跟他换了房间后,没再用过外面的浴室,让贺大少爷清净了很久。
但贺弦没料到的是,时隔多年,南知又出现在了这间属于他的浴室里。
而南知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就偷偷摸摸出来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还好死不死地碰上了贺弦。
她在黑暗中找到了贺弦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正想暂时拿回去用一下,结果一转身,却发现贺弦正靠在门边,直勾勾地盯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偷鸡摸狗的心虚感陡然袭来,红晕逐渐爬上脸颊,南知耳尖一烫,故作镇定地小声解释道:“我刚发现我浴室没洗发水和沐浴露,我借你的用一下。”
贺弦没作声。
见他没同意,但也没反对,南知心里有些打鼓。
只不过她还是佯装淡定,朝门外走去。
可惜门是被贺弦堵着的。
本来这间浴室的推拉门就不宽,他往那一站,南知根本出不去。
见他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南知抿了抿唇,“能让一下吗?”
也不知道贺弦听见没听见,他半垂着眼皮,眸色深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双眼一眨不眨,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好似在出神,又好似在观察什么。
南知强压下心底的怪异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贺弦?”
大概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贺弦眸光微颤。
见他好像回神了,南知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出去一下。”
然而贺弦却忽然动了动唇,似乎说了句什么。
南知没听清。
又因为贺弦本来就喝了酒,她下意识以为他现在没清醒,凑过去问道:“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很奇怪。
明明南知今晚还没洗澡。
但不知道是这间浴室给贺弦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还是其他什么缘由,他总觉得自己又一次闻到了当初那种柠檬乳酪蛋糕的味道。
喉间一滚,他有种自己吃多了甜腻蛋糕却没喝水的饥渴感。
偏偏南知还没察觉到,依旧蹙着眉在问他:“你刚说什么了?”
贺弦半垂着眼,幽暗的眸光从眼底流露出来。
他盯着南知脸颊上的水珠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来,跟她视线平齐,“我说……”
南知还真当他有话要说,直接把耳朵凑了过去。
冷白的月光下,当贺弦看着她那张水蜜桃般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连每根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当时梦里那颗水珠。
只不过是一颗沸水水珠。
明明是冬天,他却感觉自己跟发烧了似的渐渐滚烫起来,忍不住烦躁地闭上了眼。
但闭上眼后,嗅觉却变得灵敏异常。
再加上酒精确实会让人头脑不太清醒,他嗅着那股柠檬香,攥着换洗衣服的指节捏了又捏,喉结动了又动……
最后却依旧难以忍耐。
他干脆放弃挣扎,抬起手抚上了南知的侧脸。
南知被他按得往前一扑——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带着醉意的温热触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在了她柔软的脸颊上。
第33章
◎甚至亲完了也不给个解释!◎
这一幕让南知始料未及。
就连贺弦唇瓣压下来的刹那, 她第一反应甚至都没有想到,那真的是贺弦的唇。
直到那抹温热轻轻吮掉了她脸颊的水珠,逐渐移至她的唇瓣上时, 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但这个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错愕地瞪着眼, 听着耳旁如鼓般的心跳,嗅着笼罩自己的那抹带着醉意、又急促火热的呼吸, 脑海恍若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她软绵绵的手脱了力,不小心把手里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掉到地上、砸出了沉重的声响,她才从这浓重的愕然中清醒过来,抬手去推贺弦。
然而贺弦却没她那么理智清醒。
他就像是找到沙漠绿洲的旅人,尝到了久旱逢甘霖的滋味, 硬是不肯松手。
他的手依旧死死地按着南知的脖颈和细腰没有给她一丝挣脱的空间。
甚至还把南知逼退到了墙角。
瓷砖墙面本就透着凉意,南知的睡衣也并不厚,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袭来, 她被激得一个哆嗦,开始拼命挣扎着去躲他:“你放开我!”
贺弦置若罔闻。
他重新堵上了南知的唇,将她的话压了回去。
扰人的声音终于止歇,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酥麻的痛感,以及逐渐弥漫的血腥味。
贺弦皱了皱眉, 用拇指拨了下南知的脸侧, 似乎是想让她松口。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摸到了一滴温热的水珠。
贺弦倏地停住, 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他僵了一瞬,陡然回过神来,忙不迭放开南知。
结果就见豆大的眼泪汩汩地从南知的美眸里流出来, 正顺着她脸颊滑落。
贺大少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呆愣地望着南知, 手足无措道:“不是……那个……对、对不起……”
南知攥着衣角, 平时透亮的杏眼此刻正悬着泪,顺着脸颊不停落下。
偏偏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放声哭出来,而是紧紧咬住下唇,正无声地瞪着他。
像是在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然而贺弦支吾了半晌,居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他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气恼的南知终于爆发了。
她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贺弦,踢开了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转身怒气冲冲地跑出了浴室:“你烦死了!”
接着贺弦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仿佛地板都跟着颤了一颤。
“完了……”
“我死定了……”
“我真不是人……”
翌日一大早,一宿没睡着的贺大少爷还是没顶住心里的愧疚和压力,选择遁逃来到了付尧家。
这两天付尧爸妈不在家,所以昨天才找人出去嗨,本来正闷头睡大觉呢,结果突然就接到了贺弦已经到他家楼下的电话。
他睡眼惺忪地下楼把人接了上来,正想让他自便,准备自己去睡回笼觉,扭头却见贺弦一头栽在了他的床上。
还把脑袋埋在了枕头底下,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嘴里絮絮叨叨着:“我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