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站在露台上,祝采青笑着和应碎说,“一下子见了京尧三个家长,紧张吗?”
“还是有点的,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做得不好。”
祝采青摇了摇头,姿态依旧是从容自持,“你做得很好。无论是在你自己的本职工作上,还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又或者是今天,在餐桌上。”
她看到了应碎握住陆京尧的手。那一刻,祝采青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有多么不到位,也意识到自己的儿子能遇到这样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幸运。
她很相信,应碎会给陆京尧很好的爱。
“和你道个歉。对于当年去找你,让你离开京尧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毕竟当时你们都小,谁能说得准未来是什么样的。我是京尧的母亲,总要为他做点打算。”
应碎勾唇,“不。是我要谢谢您。”
“当年的我就像是一罐被疯狂摇晃的汽水,如果不是您开了盖,我可能……我可能随时会产生危险,而陆京尧,离我最近的一个人,也会是最早一个受到伤害的人。”
“我无法保证在这六年里一直保持心态的平稳,而后果就是,互相消磨彼此的热情。”
唯有沉淀下来了,她才充实填满自己的内心,才不会悬浮在尘埃中。
这必然是一个孤独的过程。
祝采青点了点头。应碎确实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希望你们之后好好的,我和他爸以前一直忙着工作,其实并没有做到父母的责任,包括他哥哥……现在再想弥补,也来不及了。晚了。”她轻叹气。
祝采青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我下午还要去开会,先走了。”
“好,您慢走。”
祝采青走了几步,应碎看着她的背影,绰越身姿优雅风华,可也隐约见到她青丝中藏的白发。
母亲这一身份,其实也是要慢慢成长的。
“阿姨。”应碎叫住她。
祝采青停下脚步。
“现在也不晚。”应碎说。
祝采青没有回头,默了一会,才开口。
“谢谢你。”
第105章
陆京尧和陆锋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面下棋。
“所以你是说, SUI是你创建的公司?”陆锋听到陆京尧告诉他的事实,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陆京尧才多大?不靠家里的扶持,一点一点闷声干了这么大的事。这绝对是比他当年要更厉害的。
他的眼界, 他的能力,都让陆锋感到十分满意。陆家交给他,陆锋也算是能放心了。
“是的。”陆京尧的回答就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那你小子,上次还瞒着我不告诉我?这是把我蒙在鼓里呢。”
“这不是, 时候未到。”陆京尧平淡地回答。
陆锋要下棋的手顿住,视线落在陆京尧那副神情淡敛的脸上, “什么意思?”
“现在应碎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陆京尧忽视陆锋的目光,直接地说出来。
陆锋花了一点时间消化陆京尧说的话。
“你这小子!”
陆锋重重落下棋子, “你这是早早做好了准备, 势要给她做后盾啊。就这么怕我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爷爷, 您也看到了, 她自己就是她的后盾, 我也相信您在看了她的表现以后不会再为难她。我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更安心一点。”他要把所有能给她的都亲手捧上,也要规避所有让她受到伤害的可能。
陆锋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小子和你叔简直是一副德行。”
全都是为了感情能豁出一切的人。
“这不是, 都流着共同的血脉嘛。”
陆锋瞪了他一眼, 低咒, “恋爱脑。迟早被她拿捏地死死的。”
陆京尧不以为意,还颇为骄傲, “已经被她拿捏地死死的了。而且,我也心甘情愿被她拿捏一辈子。”
应碎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陆京尧说的这句话。她盯着陆京尧宽阔的后背,不自觉勾唇。
陆锋先抬头看到的她。
应碎朝陆锋点头示意, 走过来,坐到了陆京尧的边上, 对着陆京尧说,“阿姨刚刚回医院工作了。”
陆京尧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放柔,“好。”
陆锋瞅着陆京尧盯着应碎的目光,皱了皱脸,用手指敲了敲棋盘,“别腻歪了行不行,下棋。”
陆京尧这才重新将目光挪回棋盘。
他们两个在下棋,应碎在边上看着,观棋不语。
下到局势相当之时,陆锋突然停下来,问应碎,“黑子会赢还是白子会赢?”
陆锋执黑子,陆京尧执白子。
应碎刚刚一直有在观察局势。
“我觉得,白子会赢。”
“原因。”
“现在虽然看上去局势相当。但黑子有被动的倾向。您的棋法老道稳健,阿尧的棋法除了稳,还多一些难以捉摸的路数,显然攻势更足。”
陆锋笑了几声。
老了,真的是老了。一下被人看透了。
不错。
“你来陪我下一局吧。”陆锋看向应碎。
陆锋又重现看向陆京尧,看了一会,不作声。
陆京尧也是拿陆锋没办法,“你们下棋我就不能在场了?”
陆锋平着调子回他,“你说呢?堂前街的梅子糕点,三盒,要热乎的。”
应碎抿着笑意看向陆京尧。
陆京尧瞥了一眼陆锋。赶人就赶人,还要差他干活。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拍了拍应碎的肩膀,“我一会就回来。”
“好,路上慢点。”
陆京尧走了以后,应碎坐在了陆京尧的位置和陆锋下棋。
是在下棋,也不是在下棋。但本质都一样,一场不可避免的博弈罢了。
“你被曝光的事情,我默许的。”陆锋倒是直接。
“我知道。”既然陆锋说话直接,那应碎也不打算和他弯弯绕绕。陆锋叱咤商界那么多年,眼光毒辣,她就是装,他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不会觉得我这人不近人情吗?”
“我知道这是您对我的考验,所以我坦然接受。”
“你做得不错。”召开新闻发布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虽然比压热搜对她的伤害更大,但是也是从根源解决了可能存在的隐患。这就是陆锋想要看到的。
不破不立。没有破斧沉舟的勇气,就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应碎暴露出来的弱点,也被她转化成了最大的优势。
当然,知道有人要曝光她的时候,陆锋也不是说同意就同意的。那天应碎给他看了她的那些奖项,陆锋确定,应碎可以用她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去覆灭原生家庭带来的。她攒了这么久的水滴,何尝不能浇灭舆论的火焰。
“所以,您还会阻碍我和陆京尧吗?”
“阻碍?他小子都把SUI给你了,向我表了这么大的决心,我哪里还敢阻碍?”陆锋一副“我敢阻碍吗”的语气说道。不说先前次次来提醒她不要为难应碎,现在直接告诉他,SUI相当于是给了应碎,不就是为了保障她不在陆家受气吗?
应碎听陆锋这语气,觉得陆锋倒是没有她一开始想的那么难接触,骨子里有点老小孩的气质。
“SUI的股份之前是由他朋友代持,每年的分红都用在了公益事业的扶持上。我和陆京尧商量了,现在股份在我的手里,分红也是照样用在公益事业上,我一分钱都不拿。”应碎和陆锋承诺。
陆锋又看了一眼应碎。看了两秒,才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京尧这小子没看错人呐。”
应碎听到陆锋说出这句话,心里的石头基本已经落定。
“你们谈了也不短时间了吧?”
“是。”
从凛冬到开春。从满是顾虑到不顾一切。他们终于走过了最难熬的冬天。
“既然如此,早点结婚吧。”
陆锋说话还真是语出惊人。
应碎心里面讶然,“结……结婚?”
前一会还在和她打试探周旋,现在就让他们结婚了?
陆锋见应碎迟疑的样子,眉头一皱,“你们不打算结婚?就你们这样的,不结婚能收场?”
“不是。就是您这么提出来,有点突然。”应碎下意识摇头。
“突然什么,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这个,我们会尽快商量好的。”应碎搪塞。
结婚吗。
她好像有些期待了。
他们一直待到傍晚才走。回去的路上,陆京尧问应碎,“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要我们结婚。”
“结婚?”陆京尧的音量都大了点。
“嗯。你有什么看法吗?”
陆京尧嗓子紧了紧,似乎在压抑什么,“看你。”
车子停在了红路灯路口。陆京尧停下车,偏过头去,看向应碎,“不用考虑爷爷的话,都看你。遂遂,别因为外面的压力而妥协。”
陆京尧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应碎分明看到他那双深如浩瀚银河的眼睛里藏着期待,期待着她说一些什么默许的话。
应碎不说话,微蜷指尖。
陆京尧“咳”了一声,继续试探着问,“不过,你是怎么看的?你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我好提前准备。”
“我觉得,结婚也挺好的。”应碎瞥开眼看向了窗外,状似随口回答。
这是默认。
陆京尧的瞳孔微缩。
绿灯亮起,陆京尧把车启动,却没有继续行驶,而是停在了空旷的路边。
“遂遂,你说的话,我可是要当真的。”他的声音沉了些。
“嗯?我说什么了嘛?”应碎的耳根泛红。
陆京尧解开安全带,凑到她的面前,轻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微眯着眸子,故作严肃,“遂遂,别闹我玩。”
应碎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目光直直击中她的心脏。分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她依旧会轻易陷入漩涡。
藏在他眼中的漩涡。
“没闹你玩。”
“我说,结婚也挺好的。”她开口。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人说踏进婚姻就是踏进鸡零狗碎的生活,也有人说婚姻会给女性带来不幸。失败的婚姻比比皆是,包括她父母,甚至还没走入婚姻,就已经走散。
可是应碎愿意相信陆京尧,这个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男人。
也相信他们的婚姻,会幸福,会圆满。
陆京尧的呼吸急了一些,看向应碎的目光似乎也更加滚烫。
“遂遂。”
“嗯。”
“你可以相信我。”分明知道这样的保证是多余,但是他依旧想说给她听。
“我知道。所以你好好准备求婚,不满意的话,我是不会同意嫁给你的。”应碎装作傲娇。
“一定。”
说完,他覆上她的唇。
接吻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对于应碎而言。
她能通过他的吻感受到陆京尧的情绪。那种高昂的,饱胀的,又隐匿的,克制的。
甚至连时间也悄然变快,如泄洪的水,不再喜欢细水长流的方式。
日暮荡漾春光,留恋着,又似乎被重力拖拽,最后犹犹豫豫地消失在地平线,留下一片深红色的幕布。
他们的吻方才终止。
应碎缓缓睁开眼睛,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陆京尧。他双目凝满了她,好像藏在眼底的银河,更加动人了。
陆京尧在准备求婚这件事,应碎是知道的。不是他藏得不好,是她太了解他了。
可终归还是有一件事,暂时中断了他的计划。
早上,应碎去公司上班。
李铭急匆匆地跑进了她的办公室,“不好了,出事了?”
应碎难得见李铭这么着急的样子,毕竟他是以情绪稳定出名的。“怎么了,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应姐,张琦杰跳楼了!现在人被送到了医院,不过好在下落的时候被树挡了一下,只是腿部粉碎性骨折和脑震荡。”
应碎倏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应碎突然想到之前张琦杰的反常。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第106章
应碎和李铭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张琦杰还躺在病床上没醒, 他的妻子徐如坐在病房外面掩面痛哭,手里面还拿着一张诊断书。
一张被他藏在茶几下面被折过很多次的抑郁症诊断书。
应碎和李铭站在她的边上。徐如抬起头,看到张琦杰的公司里的人, 把诊断书收起来,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不想显得太过失态。
应碎拿出纸巾给她,徐如接过去, 抽着气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
应碎拍了一下李铭的手臂,眼神示意他, “李铭,你下去买瓶水。”
“好。”李铭读懂了应碎的意思, 点了点头,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