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以为他是表白，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过家家玩找茬游戏。
闻明微的问题仍在继续，她说：“表白礼物总送了吧？”
沉默。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②
而在沉默中爆发的是少爷的妈妈。
闻明微：“礼物你都没送，表的什么白啊，别说小盏拒绝你，随便哪个女生都要拒绝你。”
迟于下意识否认：“没有其她女生。”
闻明微：“…行，还算你有点求生欲，不是完全没救。”
闻明微知道了他今天的反常所在，忐忑的心放下一半，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喝口温水，收住自己的插科打诨。
她问他：“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迟于坦诚，“要是知道了我就不会回来问你。”
“……”
闻明微：“小鱼。”
被这么郑重喊，迟于的态度也不由更郑重，他应了一声，听见他妈说，“假如是这样，那这六年你的成长小盏能看到吗？”
其实不是第一次这样谈话，六年前有过一次。
那天，他带着一身冷气和烟味回家，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温度都低。
闻明微问了他很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回应，最后还是看她急了，他才开口。
他用极低的声音说：她不喜欢我。
闻明微不知道他从哪得到这样的结论，因为后来据楚京严叙述，这人明明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女孩连他的心意都不知晓.也就是他根本就没表白，那他到底是怎么得出她不喜欢他的结论。
再后来，某一次醉酒，他无意识冲她说了句，“她喜欢你都不喜欢我。”
闻明微：“？”
就在那天，她猜到他口中的女孩是俞盏。
他的异性朋友里，她只见过俞盏。
……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盏喜欢我？”从回忆里抽离，闻明微问出这个问题。
迟于原本沉默的眼神又多了些并不常见的迷茫。
闻明微不准备卖关子，她说：“因为我也喜欢她，而我的喜欢从来都是直接热烈的表达。从她刚到上京开始，我就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里就是她的家我都会站在她身边。请问你说过类似的话吗？”
又是沉默。
闻明微也不难为他，她笑说：“好吧，这话估计打死你你也说不出来。”
“……”
“人和人是不同的，男生和女生不同，女生和女生也不同，小盏的情况你也了解一部分，她那个妈存在等于不存在，加上在凌家那几年，她并没有得到重视。原生家庭会影响一个人，即使这个人力量再强大能量再充沛也会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闻明微道，“你想过没，在她的意识和经历里，她的妈妈都可以在有新家庭之后忽视她，何况你呢？”“你和她，一、没血缘关系，二、几年都不联系，三、你连喜欢都没对她说。”“她凭什么就要信你的轻描淡写，让自己和你产生连结。”
迟于捧着玻璃杯的手滞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幽沉。
闻明微走到他身边，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他的头，她放缓语气，“你有心思了可以回来找我，小盏有心事却只能自己消化。”“有些角色是别人都取代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不痛不痒的陪伴。”
“但喜欢不只是陪伴，”闻明微对着迟于的视线，跟他说今晚最重要的那句，她说，“喜欢要尊重、理解、爱护。”
“喜欢还要——”
“为了那个人心甘情愿的做出改变。”
“热烈坚定的表达对你很难，但当你察觉到她需要，或许没那么难呢？”
闻明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口渴，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说到厨房倒果汁，顺势，偌大的空间就留给了迟于。
迟于关掉手机录音，把屏幕熄灭，静坐了会儿，他又把屏幕点亮。
从昨天开始，他似乎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告诉自己是小事。
另一部分在说，他没那么平静的。
酝酿了那么多年的自我剖白好不容易才敢说出口。
而说出口便意味着他和她之间只剩两条路。
幸运的话他可以走到她身边。
不幸运，他只能远离她。
没法再做朋友。
犹犹豫豫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知道一旦失败这辈子都没有理由再做她的朋友陪在她身边吗。
闻明微从远处看到他垂着头发呆，心里有隐约的痛感。
母子连心。
除此之外，还有心疼。
缓了缓情绪，闻明微往餐厅走，到餐厅的同一时间，院子里有车灯亮起。
她说：“应该是你爸回来了。”
“嗯。”迟于捞起桌上的手机起身准备上楼，尚未出发，他要走的路就被他妈堵死，“跟你说件事小鱼。”
迟于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听见他妈说，“据我观察，你应该不讨厌你爸，那你现在去跟他说句喜欢呗，缓和一下你们的关系。就当实验。”
迟于：“……”
让他跟他爸说喜欢，不如直接买包特效药把他毒哑。
迟擎宏停好车子进屋，看见母子俩跟盯怪物一样盯着他一头雾水，他沉声问：“有事？”
这冷淡的招呼让闻明微瞬间回归现实，得了，她不抱希望了，毕竟她嘴硬的丈夫经历她几十年的督促都没能被她改变，说话还是这个口不对心的样子。
还——有事？明明就是知道儿子回来了所以班都不加了。
现在又一副淡定的高冷模样。
“没事。”闻明微瞪了丈夫一眼，示意儿子上楼。
迟于点头，说了句早点休息，往二楼的方向走。
他先到浴室洗澡，等洗完澡出来，看到闻明微在他房间坐。
闻明微：“我想了想，话没说全。”
迟于看母亲穿的单薄把暖气调高，问什么话。
闻明微：“今晚我的那些鸡汤都是纸上谈兵，不一定受用，你和小盏的情况我不清楚，无法对症下药。”
迟于仍然没听懂，闻明微也没多解释，她只是说，“路要自己摸索着走。”停几秒，又说，“也许我的儿子已经做得很好了呢，我都忘了夸他。”
“别丧气啊小鱼，”母亲眨了眨眼睛，轻松道，“你就当我今晚说的话都是废话。”
迟于：“……”
现在他明白她是要表达什么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怕他被打击到一蹶不振特意找补一番。
可怎么会是废话。
“我听明白了。”迟于决定改变，而他的改变是从一个拥抱开始，记事之后他便没有再抱过母亲因为觉得矫情。他伸手，动作别扭也生疏，身子半屈，胳膊僵硬，须臾间，他用很轻的力度抱住坐在沙发上的闻明微。
矫情就矫情吧，不重要。
两秒拥抱过后，他说，“妈，辛苦了，谢谢。”
第54章 和我
翌日是工作日, 迟于难得在工作日休假，不仅是他，就连楚京严都在这天‘被迫’翘了班。
回市中心的路上, 楚京严几次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驾驶位, “我没听错吧？我的耳朵它是不是出了问题？”
看驾驶座的人不应，楚京严继续试探：“你确定要去上这种课？”
迟于听到楚京严用‘这种’来代指情商，侧眸扫了他一眼，正色纠正，“它有名字。”
“…我知道它有名字, 但你不觉得说出口很奇怪吗？”楚京严小声道, “我一个凭借着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混迹情场多年的高手，竟然要去学习怎么提高情商, 让别人知道我的面子往哪放……”
迟于没给他眼神，径直接上他的话, 他随口道，“嗯，情商是高。”
没来及高兴，少爷的下一句便落地，“可惜没有一段感情超过两个月。”
楚京严：“……”
楚京严自知向来说不过他, 便不再这个话题上和他绕, 他反问少爷突发奇想做这件事的理由。
少爷丢了个‘我做事不需要理由’的眼神过来。
“…先说好啊，我就是陪你去报个名。”楚京严强调, “我陪你报完名就走。”
迟于：“嗯。”
“我可真是中国好兄弟, 千载难逢千金难买……”
楚京严感慨了一路, 迟于左耳进右耳出了一路。后来车子驶入停车位, 迟于才开口，他问楚京严, “演高兴了？”
楚京严：“……”
少爷没用错词，还真是演。
楚京严今早看到少爷书房的一堆名片，再三追问后知道后者有报名情商课的打算，震惊之余他决定死皮赖脸跟来一探究竟。
楚京严想了想点头，不假思索：“高兴了。”
迟于：“那我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这个词都出来了，受宠若惊的楚京严直接道，“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没问题。”
十分钟后的婚介所，惴惴不安在跟阿姨交流的楚京严后悔给出这个承诺。
他怎么偷俞盏的资料表啊，阿姨看得那么严，还说要保护客户隐私，概不泄露。
楚京严试探：“阿姨……”
“欸。”阿姨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鼓励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你有难言之隐我也给你保密。”
“……”
并没有难言之隐的楚京严迅速摇头，接着，他凑近阿姨，指了指在一旁打电话聊工作的迟于。
阿姨了然姿态：“小于有难言之隐？”
“对……啊……不对，我俩都没。就是……”楚京严斟酌良久，尝试着去用大半生所学组织语言。
于是乎，接下来一段时间，阿姨都在听楚京严讲一个具科幻、浪漫、悬疑、荒诞……元素于一体的爱情故事。
阿姨压根没听懂，但凭借多年看诊经验，阿姨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小于喜欢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我们的会员，他想拿到人家的资料表对吧？”
楚京严重重点头。
阿姨来了句“你们早这么说啊”。
“假如是别人，我肯定不会给，但小于不一样，他是好人。”阿姨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就算他看起来一副高冷样，也逃脱不了我的火眼金睛……”
楚京严怀疑阿姨被自己带偏了，不然他怎么听不明白阿姨的成语大杂烩。
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也能沟通上。
过了一会儿，阿姨拿了一个文件夹走回楚京严面前。
“资料不能带走，但是可以拍照。”
说着这话，阿姨在那一堆表格里精准抽出俞盏的。
楚京严惊讶：“我好像还没给您说她名字？”
“不用说啊，”阿姨不以为然，“不是告诉你我有火眼金睛吗？一眼就能看穿。”
“……”
楚京严把图片尤其是择偶要求那一栏拍下来，跟阿姨道谢。
阿姨摆手说不客气，笑道，“有结果了别忘记给我送喜糖就行。”
楚京严：“好嘞，没问题。”
时间宝贵，楚京严没多耽搁，他匆忙往外，看到少爷还在打电话，有个大胆的猜想，于是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少爷的号码。
几秒后，那端铃声响。
“……”
套路真深，原来打工作电话都是幌子，是自己不好意思进去。
莫名觉得少爷可怜兮兮的，所以决定给他留面子，楚京严没拆穿他，把资料表发到少爷手机上，他强调，“我闭着眼拍的，一个字也没看到，我可没对小盏有非分之想。”
“嗯。”
迟于敷衍应了他一声，低头观察起图片。
【身高180以上，体重不超过80kg。】
要求符合。
【鼻梁挺，单眼皮……】
应该算符合？
只要不熬夜眼皮就是单的。
【谈过恋爱不考虑。】
符合。
【善良勇敢上进孝顺积极进取……】
这些不知道是否符合，暂时搁置。
看到最后，他眉头不自觉蹙紧。
【嘴巴不要太毒，吵架不能吵过我。】
【要是可以匹配上温柔这连个字就再好不过。】
“……”
他怎么觉得这两条是照着他写的？
反面那种。
*
四十分钟的路程后，按照导航提示，车子停在一所办公大楼下。
迟于和楚京严一同下车，到大厅做完登记，上三楼。
三楼一整层都是辅导班，楚京严走在前面，根据门牌辨认他们要去的地方。
少儿编程、少儿绘画、少儿书法、少儿舞蹈……看着看着楚京严意识到不对劲，“这怎么都是儿童相关的课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