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给她穿袜子。
很认真地穿。
忍受着生理上的痒意，俞盏睫毛颤了颤。
她忽然想起张栀的话，她在想：他以后的女儿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很幸福吧。
他太细节了，一点不像从小就家境优渥万事有外人照料的少爷。
迟于把俞盏的脚盖在被子里，往床头走。
他借着床头的灯光打量她，好整以暇看她睫毛颤了又颤。
这丫头以后大概率做不了演员了，演技太差。
迟于眼底含笑，看着她，两分钟过去，他蹲下身体，把头凑近。
俞盏觉察到他的呼吸，心跳声更快了。
霎时，头顶有道男声传来，只听他轻哂一声，低淡道，“原来我们小菩萨是半眯眼睛睡觉的。”
“……”
他这是什么称呼啊。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还有——
感受到他的手触碰到自己下巴，俞盏迅速睁开了眼睛，她凝视着他，迅速开口问，“迟于，你的手刚摸过我的脚，怎么还摸我的脸？”
“……”
第77章 和我
迟于无言望着床上的女孩, 淡定地把手收回，俞盏也意识到了自己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她眼睛眨了眨, 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说你手脏, ”她解释，“因为说你手脏就是说我脚脏。”“我刚洗过脚，脚不脏的。”
“……”
哎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顿了顿，女孩稍稍起身, 扯过不远处男人的衣领, 把他往自己身前拉。
她借着他凑近的趋势，亲了亲他的眼睛, 觉得有点不够，又去亲他的唇。
她想她还是不说话了, 行动比较好。
迟于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也享受着她的生疏，他察觉到女孩的唇在自己唇上没规则地啃.咬，低笑了声，而后他快速地用手掌托住俞盏的背, 力道丝毫不收地吻了上去。
空气里有亲吻的声音, 有水渍声，不一会儿也有带着颤音的呼吸声, 俞盏被他亲到舌头发麻, 用手拍他的背。
迟于见状把唇舌从她口中退出, 他抵着她的额头视线没挪开。
“小菩萨, ”他低哑喊，而后他摸了摸女孩的后脑勺, 对她说，“我怎么觉得你快把持不住了？”
俞盏：“……”
男人灼热的目光一直锁着俞盏，几秒过去，他才微微侧开头。
“但把持不住也要把持。”男人若有所思地落下这句话，把女孩的身体放平，他闷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俞盏：“？”
什么不是时候？
俞盏的脑子此刻有些钝，反应不过来。
她还在想：他这话是跟她说还是跟他自己说。
迟于看她呆愣的样子，微微挑了下眉，把被子给俞盏盖好，他一脸正经沉吟，“借用你的洗手间处理下我的糟糕。”
俞盏：“…………”
这句话她听懂了。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的水声她也听清了。
女孩把头藏进被子里，只觉浑身滚烫。
*
翌日下午，郑然到公司找俞盏。
两人先去楼下拿到迟于帮忙还原的视频，接着一同去丁轻办公室。
脚本已经提前写好，全程便只架了一台摄像机做记录，俞盏站在一旁，看郑然平静的神情在为自己做澄清。
她想起昨天郑然说的话。
郑然说：“自证是个陷阱，人一旦陷入自证，就意味着她已经在输。”
“可除了自证，我没有任何其它解决方式。”
“有些人的坏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坏超越底线、无止境……愈来愈烈。”
“你越在意越想不通越容易钻死胡同。”
月亮也是那样吗。
在最需要信任的时候发现身边无人信任，她遇人不淑又无处求救。
不得已之下，往死胡同里钻。
有很多个夜晚俞盏都在反思：她不是合格的朋友，她当时应该再坚持一下，她该再主动一些的。
郑然录完视频，在摄像机里看了俞盏一瞬，她看到女孩坚定干净的眼神在思考要不要把堵在心里多年的和妹妹有关的事重新翻出来。
俞盏拿着视频离开，郑然留在丁轻办公室。
郑然翻了根烟自顾自点燃开始抽，抽完半根她问丁轻怎么想的。
丁轻：“什么怎么想？”
“苏一行的事。”郑然直视着丁轻的眼睛直接道，“你真的觉得他在改？”
丁轻陷入沉默，郑然也不打算就此结束话题，她说，“这几年光你了解的，和他接触过的女孩子，哪个现在过得好？当年他是资助你了，然后呢？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你在报恩，不夸张讲，我可以说你在助纣为虐。”
郑然的视频是剪辑老师连夜做出来的，俞盏和老师一同在剪辑室泡了一整晚。
翌日天蒙蒙亮，视频出炉，发给丁轻过了一遍，便直接通过视频号发送了出去。
起初结果和他们预想的有差距，视频评论区两极分化很严重，一部分是站郑然的，大肆批判AI换脸和给女孩造黄谣这两个行为多Low。还有一部分是对还原视频提出质疑的，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郑然在群里解释：【应该是那人买了水军在带节奏，先不用管。】
郑然口中的“那人”是她的一个极端粉丝，也是做换脸视频的人，对方因为多次骚扰未果，想出这种方式让她声名狼藉。
迟于也在这个群内，他艾特俞盏让俞盏去休息，“这事我处理。”
两个小时过去，舆论风向有所改变。
迟于公司的官微转发了澄清视频，并出具换脸视频的源文件以及盖有他们公章的鉴定证明。
不到十分钟，各个渠道的大V也进行了转发。
评论区有些热闹，说什么的都有。
【科技是用来造福人类的，不是毁灭。】
【这行为也够下作的，下作男。】
【小姐姐别看，好多水军好多恶评。】
【AI换脸这个东西早就应该禁止了，小姐姐记得请律师告他，不要善罢甘休。】
【我宣布‘无风不起浪’是本年度我看过的最恶毒的言论，呸呸呸，有些网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姐姐我粉上了，还有这个‘马上有钱’的官微我也要关注！谁让它不仅做好事帮助女孩子，还那么会起名……啊啊我也想马上有钱……】
【‘马上有钱马上有钱’默念一百遍。】
【……】
【支持小姐姐，支持迟学长。】
【虽然但是，迟学长哪位？】
【迟学长就是还原视频的人啊，是这家‘马上有钱’科技公司的老板，噢，重点来了，他还是个神颜大帅哥！】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楼上三位莫不是这位迟学长的小号？还夸自己长的帅我看你就是来蹭热度的，怎么什么热度都蹭……】
俞盏看见这条评论，截图发给迟于。
迟于没回复，直接拨电话进来。
“不是我小号。”男人认真解释说，“我哪来那么多小号。”
俞盏听出重点，她敏锐道，“所以你竟然真的是有小号的？”
“……”迟于不接她这话，他反问电话那端的女孩，若有其事说，“俞小盏，我应该长的还行？”
“…嗯。”
俞盏在心里补充答：怎么会是还行呢，明明就超级行。
男人噢了声，不着痕迹顺着话题道，“那你去告诉他，你男朋友长的行。”
“…………”
俞盏面上不应声，实际上她已经回复了那条评论，她跟对方说迟学长不仅长的帅，人也好。
对方给她回：【…神经病。】
“……”
俞盏不准备搭理那人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和这种人辩论。
她现在在想这次郑然的事少爷帮了很大的忙。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去做好事。
真是个大好人。
俞盏没挂电话，她躺在公司的休息室补觉。
其实有些睡不着，听着迟于的呼吸声，心情逐渐安稳。
迟于问她什么时候去找丁轻，她回还有两个小时。
俞盏：“再有两个小时她出公差回来我就去。”
“好。”迟于关掉电脑，电话没切断，他走步梯上楼，快到十六楼时，他说，“要不要出来一下？给你充个电。”
俞盏匆忙往外跑，在公司外的走廊上，她看到了一身西装的迟于。
他不常穿西装，但每次穿都好看。
他今天的衣服是藏蓝色，眼睛上还挂了银色的细边框眼镜。
看起来是有些斯文败类的，俞盏想。
这么想着，她小跑到迟于身边，自然地扑到他怀里。
迟于托起俞盏的身子，没让她的脚沾地，两人的视线如今在同一水平面，俞盏听见他跟自己说，“去做你想做的，不用管结果。即使结果和你预料的有出入，不是还有我在。”
四下无人，他吻了吻她的眼睛。
俞盏感受着他唇的温度，圈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应好。
她不怕的，所有结果都能面对。
*
两个小时后，丁轻办公室，两人相对而坐。
俞盏把提前打印出来的脚本递给丁轻，安静地立在她对面等待回复。
或许是十分钟，也或许是二十分钟，临近中午，窗外起了风，风打玻璃，丁轻才抬眸看向俞盏，“这是你进公司的主要目的？”
俞盏点头。
“他给了你工作平台，你这算不算背刺？”丁轻端起桌上冷掉的水抿了口，跟俞盏说，“据我所知，他对你还不错。”
“那是因为在我身上他有利可图。”迟于说她是小菩萨，她没反驳，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能分清好坏，她也不愿做以德报怨的事。
“他邀请我来上京是因为那个时候他需要我哥哥的投资，他不干涉我的工作，我最初也给了他创业的第一桶金，我不欠他的，相反，他欠了很多人。”俞盏正视着丁轻，缓慢道，“您要是觉得为难，我可以换其它的渠道。”
“不用。”丁轻本来是想抽根烟舒缓心情，但看到俞盏坐在对面她忍住了，她说，“之前答应你做你的编导，不会言而无信。”
俞盏认真道谢，问什么时候方便视频录制。
“就现在吧，我去拿摄像机，剪辑也由我负责，以免节外生枝。”
丁轻去器材室取设备，看到最角落的那台破损的脚架她想起刚认识苏一行那年。
那年苏一行读大四，要做毕设，找到了一个贫穷的山沟。她就是山沟里.山脚下走不出大山的那类人，苏一行知道了她的故事，扛着相机做了一篇和她有关的新闻，因为那条新闻，她得到了很多帮助，远离大山。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丁轻在想：也或许他压根没变，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一边以绅士理性的皮囊面对大众，一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释放自己的兽性。
她见过苏一行办公室抽屉里的集邮册。
每搞垮一个女孩，他就在册子里放一张邮票。
章月是那张涂黑了的票，因为章月为了不值得的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女孩的生命黑了，票也黑了。
可即使黑暗，也还有人试图在她黑暗后给她递光。
这一年，或者这很多年，丁轻的懦弱都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也到了把眼睛睁开的时候。
郑然说的对，她这种冷漠的看客换个角度讲也可以被称为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她早应该睁眼看了。
*
俞盏做了五十页的PPT，对着摄像头自言自语了四十分钟。
办公室很大和安静同时也很黑。
窗外的风更肆虐了，有下暴雨的征兆。
结束录制是下午三点，丁轻存好素材让俞盏回家休息，她跟俞盏说，“给你个长假。”
俞盏颔首道谢。
她知道也许不是长假，是离开，是告别。
视频一旦发出去，她没办法再在这里工作，公司也会一团乱。
俞盏回到工位上，用眼睛认认真真扫了一遍小组的人，想要记住他们。
共事时间不算久，但她依然无法平静的面对离别。
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张栀和小桃知道后或许不再愿意和她做朋友。
沉思片刻，俞盏把包里准备好的礼物给张栀，她跟张栀说，“里面有两条项链，一条是给你，另外一条给小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