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如火——山花对酒【完结】
时间:2023-11-10 23:18:16

  进了衙门,陆沉风仍然将她抱在怀里,大步走向小院。
  姜音在他身前推了下:“夫君,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晕了。”
  陆沉风把她放下来:“我还有公务在身,晚点再回去陪夫人。”
  两人在回廊前分开,一个往前院议事厅走去,一个往后院住处走去。
  姜音边走边在心底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她需要借助陆沉风之手杀了月门门主,然后再从陆沉风手里安然脱身。
  前一条虽然有难度,但是她和陆沉风联手,两人里应外合,不是做不到。
  可后一条,事成之后,想要从陆沉风手下全身而退,这就比前者更难了。
  先不说陆沉风会不会过河拆桥反手给她一刀,即便他不在事后捅她,只怕也不会轻易放了她。
  像陆沉风这种冷心冷情毫无顾虑的人,与他谈条件是没用的,想让陆沉风心甘情愿放她走,她能想到的唯一有效且万无一失的方法便是得到他的心。
  即便是不能完全得到他的心,能令他稍稍动心也行,她要的只是保命。
  回到房内后,姜音拿出未绣完的荷包坐在窗下继续绣。
  她现在倾注的一针一线,都是为她将来的离开铺就的青石大路。
  “什么?假的?!”苗武看着桌上金灿灿的佛塔,伸手碰了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亏得这一路老子心肝宝贝似的看护着,他娘的,竟然是个赝品。那,那那那……”
  他抬头看向陆沉风,大舌头打结似的,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黎江笑着摸了摸鼻子,抬手在塔尖上拨了下,“吧嗒”一声,塔尖上的珠子掉落地上,咕噜噜滚到陆沉风脚边。
  陆沉风抬脚,一脚踩了上去。
  他踩着珠子走到桌边,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佛塔:“本来就是假的。”
  苗武一脸恍然,点点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香积寺放的佛塔一直都是假的?”
  陆沉风道:“那倒也不是。是在月门盗取之前,我表明圣上后,及时去替换了。”
  苗武:“……”
  他缓缓转头看向黎江。
  黎江摇了摇头,笑道:“我也是才知道。”
  陆沉风解释道:“事先没知会你们,是怕你们藏不住事在月门的人面前露了底。”
  苗武道:“大人无需向我们解释,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照做就是。”
  陆沉风点点头,看向黎江:“你继续去追查佛宝,要让月门的人知道我们寻回的是假佛宝。”又看向苗武,吩咐道,“你带人去查出月门在京城的据点,有多少揪出多少。”
  苗武拱手应道:“是,大人。”
  陆沉风扬了下唇:“对了,要让夫人知道你正在调查月门在京城的据点。”
  苗武诧异道:“让那小刺……”
  他话没说完,黎江在他肩膀用力按了下,笑着截住他话:“是陆夫人。”
  陆沉风淡淡地看了眼黎江,又看向苗武身:“是,让她知道你在调查月门据点。”
  苗武怒目圆瞪,一脸茫然:“那大人为什么不直接与她说?”
  何必要让他去绕这个弯儿。
  黎江嘿嘿笑了声:“夫妻间不谈公事,只谈红纱帐内……”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沉风一脚踹在他臀上,将他踢得踉跄着往后退去。
  宫中,养心阁御书房内。
  一身明黄衣袍的帝王手缠紫檀念珠从御案前起身走出,陆沉风垂首立于殿中。
  皇帝朱春明走到陆沉风跟前,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眸在他身上停了停。
  “你确定是冯姚?”
  陆沉风道:“回圣上,微臣有七八成的把握,月门门主就是冯姚。”
  朱春明颔首,挪开几步,突然又回身看向他,语气温和缓慢道:“朕听说你看上了月门一个刺客?”
  陆沉风拱手道:“微臣正要向圣上禀明此事。”他如实陈述,“那女刺客眼见刺杀不成,便拽着微臣一同跌入山崖,危急关头微臣将那刺客压在身下,跌落崖底时,微臣仅受了点皮肉伤,那刺客受了严重的内伤。”
  “微臣将她抓入诏狱,她醒来后为自保便假装失忆将微臣认作她夫君。”说到这,他嘴角扯起一抹痞笑,“微臣便将计就计把她留在身边,为的是利用她对付月门。”
  朱春明听得直笑,手指着陆沉风点了点:“你呀你……”话口一转,又问,“你小子清心寡欲多年,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陆沉风眼中波澜不惊,他知道朱春明是在试探他。
  做皇帝的都多疑,不足为奇。
  他抬手摸摸鼻子,坏笑着舔了下唇角。
  朱春明在他肩上拍了拍:“玩归玩,警醒些。”
  陆沉风拱手:“多谢圣上提点,微臣定会警惕的。”
  朱春明朝他挥挥手,挂在指上的紫檀念珠晃了晃。
  “下去吧。”
  陆沉风倒退着退出几步,正要转身离开时,忽地又停下,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朱春明看他一眼:“还有何事?”
  陆沉风垂首道:“还有一事,微臣不知该不该烦扰圣上。”
  朱春明声音威严道:“说。”
  陆沉风道:“那日微臣带着女刺客去逛街,为的是吸引月门的人。不巧碰上了柳尚书家的二公子,他见过女刺客后,带着一幅画来到锦衣卫衙门,言之凿凿的认定女刺客是他家丢失的小妹。后来大理寺少卿柳珩与微臣在城门口相遇,在见到女刺客后,柳少卿特地带人追到了东平县。”
  锦衣卫于皇上朱春明而言,就是一把刀,一双眼,一双手。
  朱春明在宫中看不见的、摸不到的,无法触碰的,皆由锦衣卫替他看,替他出手。
  而陆沉风之于朱春明,便是那把锋利无比的刀,那双洞若观火的眼,那双狠戾有劲的手。
  陆沉风深知自己的位置,因而在朱春明面前,他从不说假话,但真话却并不全说。
  比如他明知道姜音的身世,却并不会说出来。
  朱春明听罢点点头:“难怪那小子当日主动向朕问起你。”他手一伸,指着陆沉风点了点,“你去查一查,若那女刺客真是柳家……罢了,柳家的事你先别管。先查清楚月门门主的真实身份。”
  言罢,他侧过身去,神色倦怠地朝陆沉风摆了摆手。
  陆沉风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是,微臣告退。”
  明艳的飞鱼服,凛冽的绣春刀,疾劲的穿堂风。
  他步伐沉稳地朝宫门走去,从太和殿到宫门这条路,他走了近十年。
  来时他从不回头,去时也从不回头。
  而这一次,他回身看了眼。
  斜阳落在朱漆宫墙上,映在眼底,三分明媚七分寂寥。
  脚尖转动,衣袂扬起,朱红色衣袍上的飞鱼似活了般跃动,卷起阵阵寒意。
  陆沉风刚回到锦衣卫衙门,还未来得及解下一身官袍,便收到了柳家送来的帖子——邀请他明日到柳府赴宴,而宴会的明目是参加柳家表小姐的生辰宴。
  摇头笑了笑,他手一扬,正要将帖子扔了,忽地心生一计,急忙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宫中。
  姜音绣完荷包,站起身面对窗外,伸展手臂活动筋骨。
  她正扭着脖子,听到了身后陆沉风的脚步声,于是微微侧身,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前后翘起,唯独中间那段腰身纤细如柳、不盈一握,使得本就玲珑曼妙的身形越显凹凸之态。
  陆沉风阔步走进房里,抬眸便看到了窗边夕阳下那惹眼的一幕。
  他咬紧腮,在门边站了站,唇边扬起一抹痞邪的笑。
  胆大包天的女人,又在不动声色地勾.引他。
  看来在马车里是没让她哭够,今夜倒要让她哭个彻底。
第019章
  姜音掐着点,数着陆沉风的步子,在陆沉风快走到跟前时,缓缓扭动纤腰,半转着身看向他,将本就凹凸有致的身形扭得越发玲珑曼妙。
  落日余晖照在她身上,使得她整个人泛着柔和的光晕,像是三月暖阳下一节又柔又软的细柳,春风拂过,挠人心头。
  陆沉风迎着如火般的晚霞,缓步走向她,目光凝在她身上,眸色渐深。
  姜音拉住他手,温柔地笑着问:“夫君累不累?”
  她做着妩媚的姿态,眼神却纯澈清透。
  陆沉风站在她身前,一身绯色飞鱼服明艳张扬,被落日晚霞照得如烈火般灼目。
  他垂眸看着眼前身量纤细娇小的人儿,站直了身才到他肩膀,他一伸手便能将她整个团在怀里。
  他仔细看着姜音的脸,这并非是一张明艳妩媚的脸,五官也不锋利。白皙圆润的脸庞,天然带着些孩子气,鼻子小巧挺立,嘴也小小的,像是暮春之季欲熟未熟的青梅,悬着莹露,诱人采摘。
  姜音攥着他手指晃了晃,声音细软地喊他:“夫君。”
  一声软如江南春雨的“夫君”,直喊得陆沉风心尖漫上潮意。
  抬眉回过神,他伸手在姜音发顶揉了揉,无声地扯了下唇。
  进屋时,他本来想再挑.逗她一番的,此刻却没了那般龌龊的心思,仿佛是青涩的梅汁滴入了心。
  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姜音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地问:“夫君今日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陆沉风手按在她脑后,温声问她:“想寻回家人吗?”
  姜音怔了怔,他没想到陆沉风会突然问出这种话。
  是在试探她?还是想抓住她的软肋更好的操控她。
  她摇了摇头,温柔地笑道:“夫君就是我的家人呀,是我这一生最亲最重要的人。”她仰起头,满眼痴恋地看着陆沉风,“日后我为夫君生下孩子,又会再添更多的亲人。”
  陆沉风看着她,唇角提了提。
  明知道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全是假话,却仍是让他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她总是能恰如其当地戳进他心底,少一分不达,多一分则伤。
  见陆沉风不说话,姜音心里有些打鼓,她怕自己说的太假,反而失了真。
  虽然她很清楚陆沉风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但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言行举止不能令他太过反感,这样才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夫君可是担忧我寻回家里人后便忽视了你?”说罢,她柔柔一笑,从他怀里退出,转身把绣好的荷包拿来,递给他,“我无才无貌,琴棋书画一样不通。即便是针织女红,做得也不精细,只会做些粗笨之事。”
  “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亦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更不懂戏文里唱的情情爱爱。我只知道夫君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人,雨也好晴也好,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日日能陪在夫君身边就好,天冷为你加衣,天热为你打扇。从你早上出门,我便盼着你平安回来。”
  说到这,她抿了抿唇,羞赧地低下头:“还望夫君莫要嫌我无趣呆笨。”
  陆沉风觉得这姑娘是把他的心剖开了在看,四肢百骸涌上暖意的同时,眼底却陡生寒意。
  想套他的心?手段着实高明。
  他扯了下唇,笑着捏住姜音后颈,手上力道微重:“笨点才好,过于聪慧的人活不长。”
  姜音后颈一痛,拧着眉头仰起脖子。她知道陆沉风看出了她的用意,是在警告她。
  如此看来,她这一招是用对了,恰恰当当地戳中了他的心。
  先前她本想以色.诱之,却不料陆沉风并不吃这一套,甚至还反将她一军。
  色.诱不行,那就以情诱之。
  他又不是和尚,更不是石头,水滴石穿,总能打动他分毫。
  “夫君。”她声音细软地喊道,“夫君为何又发脾气,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陆沉风见这姑娘毫无退怯之意,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想要往他心底里钻。
  他笑了声,伸手抚上她脸,动作轻柔,眼神却令人战栗。
  “夫人想不想看烟花?”
  姜音怔了下,随即笑道:“眼下不年不节的,哪有什么烟花。”
  陆沉风在她鼻头轻刮了下:“只要你想看,今夜就有烟花。”
  姜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陆沉风拉着走了出去。
  他吩咐张山带人去采买爆竹烟花和孔明灯,又命人套好马车等在门外。
  出了锦衣卫大门,他亲自驾车带着姜音去城中酒楼吃晚饭,然后再带着她去北门城楼。
  来到北门城楼前时,天已尽黑。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与陆沉风略有交情,见陆沉风带着姜音过来,还笑着打趣了一句。
  “想不到陆大人竟这般有闲情雅趣,还带着尊夫人来城楼看烟花。”末了他又添一句,“陆大人当心些,秋干气燥的,可别让下官为难。”
  陆沉风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下:“放心,出了任何事,有本官担着。”
  目送着兵马司的人走远后,姜音拉了拉陆沉风袖子:“夫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其他人弹劾你怎么办,我不想夫君为难。”
  陆沉风笑着揉揉她头,手臂一勾把她揽入怀中:“俗话说债多不压身,你夫君我名声早就烂透了,不在乎这一点,不用为我担心。”
  姜音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站在城楼上,月亮似水洗了般,清透明亮的悬在夜空。
  夜风习习,带来丝丝凉意。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天边炸开绚烂的烟花。
  一声接一声的噼啪声,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夜空炸开。
  姜音偏头去看陆沉风,正好陆沉风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比烟花还绚烂的颜色。
  陆沉风眸色幽暗地看着她,唇上发干,喉间发紧,呼吸渐沉,不由自主地低头靠近。
  就在两人越贴越近,即将鼻尖相碰时,一声“大人”惊得姜音立马扭开身去。
  “大人。”李石带着人匆匆跑上城楼,“大人,您要的孔明灯,属下……”
  话未说完,他看到陆沉风寒意森森的脸,顿时便收了声。
  陆沉风看了他眼,冷声道:“张山呢。”
  李石回道:“他去对面山坡放烟花了,让属下来送孔明灯。”
  姜音见陆沉风仍然冷着脸,笑着拉了拉他的手。
  “夫君你别总凶他们,他们是你的下属,也是为你挡刀挡箭的生死兄弟。何况这又不是公务,是你我的私事,原本就不该由他们来做的。”
  陆沉风缓和了脸色,让张山把孔明灯依次排开,总共十九盏。
  还有笔墨,显然是为提字用的。
  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姜音看着排成一排的孔明灯,问道:“夫君买这么多灯做什么?”
  陆沉风把她揽在怀里,抬手捏捏她耳朵:“夫人今年十九岁,为夫便为你放十九盏天灯。以后的每一年,都为你放一盏天灯,直到你九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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