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国公是出名的老将,她在边关与外族多年对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们御林军援军大约两个时辰到,平阳公府的援军约四个时辰到,我们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皇太女眼下哪里都不去,先乔装改扮,躲在皇宫暗室,避免有董丞相那边的人浑水摸鱼进皇宫暗杀。
一旦对方攻入皇宫,即刻抽出一支精锐兵将护送她离开皇宫,去城郊深山老林中。”
张少卿问:“为何不直接将皇太女送往御林军方向。”
季语白替季国公回答:“怕路上有埋伏!躲入山林中,里面地势崎岖,大河小流,山洞小路极其多,对方搜山难度大。”
“万一对方放火烧山呢?”
季语白道:“潜入河流即可。”
张少卿:“妙啊!进入山林拖个一天半天不成问题!”
季国公眼皮微盖,头往上扬了扬,将领的杀伐气喷涌而出:“皇宫位置易攻难守,兵将数目不足五千。形式对我方不利,胡寺卿!”
季国公脸色冷肃:“你去审问董丞相,务必要让她投降。”
胡寺卿感到肩上担子重了:“是!”
董丞相投降,意味着战事不会触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皇宫守住。
季国公道:“金容听命。”
金容:“末将听命。”
季国公:“你快将人马分为八个军阵,天、地、风、云、龙、虎、鸟、蛇。”
季国公刚提出来,季语白就在心中赞叹。此阵名为八阵图,源于易经八卦,为诸葛先生创建。
阵法精妙,以少胜多的阵型,只有季国公这样久经沙场的人,才能发挥出威力。
金容:“是。”
眼中流出对季国公的崇拜。
季国公又道:“镇国公···”她一连点了八个名字:“分别进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中心做指挥。”
镇国公撇撇嘴:“是。”
“季语白听命!”
季语白抖擞精神,她比季国公高一阶,按规矩季国公不能命令她。不过事出紧急,谈规矩会被季国公敲爆脑浆:“孩儿听命。”
“你点百名精锐,守护皇太女的安全。随时听我命令,一旦生变,速速杀出重围带她们去郊外山林中躲避。”季国公道。
季语白:“母亲,还有一事。”
季国公:“你说。”
季语白:“我们派几个能说的臣子作为使臣去东郊劝劝董淑梅,若她能投降于我们也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不可能!成皇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女绝无可能投降!”董丞相听到季语白的话大声反驳。
镇国公和周侍郎赞同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季国公眉头舒张,慈爱看向季语白,摸摸她后脑勺:“鱼鱼,长大了,思虑全面。”
季语白继续道:“董淑兰贪财好色,可见她们家的家风惯是如此,你只消告诉她,缴械不杀,留一条命。她应当会投降。”
张少卿迟疑:“若她不降呢?”
季语白:“不降也没关系,你尽管拖延时间。”
张少卿面露欣喜:“正是,是我一叶障目了。”
季语白目送张少卿离开,侧脸问:“若皇宫守不住了,您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吗?”
季国公啐道:“我乃此次主将,只要一口气在誓要守卫此处!”
季语白蓦的眼睛睁大,季国公要死守皇宫,一旦皇宫被攻破,她便打算殉国!
想到此处,季语白的全身血液都凉了,眼睛酸胀:“母亲!万万不可!”
“此事不必多议。”季国公面容肃穆,大义凛然,一派决然安详。
周围人听到季国公如此说,无不露出钦佩的表情。
“老季,我来了!”冷不防牛师傅的声音冒出来,季语白转头看去。皇宫大门前以牛师傅带领千来号人气势汹汹奔向她们这边。
她们穿着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粗衣麻布,绫罗绸缎,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剑···
等等,怎么还有菜刀?斧头?镰刀?
季语白悲怆的情绪被创死,她满脸黑线,看向季国公,用眼神询问:这是我们家商铺下做事的青衣卫吧?
季国公大义凛然的脸上挂不住,眼睛瞟向过去,许久才点点头。
有青衣卫在,季语白心里放心几分,牛师傅的武艺她是见识过的。
镇国公警惕沉声问:“你们是谁?”
牛师傅指了指耳朵:“啥,你说啥?”
旁边拿着镰刀的年轻人大声朝着牛师傅耳朵喊道:“她问我们是谁?”
牛师傅揉揉耳朵,十分和蔼的行礼:“我们啥也不吃,打退敌军就走。”
镇国公眼皮跳动两下,大约是觉得这群人是来捣乱的,她对金容道:“让她们出去。”
季语白脸上尴尬的僵住,忙道:“莫婶婶,这些人是上京城的···热心城民,听闻皇宫有难特来相助。我们兵将不足,多一个人多一分助力,您觉得呢?”
热心城民?!
镇国公觉得有几分怪异,季国公没说什么,大敌当前,她便默不作声了。
季国公命牛师傅及她的人作为先锋队,实施斩首行动!
镇国公嘴巴翕合,看着那些拿着菜刀、斧头、镰刀的热心城民,再次陷入了深深凌乱之中。斩首行动为行军打战中最难的一种作战方式。
敌军的主将身边必然是重兵把手,危险重重,哪能说让你斩首就斩首。斩首主将的兵将,即便是精锐都十有八九有去无回,何况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这不是开玩笑么?
所有人都分散开各自干事,季语白手中套上铠甲,余光扫到正在受审的董丞相。胡寺卿唾骂横飞劝说董丞相投降,董丞相坐在地上,冷脸嘴巴抿紧,如同撬不开的蚌壳。
“董相,你我同朝为官这般久,你是有能力的,曾今实施过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策,被人称为一代贤相。”
“那又如何,当年我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而她畏惧我功高震主,竟然在年夜宴后赐我一杯毒酒。幸亏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才逃过一命,这样的品行差劲的皇帝,我为何还要效忠她!她就配我一根白绫勒死!”
···
听了一会,季语白感到怀中有个东西膈应,她拿出来,恍然想起是鱼头箭。
有些事想当面问清楚。
她步履飞快走到董丞相身前,董丞相眼中浮现恨意,直勾勾的盯着季语白,好似能勾走她的一块肉。季语白拿出鱼头箭扔到董丞相眼前,鱼头箭撞击地面发出叮铃咚咚的声音。
董丞相不屑道:“你让我用箭自刎?”
季语白指了指鱼头箭边上的两道痕迹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东西你不认识吗?”
董丞相眼睛暴突:“我认识个什么屁东西。”
季语白提示道:“原本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饶是我娶了大皇子,我母亲也不想参与党争早早的就上奏章打算辞官离京。若非你要步步紧逼派人刺杀我,我们本可相安无事?”
董丞相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我刺杀你?我除了骂你几句之外,根本没派任何人伤过你!!!哈哈哈,你可真会颠倒黑白啊!明明是你针对我董府,辱我全家,害死我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至今连尸骨都没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季语白如遭雷击,董丞相没有刺杀过她!那要杀她的人是谁?
到底是谁?
事情再次陷入死循环!
董丞相笑过后,神情巨变,喃喃道:“我明白了,有人从中作梗引我们两家相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想我一世精明竟然着了道了。”
董相与平阳公府相斗,最大的获利者是谁?
是--
“皇帝!”董丞相大喝一声,肝胆俱裂,替季语白开了口。
季语白身体晃动两下,怀疑、惊诧、寒凉的情绪轮番撕扯心脏。
“哈哈哈,从几月前宫玉桑被你强|暴了还心甘情愿抱着你发冠与你成婚,我便觉得事情很奇怪。如此看来这桩桩件件都是我们落入了皇帝的圈套里。”
“你好好想想,那日到底是你强|暴了宫玉桑,还是他勾引了你!”
“季语白,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总有一天你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的。”
魔音灌耳,脑仁阵阵收缩。
季语白身体一半寒冷,一半热辣。
灵魂一寸一寸都被撕碎了!
如果董丞相说的是真的!
那···
第36章
◎三更◎
最是无情帝王家!
“啪”手掌与脸皮相撞, 发出响声。
季国公上前,扇了董丞相一耳光,瞪视季语白:“季语白, 你发什么呆!这人是奸佞小人,她的话怎么能相信半个字!”
季语白仿若被人从复杂情绪海中捞了出来,有了片刻茫然,很快她心思明朗:“是,母亲。桑桑为我孕育孩儿如此辛苦,几番救我于为难,我必然不会受董相挑拨。”
话虽如此说, 喉咙总是感觉卡了一根小小的鱼刺,在意的时候,鱼刺膈应得难受。不在意的时候,鱼刺隐隐作祟的提醒。
董相受了季国公一巴掌,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再也不提什么。一双眼睛带着喜悦的神采, 贼溜溜的看着季语白, 嘴角拉起嘲讽的弧度。
一个时辰后,
“急报!”
一名兵将从宫门口骑着马飞驰而来,她响亮的声音在皇宫里回荡,这是传递消息的通讯兵。
季语白忧虑与季国公对望一眼,难道是张少卿没劝降成功,东郊的敌军攻过来了!
“说!”季国公转头,语气肃静。
那名通讯兵单膝跪地, 双手捧上一封信笺:“这是东郊董淑梅送来的信, 请您过目。”
季国公抬手便捡起那封信, 撕开抽出纸, 抖开放在眼前。季语白与镇国公凑过头去看--
“哈哈”季国公放声大笑两声:“如此甚好。”
周侍郎等人不明所以,迈步上前。季国公将信传给周侍郎···
脸上纷纷露出愉悦的笑容:“果真是好。”
跪在地上,脸上青红紫的董丞相伸长脖子侧目想看内容。季语白接过纸,抖开在董丞相眼前,忍不住的带着笑声道:“你看。”
白纸上黑色的字一个个跳进董丞相的眼睛:臣母亲以下犯上,罪不容诛。臣不愿母亲错下去,特此立言,送来降书,三军就地解散···
董丞相脸色气的胀红,眼睛外突,上气不接下气:“逆女!软骨头!”
季国公询问通讯兵道:“东郊的军队你是否亲眼目睹解散?”
通讯兵:“三军却已解散,各自离开驻地。”
季国公拍手:“好。张少卿何在?”
通讯兵:“大人让末将先回来报喜讯,她随后就到。”
一场大战销匿于无形,和谈这事是张少卿干成的,而想到主意的是季语白。石坪上不再是先前的死气沉沉,死了的人无法复活,活着人感受到劫后余生,各个兴奋说个不停。
讨论最广泛的就是季语白,众臣对季语白的观感,从那个可恶的纨绔,逆天大反转,后生可畏乃是郦朝栋梁。
好几个拍马屁的将季语白夸得上天入地的好,季国公明知道是奉承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
“令女将门虎女,德才兼备。”
“郦朝有她是天将祥瑞。”
“智多近妖,化干戈为玉帛···”
镇国公嗤之以鼻,但也由衷的认可季语白的才华能力。走到季语白身边,道:“语白啊,听婶娘一句话。你是顶顶好的孩子,切莫学了你母亲那好听阿谀的习性。”
季语白答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沉默行了一礼。她看向皇宫内院,宫玉桑在里面养病,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想到他季语白心里泛起各种复杂情绪,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为一种名为挂怀的丝线,丝丝缕缕缠绕着她。
“季国公!不好了!!!”福贵人还未到,焦急的声音就先到了。
“什么事?”季国公脸上犹带还未散去的喜悦。
“皇太女!!!皇太女出宫后不知所踪了!”福贵急的眼泪掉落下来。
“怎么回事!”季国公眉毛倒竖,声音带着怒。
“君···君后····他怕敌军攻城,让云王的女儿宫玉卿带着十来个近卫逃出了皇宫。”福贵眼泪哗哗的流,哽咽着说道。
季国公传过话,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没成想君后还是阳奉阴违!所幸这个时候,皇城解除危险,不算什么大问题。
季国公敛起笑容:“季语白,你带人去寻皇太女。”
季语白撇撇嘴:“啊?”她想去看宫玉桑啊。
“快去。”
“金统领去不行吗?”
“快些!莫要啰里啰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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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容在皇宫清点,季语白带数千青衣卫去找皇太女。
青衣卫即便是卸甲多年,实力并未衰退,同样是皇朝精锐,他们在上京城西一处民房聚集处发现宫玉珠的踪迹。季语白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天色沉沉,云压抑着大地,冷风嗖嗖。
上京城西一伙蒙面黑衣人与便衣的近卫发生剧烈的交锋,四周的民众听到声音,躲在家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宫玉珠与宫玉卿吓得面容失色抱在一起,紧紧靠着墙。刀兵相交的声音细细密密的传入耳朵,一道道声线,像绳索一圈一圈缠绕身体,紧紧锁死。
近卫在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蒙面黑衣人越靠越近发出魔鬼般的笑声,地上聚起一滩滩的小血洼。
最后一个近卫倒下时,一把尖刀出现在他们眼前。
宫玉卿回身背对着黑衣人将宫玉珠护在胸口,黑衣人丝毫不会怜香惜玉一脚踹在宫玉卿的后背上,宫玉卿身子受力猛地撞在地面,
咔擦,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宫玉珠从小锦衣玉食,又是郦朝唯一皇太女,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吓得半死,虚张声势道:“我乃郦朝皇太女,我母皇是郦朝皇帝,我哥妻乃是平阳公府季小王爷。你们···敢碰我一根汗毛,我···我···我诛你们九族。”
对面的蒙面黑衣人可不会被这样的话吓到,高高举起冷冰冰还淌着血的剑,刺向宫玉珠胸口,宫玉桑往旁边躲闪。噗嗤,刀刃分割开血肉,鲜血从里面喷溅出来。
第一刀扎入了肩胛骨,并未伤及心脏。
宫玉珠五岁的身子摇摇晃晃,摔倒在地面,玉雪可爱的脸痛的皱成一团:“我要杀了你们!”
然而这话促使她们飞快的补第二刀。刀剑发出尖啸的嗡鸣声,像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在耳旁狞笑。
宫玉珠的眼中的惊恐扩大,求饶的话来到嘴边,却紧紧的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