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的戏曲者便动了心思,开始编戏剧《惠和记》,有些是实情,有些是纯属虚构。她麻着胆子开演,发现官府没有理会,甚至还有好些官员悄悄来看戏的。接着,《西厢记》就如雨后春笋在各家酒楼戏园冒出头了,封城这些天,大家无事可做,天天都去看戏。
满京城都知道了!!!
季语白感到有些羞耻,热气一点点只往脸上爬,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她转头看眼四周,百姓们从茶楼,酒楼,客栈,家中纷纷伸出头围观。
也不知道是围观云王被捉住,还是围观季语白与宫玉桑缠绵悱恻的舞台剧。
本来还感到慌乱,紧张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尴尬羞耻。
宫玉桑红着脸看季语白一眼,感到羞恼万分。
好一会,季语白费心尽力将情绪赶回角落,才恢复表面平静。她摆烂似的往后走一步,转身离开,好似真的放弃了宫玉桑。
“都别说了,是我辜负了桑桑。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云王眼睛差点瞪出来,彻底慌了,季语白果真放弃了宫玉桑!
极端的不甘心让她失去理智,举着匕首的手缓缓离开宫玉桑的脖子,她用刀尖指着季语白的背影:“没有宫玉桑你什么都不是,连外戚都不是,仅凭他带来的一句口谕,你别想坐稳宫玉家的皇位。宫玉家正统血脉的各地藩王定然会群起而攻之!!!”
这几日,她逼供宫玉桑,从他口中得知诏书已经被宫玉珠烧毁。他派探子进宫悄悄打探,确实有宫玉珠火烧诏书一事。
与此同时,埋伏在四周的御林军猛然飞身,冲到云王跟前。
刀光闪烁,云王赶忙往后躲去,左肩因避闪不及被砍出一道口子。
人群中爆发:“好!”的喝彩声。
季语白······
云王瞳孔缩紧,眼神如利箭,蓦然意识到什么事,匕首重新回到宫玉桑的脖子。鲜红得血染红了衣袖,但是,云王放声笑起来:“你果然在骗我!!!”
季语白狠狠瞪蒙都尉一眼,怒火喷烧,蒙都尉面露羞愧:“动手快了点!”
真实目的已经败露,季语白重新转过身,面色沉下来:“骗你就骗你,难道还要挑时间?”
云王被噎得半死,不过现下知道宫玉桑好用了,一手牢牢的箍紧宫玉桑,一手举着匕首:“本王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季语白你乃外戚,又无皇上亲笔的诏书,你坐不稳这个皇位!我乃宫玉家的血脉,皇帝死了,只有我才配登上宝座。
城外有我二十万大军,宫玉桑在我手中,你要保他得命,便得受制于我,放我出城。二十万对八万军,你没有胜算,不如这样吧,我给你指一条路,你放下抵抗,待我登上皇位,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继续当你的摄政王。”
“除开放你走这一点,其他条件随便提!”季语白望着被勒的不得不仰起脖子脸色难看的宫玉桑,深吸一口气,手指掐住手掌,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只要求离开。”云王有了依仗,气焰高起来:“你没有诏书,左右这天下都还是我宫玉家的,季语白收手吧!放我离开!”
宫玉桑挣扎想说有诏书,在宫玉卿那里,但宫玉卿去了哪里?是不是被捉了?还是逃跑了?云王见宫玉桑欲说话,她将刀刃比在脖颈上,稍稍用力,刀刃就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季语白见状忙道:“桑桑,别动,别说话。”
云王想离城,季语白不能放其离开。
双方陷入僵持的境地。
“诏书!诏书在我这里!”人群中响起声音。
今日受了无数刺|激的已经麻木的镇国公转头,一个身影扑倒她身前,紧接着一份带着血迹的帛书拍在她胸口,她揭下诏书,低头一看,是发丝凌乱,背上背着刀伤,血迹斑斑的宫玉卿。
宫玉卿那日被刀砍伤昏迷,被樵夫救下几日才醒。甫一醒来,不顾伤势,就打听消息往东城门这边来。
镇国公打开诏书,眼睛蓦然睁大,呼吸急促的念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季语白,人品贵重,谦逊端正,鞠躬尽瘁,宜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其女季优,聪明伶俐,温恭贤良,封皇太女。钦此。”
“不可能,诏书已经被宫玉珠烧毁,你那份是假!”云王怨毒道。
张少卿接过诏书,仔细检查道:“诏书为皇帝字迹,底下盖着国玺印章,半分做不得假。”
胡寺卿和周侍郎也接过传阅,接着点头:“不错。”
四位辅国大臣在朝中威望高,有她们首肯,即便这是份假诏书,也坐实了真圣旨的地位。
朝臣百姓都不再有异议。
季语白或许是外戚,但她的女儿有宫玉皇族血统。皇位最终会传到季优头上,宫玉珠未有子嗣,立亲外甥为皇太女勉强说得过去。
云王大势将去,恨得眼睛快流出黑水,死死看着狼狈的宫玉卿:“你这个不孝子,早看出你跟你父亲一样,是个下|贱胚子。你喜欢季语白就上赶着往上凑,上次宫宴你没看出做小都不要你么。”
被这句话伤到,加上身上有伤,宫玉卿身形摇晃一下,朝着边上倒去,好在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杰丽及时扶住了。
季语白迈前一步,这一步仿佛踏在云王的胸口。季语白语气沉稳而杀气蓬勃:“云王,你输定了。你府中亲眷我尚未找到,不过,我想她们应当就在上京城吧,只需再加几把火,找到她们不成问题。我承诺,你若愿意回头,我可留你全尸,全府流放,清明祭扫的时候还有人为你上柱香,但你执意走错路,那我便不会手下留情了,诛你全家,灭你根基。”
云王手指剧烈抖动起来。
第96章
◎····◎
云王眼神或狠毒、或胆怯、或犹豫···
短短一瞬间, 一双眼睛变幻出十多种神色。
季语白看出云王心里正在剧烈挣扎,她也不着急,耐心等候。这时, 云王的眼神渐渐平稳,眼窝含着一抹阴翳,季语白知道她有了答案。
“大女子何患无夫,只要我顺利出城以后当上皇帝,三宫六院还怕没有男子给我生孩子么?”云王坚定道。
歹毒!
百姓心中暗自评论。
为一己私利,完全可牺牲掉家人。
局势再次僵住。
轰隆轰隆,天边鸣起炸雷, 冷质而青白的闪电光芒在众人脸上隐现,镀上一层狰狞的光。
头顶伞沿淅淅沥沥的汇成一股股的水流,滑入后方,又汇成小溪流蜿蜒流向更远处。在场的人都未因为雨势大而躲雨, 反而的落脚生根站在原地。
季语白脑子高速运转, 她顾不上是不是被人看了戏抑或者是笑话, 她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救宫玉桑。
今日定要将云王订死在东城门, 绝不能让她离开这里半步,为了无辜死去的人,季府、为了百姓、也为了--
宫玉珠!
“这种小儿科的吓唬别想吓到我,季语白你还太嫩了点。”云王笑的张狂,她对着手下道:“发信号让窦统领带人攻城。”
“这···摄政王会不会对您不利?”手下犹豫着不敢动。
“只管发便是,摄政王是个情种,她的男人在我们手上。她不敢伤我们!”云王用恶毒的语气调侃。
季语白双眼危险的眯起, 冷冷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城外二十万军没错, 你现在只有七十来人在身边。城门我埋伏了三千高手, 你的二十万军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若轻举妄动就别怪我心狠动粗。”
云王手下被季语白的语气吓到,不敢动。
云王叱骂:“怕什么?!纸老虎罢了!”
云王手下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一枚信号弹,手指捏住引线的一头,轻轻一拉。
突然,一根离弦之冷箭从人群中嗖的射出,甚至都没看清楚,那箭便准确无误的射在信号弹弹头上,信号弹还未发射就已经在掌中裂开,巨大的冲力持续袭向云王属下的手掌。
咔擦,
掌骨断裂。
“啊~”惨叫声响彻东城门口。
云王手下的人心海俱是一震!
好强!
这位射箭之人的臂力非常人所能比拟。
除去明处的,她们身边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这种高手,一时间心里慌张得快心跳加速。
“谁,谁放暗箭。”云王怒吼。
吴青和牛师傅一般,臂力惊人,必然是她没错了。季语白眼瞳如漆黑的墨汁,她微微张口,像死神拉开了镰刀道:“吴青,剪除云王的护卫。”
云王:“你敢!”
季语白微微笑道:“你刚刚的话给我提醒,我被桑桑所制,不敢动你。而你被围在东城门,被地方所制,只要有一丝出城的机会,你便不敢杀害宫玉桑。所以···
季语白语气低沉嚣张:“我不杀你,但你的护卫,就先得去黄泉路上替你开道了!”
双方放过狠话后,箭矢并未如期射出。
季语白转头用眼神询问,蒙都尉小声覆在季语白耳旁道:“吴青副统领在皇宫护卫女公子,今日在东城门值守的是牛统领。”
!
季语白险些呕血,怎么今日来的是耳聋的牛师傅。
这不是误事么?
所以刚刚射箭的,是牛师傅,而不是吴青!
云王属下本来还全身戒备举起刀剑护身,结果箭矢半晌都没动静,令她们戒备中生出疑惑,疑惑后又马上心里戚戚然。
这就好像有人拿刀看过来,你立刻回举刀反抗。
但,如果有人说,马上会有人拿刀砍过来,有了等待的过程,心里便会生出恐惧紧张。
前面的护卫因发信号弹掌骨都断开,凄惨声还在耳旁,这种马上会惨死的感觉,感觉让他们更为惊悚起来。
受惊的云王清醒过来,嗤笑道:“大家别怕,季语白虚张声势罢了!她的男人在我们手上,她吓得跟老鼠似的,不会动手。季语白,你要敢放箭,我便卸了宫玉桑一只胳膊送你!”
季语白咬咬牙,错过的机会,她佯装平静而自信的望着云王,从背后将青衣令交给蒙都尉,道:“你去指挥青衣卫,听我指令行事。”
话音未落。
“嗖嗖嗖”万箭冲着云王护卫袭去,这些箭头仿佛长了眼睛,精准避开了云王。护卫举着刀剑乒乓格开箭矢,只是箭矢又多又密,砍落三根还有十根冲过来,云王七十多个护卫倒了几个。
季语白心震出体外,砰砰乱跳,朝着青衣卫们大声道:“停!”
“季语白,你逼我的!”混乱中,云王气的死过去,活过来,咬紧牙齿,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举刀便要砍宫玉桑的胳膊,逼季语白停手。
刀刃离开宫玉桑脖子,宫玉桑终于可以说上话,他躲避云王的刀刃道:“你砍我胳膊,就不怕箭射穿你的掌骨。”
云王经提醒,赶忙将刀刃重新架到宫玉桑的脖子上。季语白之所以怕她,是因为她得刀架在宫玉桑的脖子上。若刀离开宫玉桑的脖子,周围猝不及防的冷箭随时会射过来取她性命,她心里气得在淌血,一口牙齿咬碎,拼尽全身力气告诉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被这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季语白,焦急去看宫玉桑,不知宫玉桑说了什么,云王本想砍宫玉桑胳膊的手,停了下来。
她心舒张了一下,转头去找牛师傅所在位置,在一个不显眼之处看到发令射箭的牛师傅,她旁边还跟着一位一脸苦笑的青衣卫。
事情不难推测,季语白下第一道令,牛师傅没听到。这个时候,她身边的青衣卫出言大声告诉了牛师傅,牛师傅慢几拍指挥青衣卫射箭。而改变主意的季语白还未来得及下第二道命令,牛师傅却开始执行第一道命令射箭。
阴错阳差,保住了宫玉桑的胳膊,又伤了云王的人打压了气势。
意外收获吧。
云王急中生智吼道:“所有人上城楼。”
数十人拥着云王,往城楼退去。
季语白目若寒星,见者御林军紧跟其后追上阶梯,阶梯四人宽,旁边有半人高围栏。这些围挡给云王提供很好的助力,帮助她们挡掉了一半箭矢。
又由于宫玉桑在云王手上,她们动手的时候担心误伤,云王走在中间,一边拖着宫玉桑,一边矮着身体往城楼上走。
御林军和守在城楼上的卫兵,举着刀剑与云王对阵。
但云王身边的精锐也不是吃素的,仍然匀速往城楼上攀升。
季语白轻轻咬住后槽牙,大声道:“我们从另外一条道上城楼,”
上城楼的阶梯有好几条,季语白择了一条较近的,带着人马往城楼奔去。
镇国公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一起上去!”
季语白和云王同时到达城楼顶上,眼看着云王挟制着宫玉桑,往城楼边冲。她身边的近卫砍开围上来守城的卫兵。
季语白心猛地一提,云王已站在城楼旁对城外的属下下令。
云王一心想报信,无暇顾及其他,靠在城楼边沿,朝着东城门外,大吼:“攻城!!!”
吼声划破天空。
东城楼底下冒出来几个黑影子,朝着城楼上张望,很快确定了下令的人是谁。
眼瞅着,季语白跑过去已经来不及,而云王未曾注意她这边,她瞳孔紧缩,转头夺过一名青衣卫手中的弓箭,搭弓拉箭一气呵成,三箭齐发,嗖嗖嗖的射向云王。
宫玉桑紧紧靠在云王身上,眼中的箭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下一秒就要射穿脑门。他心脏咚咚咚的拍打胸膛。
不自觉的滑动喉咙。
三支箭形成的三角形中间,他看到季语白那双正义凛然的眼睛,目若星辰,光辉灿烂。这一刻他心中萌生一个想法,这样的女子--
即便是曾今拥有,也拥有可回味终生的甘甜。
咻咻咻。
几乎是同一瞬间。
箭鸣声从耳旁呼啸而过,身后传来闷哼声,云王避开了射向脑门的箭,两个肩胛骨骨头发出咔擦断裂声。
云王肩胛骨和拿着匕首的手臂齐齐被射中,身体猛地往墙上砸,刀尖偏开宫玉桑的脖子。
棒!
季语白在心中为自己喝彩,故技重施,趁着云王受伤反应不及之际,再次搭弓拉箭,森寒银光闪闪箭头对准宫玉桑。
三根简搭在弦上,蓄满力量,只待破空而出。她的目光落在宫玉桑脸上,宫玉桑一脸愕然的望着季语白三支对准自己的箭,魂灵似乎都飞出了体外。
他满眼都在问:为什么?
如今情况危急,季语白来不及解释太多。
这箭射过去可会从宫玉桑的肩膀穿过,却可正中云王的心脏。
她手心直冒汗,不得不逼着自己先调整呼吸,放空心绪。
手臂被两股力道拉了一下,本来给季语白打伞的红竹青竹放下了伞,跪在地上哭红着眼睛:“摄政王,你要杀了殿下吗?”红竹青竹并不理解季语白的意图,抱住了季语白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