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柏冬至和舒闻的关系没有什么人清楚,他们队里也是在后来才知道他谈恋爱了,不过,结果不太好。
毕竟那时候许舒仪都被惊动了,闹得不太好看。
“你一直帮陈源照顾他弟,那你的工作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柏冬至很久了,以前他很忙,恋爱期间也时常两地跑,连续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人也常有,可是重逢以来,他清闲的不像话,最初她以为他在休假,可这时间也太长了些。
舒闻笑了下,答:“我现在,没当警察了。”
柏冬至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没太反应过来。
她没办法想象,当年那个尊重并热爱自己职业的,说想要一直做警察的人,到今天,不再是一名警察。
他当缉毒警很多年了,抓过毒贩,受过很多伤,每天都面临着危险,他也没想过放弃的。
在后来,那些成为许舒仪攻击他的事实,她总是提醒他,你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全因素的人,你为什么要去打扰我女儿的生活呢。
她从清醒理智到后面变得疯狂,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柏冬至忘不了,舒闻也一样。
一想起那些,柏冬至心就慌了,她连着眨了好多下眼睛,觉得鼻子酸得出奇,好像再给她几秒钟的时间,她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我……”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懂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在彻底爆发之前,将她拦下。
“前两年出任务受伤挺严重的,休息了很久,确实也不太适合做那个了,刚好我舅舅也希望我能好好休息,索性不做了。”
他耐心向她解释,柏冬至却在想,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伤,让他能够放弃。
舒闻曾经跟她说过的,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虽然确实辛苦,但他想一直做下去。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可是现在,他说他不做警察了。
柏冬至觉得这家店的面没想象中好吃的,她嚼也嚼不下去,最后剩了大半碗。
回去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小镇坐落在雪山脚下,抬起头能看见雪山,低着头,全是古旧的石板路。
柏冬至脚下磨着颗小石头,她走的时候顺带轻轻踢一下,跑到前面去了以后,她再接着来,她方向和力度都把握的好,小石头始终在她前面,这样小孩子玩的游戏,她也不亦乐乎。
“茶馆这几年的生意怎么样?”舒闻看她踢着石头,问她话。
“不怎么样,没什么人来,我天天就跟赵大爷他们坐在那聊天。”
都是些熟的不能再熟的人了,她偶尔想出去走走,也离不开余音巷,上东头赵大爷那撸猫,上西头郑阿婆那看爷爷奶奶们打牌,天气再好一点,太阳挂得老高,老人家坐在槐树旁的大空地上聊天听曲儿,她就跑去逗那些孩子,惹生气了一把糖撒出去,个个姐姐姐姐叫不停。
也不会再有谁大老远跑到她那破地去喝茶了。
谁让她泡茶的功夫一如既往的烂,也就是朋友们给她面子,除了叶池以外,再难喝也不作声,给她点心理安慰。
“你呢,不当警察了干什么?”
“家里还有留下一点小生意,我帮着照顾,也算有事做吧。”
好像这几年他们过得都还好,本来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了谁,日子到底要过下去的。
柏冬至石子剔地越来越远,她没多少心思放在那上边,稍微不注意,脚下一个用力,石子就朝着某个方向飞出去。
“哎!”柏冬至轻轻叫了声,眼看着那石子打到别人腿上。
“对不起啊!”她慌忙跟人道歉,一抬头对上人,直接愣在原地。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男人,穿着打扮都是往年轻的方向走,薄薄的一层外套,背着个双肩包,帽檐抬得高些,露出整张脸来。
正是江与。
柏冬至跟江与对上眼,双方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极为吃惊的样子。
谁能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
“柏冬至?”江与率先叫了她名字。
舒闻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认识?”
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在柏冬至脑子里乱飞,她张了张嘴,在找合适的词跟舒闻解释他们的关系。
江与见不得人磨蹭,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实打实就说:“我是她前未婚夫。”
前这个字,用的倒是精准。
舒闻再看向江与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像刚才了。
第14章 14
柏冬至和江与单独坐下来聊了会。
这对前未婚夫妻,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谈着按部就班的恋爱,为了满足家里长辈的期待,努力让他们的感情看起来真挚一些,但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强求也不行的。
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逢年过节发个双人同框的朋友圈,勉强就算交差了。
相比于那时候,现在的柏冬至和江与显得太松驰。
两人坐在咖啡馆里说话,也没有觉得无聊,不得不说,他们的家世门第为他们打造了良好的基础,他们对于一些事的理解还有一些观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契合度很高,他们可以谈天说地,但就是没法□□人。
柏冬至能给出的解释就是,双方太像了,太像的两个人未必能碰在一起。
好比他们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做了同一件事,来了同一个地方,却没什么深刻的感触。
“自从我跟你结婚那事儿黄了以后,我爸妈天天追着我骂,说我不成器什么的,我听得烦了就跑出来玩,谁知道还能在这碰上你,看来咱俩确实有点孽缘。”
这话说的。
“我并没有想跟你有什么缘分,是我先来的,怎么算都是你贴上来。”
“柏冬至,你知道你有时候嘴真的很欠。”江与没想到,分开了以后还要被柏冬至气。
柏冬至:“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在说不跟我结婚那天就想清楚了。”
“你搁这儿报复我呢?”
“那你还是太小看我的嘴皮子了,我要报复你是不会让你有说话的机会的,你缺点自知之明。”
“你!”江与气到舌头都在打架。
两人斗了半天嘴,最后竟然觉得心情还不错。
江与靠在椅背上,头枕着交叉的手,身子往后仰。
“出来的日子,真的很舒服啊。”漫天飘的都是自由的味道,多好。
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了。
柏冬至笑了笑,眉眼舒展开,单手扣在桌上,朝着江与说了句:“为了此刻我们的共识,干一杯?”
“得嘞!”江与忙不迭起来。
那一阵很多人好奇他们不结婚的原因,你说那么般配的两个人,何必闹到最后一天分开。
很多人问柏冬至,她最开始是不明白的,在这里见到江与后,她忽然就懂了。
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爱自由胜过爱所有,他们同样处处考虑家人的感受,为了他们可以牺牲很多,可是到了最后关头,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他们还是选择做自己。
他们不愿意的事情,强迫也没有用,他们要的是自己真心实意喜欢的,可以共度一生的人,而不是随便拉个人过来,什么都好,合适到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存在,匆匆忙忙赶到民政局去,拿一张证,一辈子绑在一起,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去。
说到底,他们骨子里就带着逆反,偏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偏要去找自己认为对的。
那才是他们的自由,不被很多人理解,甚至要被唾弃为肆意妄为的自由。
可是他们也不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柏冬至觉得,江与已经彻底实现了那样的自由,而她还在路上。
她还在想,如果那一天江与没开口的话,她会不会去说,会不会有那样的勇气。
事情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道了。
“柏冬至,这事儿呢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下了你的面子,我跟你道歉。”江与态度挺诚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不占理的,跟柏冬至道个歉也没什么,他一大个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怎么了。
“你的道歉我接受。”她点点头,丝毫没有跟人客气的意思,什么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的话,她也不跟江与说了。
江与笑了声,“反正我这次是被赶出家门了,指不定路上来段艳遇,或者遇上个真爱,日子过的还可以就行,我图的不多。”
“挺好。”柏冬至表示肯定。
“那你呢?”
柏冬至抬眼:“我怎么了?”
江与轻轻啧了声,怎么柏冬至脑袋一点都不灵光,果然不跟她结婚是对的。
“刚才那位对你来说算什么,朋友,艳遇,还是真爱?”
他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丝毫不在意柏冬至感受的,用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去勾勒两个人之间的故事。
看起来,他的前未婚妻过得还不错。
柏冬至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无奈,“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又不是她的谁。
“如果是朋友的话,没这么难说出口吧。”江与朝着柏冬至眨了下眼睛。
或许是因为相遇在这个小镇,让他们觉得彼此有了难得的共识,他们关系倒比从前还好一些,开的起玩笑,主题也会更深入。
柏冬至最后也没有给他答案,在日暮时分,她带着他去了曲颖那边。
江与定的民宿在那。
好在这人只是在这落个脚,明天就走,要不然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柏冬至会熬的很心累。
他俩到地方时,江与眼尖先看见院子里秋千上坐着的舒闻,扬着声就跟柏冬至说:“走了,前未婚妻。”
随后他还贴近柏冬至一些,道:“不要太感谢我,助人为乐是我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柏冬至:“……”
她是真的烦,他是真的贱。
柏冬至气的脸都僵了,一个眼刀子戳过去,江与立即跑开,隔了两分钟,舒闻才到她这边来。
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此刻到了黄昏时分,天边染成橘红色,霞光照在人脸上,总比平时看起来柔和些。
他看了柏冬至有一会,显出了从前柏冬至没见过的几分慵懒。
他说,你还结婚吗?
-
柏冬至的婚事黄了,舒闻是猜到了一些的。
在他们第一次重逢之后,舒闻翻看了朋友发来的消息,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按照那个时间来说,柏冬至不可能会来云南旅游。
合理一点的解释只有日期延迟和不结婚了。
猜测被彻底证实是在昨天晚上,柏冬至要他留下。
她开口的那一刻,舒闻就知道,她不结婚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因为他相信,柏冬至是个好人。
违背道德底线那样的事情,柏冬至永远都不屑去做,他一直明白。
所以在送陈贺回去的路上,他前所未有的心情好。
他或许明白他留下来的这几天其实并不代表什么,也许最后他们还是会分开,可是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人来说,他无法否认那一刻,他是高兴的。
柏冬至不会和别人结婚了,起码在当下不会。
而在未来的五天里,陪在柏冬至身边的人会是他。
这是唯一事实。
陈贺路上在同他聊天,看见他的样子,就忍不住问:“舒闻哥,你心情很好吗?”
“嗯。”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就是很好啊。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姐姐吗?”好像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舒闻想了想,问:“我们真的表现的很明显吗?”
“非常。”陈贺猛地点头。
只要他们出现在一起,磁场好像就完全发生了改变,让人忍不住的去关注他们,去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拼命克制的,却又分外明显的。
拉扯个没完没了。
“一会送你回学校,早点休息,在学校好好学习,你哥过两天就放假了。”
“知道了,那你呢?”
“我?”舒闻说:“我一会还要回镇上。”
陈贺看他的眼神发生了点变化,那么远啊,回去都得凌晨了吧。
“我懂了。”
“懂什么?”
“我就是懂了。”
到他这个年纪,其实该懂的都已经懂了。
舒闻猜到了柏冬至不结婚,但是没有想到,对方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一度以为,许舒仪认可的女婿会是看着十分沉稳,让人觉得有安全感,或者精明或者敦厚,总之,是能保护好柏冬至,能把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江与,似乎跟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让舒闻想起了柏冬至的一个朋友,他们看上去,倒是一样的,自由散漫?应该可以这么形容。
江与跑出来找人是晚上的事情。
他出来时舒闻还在院子里,站在秋千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江与背着手过去,上下打量舒闻一番,随后点点头道:“柏冬至眼光还可以嘛。”
起码从外面看,舒闻很好。
“其实我知道你,你和柏冬至的事儿,我听说过一些。”
舒闻看向他,“比如?”
“他们传的版本是,柏冬至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警察在一起了,她妈特别反对,硬生生把两个人拆散了,据说,分手还是那个警察提的。”
“传的八九不离十。”
那就是说,真的是他提的分手。
江与有点看不懂他了,在他的认知里,柏冬至已经是个超级富二代了,普通人能够攀上她,少奋斗五十年都不止,那是要死死抓着人不放的,更何况柏冬至虽然脾气差点,却是实打实的漂亮有才华,舒闻竟然肯放弃,他有点意外。
难不成是许舒仪给的够多?
这样的想法在他身上,或者说在柏冬至身边的大多数人身上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们身边的环境已经教会他们很多了。
江与不明白,可他还是想跟舒闻说清楚。
“柏冬至算是我认识的姑娘里面顶出色的了,她挺好的,要是她真的喜欢你,你就好好对她成吗,虽然我是个外人,但好歹也算有点关系,我还是挺希望,她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好。”
舒闻有一些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了。
即便柏冬至不是他真正爱的人,他也希望她能好。
“我能问下,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了吗?”
江与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结婚前一天跑路了,因为我不想跟人搭伙过日子,我想找个真爱,就是那种,不管跟她一起干什么我都觉得高兴,我喜欢她到只想跟她结婚,想过我跟她无数未来的姑娘,我就想,我要是能遇上这么个姑娘,一辈子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