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来临的那一天——宴虞【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6:16

  “要是想改姓的话,问题也不大。”
  柏冬至连忙拒绝,“这个免了,我觉得许冬至没有柏冬至好听。”
  “好,那就是柏冬至。”姓什么重要吗,她是许舒仪女儿的事实又不会改变。
  柏冬至听了许久,有些怅惘。
  “许女士啊,以后一定要对自己更好一点,远离渣男,幸福一生。”
  “知道了。”
  那位完美的许女士,终于也要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过去了许久,柏冬至在车上忽然笑了起来。
  舒闻见后,问:“怎么了?”
  柏冬至扯了扯安全带,身子坐正一些,她脸上全是笑容。
  “舒闻,我今天很高兴。”
  “为什么?”
  “我爸妈要离婚了。”从她的声音里都可以听出她的雀跃。
  换了其他的人还要奇怪的,你说你父母离婚,你竟然还那么高兴,别是有什么问题。
  可舒闻懂,他是大概清楚,柏冬至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的。
  还是那句话,他从来没有讨厌过许舒仪,他承认那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看她脱离苦海,确实值得高兴。
  “恭喜你,也恭喜你妈妈。”
  “谢谢。”她偏了下头,现在很乐意听这种话。
  只是很遗憾,她没办法把这份恭喜传达给许舒仪。
  又像之前一样,那两半小人又开始打架,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柏冬至只能暂时把那些念头抛下。
  车辆行驶到山顶时,可以看见小镇,看见大部分的城市,看见雪山,海拔高了起来,什么都变得壮观。
  寺院就在前方。
  舒闻停好车下来,猛地一下有被冷到,他身子颤了颤,一阵寒风过来,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大开。
  山上就是很冷啊。
  “需要借你件外套吗?”柏冬至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她穿着浅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抖了抖,大衣随着扇动起来,生出几分轻盈感。
  她倒也比从前爱开玩笑了点。
  舒闻朝着她摇了摇头,两个人一起往寺院走。
  那边有很高的台阶要上,柏冬至抬着头看那匾额,一不小心脚下踩了个空,要不是舒闻掐住她胳膊了,今天大概要表演一个血溅当场了。
  “小心点。”
  “知道了。”柏冬至闷声回。
  寺院色彩浓重,坐落在雪山前,有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白茫茫一片里,云雾缭绕,环在古朴寺院上,色彩碰撞着,也说不出来哪处更迷人。
  他们直接往里走,有看见池塘里的锦鲤,也有听到风铃响,就挂在廊檐下,铜铃一碰,声音清越悠扬,能传到很远去。
  天下寺院大概都这样,走进去总觉得呼吸都忍不住收紧,脚下步子也踏的慢又轻,生怕惊扰了谁。
  柏冬至也去过不少寺庙的,不同地方的风格总也有些差别,譬如此处,色彩浓郁到极点,暗红和橙金交织着,远远望去,壮丽宏伟。
  她压低声音同舒闻说话,“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那副模样让舒闻觉得有趣。
  “来过,曲颖带我来的。”
  舒闻是云南人,可出春城的次数并不多,他小时候没怎么出来,长大了工作忙,跑得就更少了,所以很多地方,他也是没有去过的。
  说起曲颖,柏冬至只是听宋老板讲起过,她跟舒闻关系挺好,认识很久了,这两年舒闻经常帮曲颖看店。
  “曲颖是我一个同事的妻子,前两年,她丈夫牺牲了,我们关系很好,所以就帮忙照顾一下。”
  柏冬至:“你跟我说这么清楚干什么,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想说就说了。”
  “随便。”
  他们还没有认认真真斗过嘴的,柏冬至虽然有时候刁钻一点,可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什么事情你跟她掰开来说,她是真的能听进去的,舒闻又是个不温不火的性子,再大的事也吵不起来。
  话说了两三句又停下,恢复成安静的样子。
  寺院正殿里,有僧人在念经,柏冬至探着头去看了眼,那里面才叫一个金碧辉煌。
  殿内有人上香,烟雾飘浮起来,阵阵香味传出去,柏冬至想,来都来了,自己是该去拜一拜。
  柏冬至不太信鬼神之说,但是她觉得,来了这种地方,基本的敬畏之心要有,假如求神拜佛真的有用的话,做一下也没什么的。
  于是她走进去了,带着舒闻一起。
  柏冬至想了想,有什么是她应该求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的幸福了,她父母健在,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她不用努力奋斗为了温饱苦苦挣扎,不用养家糊口承担生活压力,她有很多朋友,有很多爱她的人,她活到三十岁,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风浪。
  可能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只有感情这件事。
  她以前也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遇到那么多问题。
  柏冬至睁开眼看了眼旁边的舒闻,他双目紧闭,很虔诚的样子,他又会求什么呢。
  也许她该求的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无风无浪,感情如初。
  柏冬至抬头看了眼神像,它多高大啊,矗立在殿堂里,俯瞰众生,听着他们的心声,它真的灵验吗,无论求什么都可以实现。
  柏冬至最后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她许愿了。
  她希望她身边的所有人健康平安,没有了。
  就是那一刻,在最寂静,最庄严的神殿里,柏冬至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她的感情,她走出的每一步,只有她自己说了算,无论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她都不后悔了。
  没有比当下更重要的了。
  -
  离开寺院的时候,舒闻问她求了什么。
  “这怎么能跟你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柏冬至捂了把脸,她脸颊被风吹得通红,手碰上去都觉得冰凉,她又使劲揉了揉。
  舒闻鬼使神差的,想伸出手去触碰她脸颊。
  就和以前一样的。
  可他最后忍住了,那只手,甚至没有离开外套的口袋。
  柏冬至回头看见那雪山,眼睛眨了眨,说:“我们明天就去看雪山吧。”
  她心心念念好久的,一直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看成的雪山。
  “好,明天就去。”
  此刻时间还早,他们也不急着回去,柏冬至依稀记得,这附近还有哪里比较适合玩的。
  她问了声梁蔚。
  她说附近还有个挺漂亮的湖,可以过去看看。
  柏冬至问舒闻知不知道这地方。
  “曲颖好像跟我说过,应该没有太远。”
  舒闻拿手机开了导航,给柏冬至看了眼,开车差不多半小时到。
  “我可以先吃个饭吗?”柏冬至真饿了。
  舒闻:“这个时候,不知道寺里面有没有斋饭。”
  “问问就知道了。”
  他们顺利在寺院吃了顿斋饭。
  饭后倒也没有立刻动身,柏冬至还在寺院周围转了转。
  这边动物还是挺多,草地上的牛,森林里的飞鸟,自然原生态的美,全呈现在这里了。
  “有点不想走了。”柏冬至感叹道。
  舒闻并没有接话,他接不上。
  因为他很清楚,柏冬至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他和柏冬至无疑是默契的,柏冬至说要他留下来陪他的那一天,舒闻就已经很清楚了。
  说好了五天,就只有五天。
  她眷恋这里,却不得不走。
  他们的结局,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柏冬至跟许舒仪的通话中,没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他们做着同一场梦。
  -
  去看那个湖泊的路上有很多田地,柏冬至扒在车窗边看,地里还有劳作的人,身影小小的,隔得远一些,跟小黑点一样。
  村落民居他们也看得见,有老人会坐在家门口聊天,听梁蔚说,他们大多是少数民族,说的话都是他们听不懂的。
  柏冬至大概能猜出是个什么情况来。
  她在镇上也遇见了老人,穿着民族服饰,看上去很和蔼的样子,坐在街口晒太阳,还和对面的人说话,她是真的听不懂。
  沿路过去,可以看见附近居民养的鸡鸭,它们横在路中间,一看有车来了,张着翅膀就跑,场面颇为滑稽,柏冬至坐在车上,最后还把头伸出去看。
  舒闻见了,连忙叫她,“柏老板,回来。”
  “急什么,你开的这么慢,后面又没有车。”
  她果然还是不听劝的人。
  舒闻下意识加重了语气,“柏冬至,回来。”
  以前他一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柏冬至就怕了,你想想,一个平时和声和气的人,要是真不高兴起来了,那得是多大事,多难哄回来。
  她身体终究还是有记忆,听了后,勉强坐回来,但是心情不怎么受影响。
  没过会,他们就走不下去了,一只大白鹅停在路中间,怎么也不肯动。
  柏冬至和舒闻都没想过,还会被一只鹅给拦住。
  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可以遇上。
  两人对于这种状况并不具备解决能力,好在养鹅的阿妈发现了情况,及时出来救场,她还对着两人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附近的居民养着许多家畜,人也和善,看上去让人很喜欢。
  最终到地方的时候,柏冬至几乎是飞奔向那片湖泊的。
  那是一片澄澈透明,一望无际的湖泊,湖水蓝的像宝石一样,平静又深邃,它被森绿树林包围,被雪山盖在脚下,它绵延多少里,像是世外仙境。
  柏冬至第一眼看过去,觉得那不像湖,像海。
  她小跑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起阵风把她脸颊旁的发丝都带起来,她在那片广阔的草地上徜徉,风停了,她就变成了自由的风。
  那一刻柏冬至身上的少女感爆棚,她奔向了自己热爱的山川河湖。
  三十岁又怎样,少女感从来都与年龄无关。
  她停在湖边,大口的喘着气,脸上通红一片,背上热意沸腾,好像要出汗了。
  她看着那湖泊,舒闻看着她。
  方才那一瞬间,他在后面拍了张照片。
  是热烈的,尽情奔跑的,带着满腔意气的,柏冬至柏老板。
  她比什么都耀眼。
  他很久之后才走到她身边去。
  看她不是平复的样子,舒闻好奇问道:“就这么喜欢这里?”
  “嗯。”她尾音还扬着,似乎有些得意。
  “为什么?”
  柏冬至仰起头,原来这里也可以看见雪山。
  “因为我觉得,这里的风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那是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柏冬至不曾感受过的,自由。
  舒闻听过很多遍这个词了,他弯了弯唇,眉眼松弛下来,温润一片。
  “那就好好感受一下,自由的风吧。”
  反正最终也是一场梦,为什么不让这个梦更美好一点。
  湖边有很多树,高高矮矮的,笔直一棵,到了冬天已经没有叶子了,光秃秃的,却因为枝桠交叉,舒展自得,显得不那么难看。
  柏冬至抬头看着树,瞥见上面还有个鸟巢,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舒闻,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
  两人的对话总显得有些,奇怪。
  “你说从这里可以直接到雪山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舒闻:“因为我也没有来过。”
  都说了他连春城都不怎么出的,更何况是这种热门旅游攻略上提都不会提的地方。
  好吧。柏冬至撇了下嘴角,不管怎么说,心情还是很好的。
  她把手机拿出来拍照,对着就是一顿按,风景好的话,再烂的技术都好出片。
  一连气拍了许多,柏冬至把手机放回去,没什么顾忌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有些累了。
  两人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一站一坐,看着远方的湖泊,雪山,树林,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那时是下午,阳光热烈的有些刺眼,散在柏冬至脸上,连一些细小的绒毛都照了出来。
  她双手扣在膝盖上,过了会,将头埋下去。
  她大概是困了,就那样眯一会吧。
  就一小会,她靠在舒闻腿边。
  他们身体相近,短暂的逾矩,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
  那十分钟,他们什么也没有想,柏冬至是柏冬至,舒闻是舒闻,那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完全独立,所以他们可以靠近。
  柏冬至清醒过来时,太阳依旧很大,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和细草丝,沿着湖边往下走。
  草坪上还有几只牛羊,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养的。
  柏冬至停下来看它们,多没意思的事,她却停留了那么久。
  她只是想,能在这里多待一会。
  后来,有老人过来照料牛羊,她穿着民族服饰,柏冬至认不出来是哪个民族的,但是她汉语说得很好。
  她听见她在跟舒闻聊天。
  “我们这里风景很好的,很多人过来拍照。”
  “你女朋友看上去很喜欢这里。”
  他并不否认,他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笑容,给人和气的感觉。
  “这里养了很多牛羊的,你要不要摸一摸?”
  “好啊。”
  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余音巷的爷爷奶奶们很喜欢柏冬至,也格外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最初柏冬至单身,他们还想帮着介绍认识的适龄青年给她,柏冬至被逼得都不敢出门了。
  后来她跟舒闻认识,他们也总爱开玩笑,那时候传得多厉害啊,说他们已经在一起的,有鼻子有眼的,把人家恋爱过程都给补全了。
  柏冬至有次出来,看见舒闻被那些爷爷奶奶拉着话家常,一个两个都在问他,说他肯定就是喜欢柏冬至。
  那时候,他也没有否认。
  他们之间,主动提出在一起的是柏冬至,可先喜欢的人,是舒闻。
  他在最低谷的时候,遇见了最好的人。
  天渐渐暗了下去,夕阳带走了蓝天,草地更加寂静,牛羊都回了家,只有柏冬至和舒闻还在。
  湖水流动着,声音清浅,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
  柏冬至最后抬头,看到太阳彻底落了山,她才道:“我们走吧。”
  冬日的夜黑得格外快,再回去就是开着车灯,周围漆黑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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