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遑论,做什么平常事。
一只半妖罢了,胆敢如此无礼。
可就是这只半妖,今晚一语点醒,令他恍然警觉,惊真的从未设想过,如何惩戒她的胆大包天。
他这四百年间,唯一惩戒过一个近侍,到如今已分辨不出,当初的愤怒到底至不至于。
想起那个近侍……他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忧思。
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奇妙啊。
苏缈从东厢房出来,转头……就在自己房门前遇到了樊音。
“师姐!?”她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个大半夜守株待兔的。
苏缈心头正装着事情,突然被眼前这一道身影,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苏缈很震惊,樊音的震惊也半点不输她。
就着不怎么明亮的星光,她将苏缈上下打量了一遍,颤着音喊了声:“师、师妹……”
“师姐你大晚上的不睡,在这儿做什么?”
樊音嘴角直抽抽:“难道不是我该问你,大晚上的,你跑、跑阿青公子房间干什么?”
瞧瞧这样子,头发乱的,衣裳乱的,连心情都是惊慌的,一看便知是干过什么坏事的样子。
苏缈初还不懂她怎的这副震惊模样,好生愣了一愣,隔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师姐她想偏了。
“……”不是,这都是打架打的!
樊音的眼神万分纠结,咬了咬唇,拍拍她的肩膀,十分的语重心长:“师妹啊……师父是最在乎礼教的人,这事万不能让他老人家知道……师姐这次就当没看见,你以后也别这样了……若你们是两情相悦,不如早点禀明了师父,把婚事办了。”
不是,师姐,你听我解释!
第38章 误会连连
樊音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对啊, 你那天不是说,对阿青没那方面想法吗?”
苏缈一脸耿直,发动了转移话题大功:“也不对啊, 师姐你不睡觉出来干嘛?”
“晚上吃撑了嘛, 胃不舒服就醒了,出来吹风透气。”
“哦。我房里有山楂糕,要不给你拿一点。”
“好啊……啊不!”樊音还没有蠢到被她绕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严肃脸, “我是说真的!你跟阿青怎么回事我不问, 但你这样的行为,师姐虽不会乱讲, 但也希望你以后别再乱来。”
苏缈无语了:“……师姐我没有!”
樊音见她还不肯认,更急了:“你当我瞎的?衣服你给他洗就罢了, 给他买的两件衣裳足足花了五两银子,五两啊!你说你捡个人回来,能平白无故对他那么好?”
苏缈太阳穴直跳:“……师姐,我有难言之隐,不便告知。但我跟他, 绝无这层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话倒是有些作用。樊音审视着她, 见她神色严肃,这才将信将疑地放开她的袖子。
“罢了, 你的事师父让我们不要多管。兴许, 是我多事儿了吧。但咱们做姑娘的, 总得顾着自己的清誉, 这种事情啊,千万别被你那两个师兄看见了。”
苏缈松口气:“师姐的教诲, 我记下了。时候不早,师姐早些休息。”
师姐妹俩说了几句,樊音倒真睡觉去了。少顷,苏缈却隔着房门,喊了玬珠两声。
小狐狸睡梦中竖起耳朵,哈欠一打睁开眼睛。
呀,苏姐姐喊她呢!
少年的手臂压在她身上,烦死了……她拱啊拱终于拱出来,正要跳下床去。
“珠儿去哪儿?”少年迷迷糊糊地又把她捞上了床。
“……”
无奈,她对着这小子呼了口妖气,他才睡死过去。
玬珠哼了声,跳下床,穿墙进了苏缈房间。
“嘻,姐姐可是也想我了。”玬珠急不可耐地变成人身,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苏姐姐。
苏缈揽住她,不废话:“我试过了,那个阿青是个妖。”
“啊?!不可能!”玬珠惊瞪了两只眼。
“他自己也承认了。”
“可是他没有妖气啊!”
玬珠被苏缈认真的眼神盯着,越来越怀疑自己,说话的声音逐渐降低下去。
“难道,他是比我还大的妖?”
“这妖界比你还大的妖有多少?”苏缈问。
玬珠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四大妖族的王族贵族,还有蝶王,狼王……加起来有好几十个吧。不过我都认识啊。”
“你确定你都认识?”
玬珠被问得自我怀疑了,撅着嘴巴想了好久:“好像也有那种闭关修炼很多年都没有出关的大妖……那些我就不认识了——他没说他是什么妖吗?”
“他不肯细说。只说,他没有亲族。”
这把玬珠难到了。
她俩思考了一个晚上,愣没摸到一点线索。唉……
次日一早,苏缈继续练她的剑。
双剑上册十二式她已练会了八式,后头还有四式得抓紧些时间。
昨晚秦少和说了,下册已经整编得差不多,今天就能给她,责令她加快进度。
练功要紧,东厢房这只妖暂时不像有什么危险,她也就先按下不理。
每个人都挺忙的。
樊音和曾书阳忙着清理厨房废墟,玬珠则被安排了驱鸟重任——没被烧坏的米又被水浇湿了,铺在屋檐下晒干。
陈慕之也在练武。
近日,他的重心也放在了习武上。若他能突破到第七层,武林大会还是有希望博个修元的。
可见苏缈缺个人喂招,他也就没有回去修习内功,提着剑上了擂台。
“这把新剑还没用熟,师妹一起练练?”
“好啊。”
练了一阵,发现练武场多了一人。
东厢房那位今日没去崖边,倒是首次现身此地。他站在围墙边缘,远远地看着擂台方向。
这时节已春回人间,百草权舆,叫人心情飞扬,他却依旧带着满身寂寥。
不免惹人多看几眼。
“师妹?”过百招之后,陈慕之停下来,朝那边努了努嘴。
阿青上山已经好些时日了,知他喜欢清静,也不爱搭理人,师兄姐弟三个除了问好,迄今没跟他说过话。
陈慕之见他到此,下意识地便看向苏缈。
苏缈于是收剑,朝他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
对方一脸爱答不理:“走走看看罢了。”
“现在想回答我的问题了?”
“不想。”
“……”
苏缈抿唇,忍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那阁下还是回去吧。本门武学,不便外人观摩。”
“低劣武学,偷学作甚。”
“……你厉害又清高,那你请便。”
苏缈懒得理他,重新上了擂台,“师兄休息好了么,接着来吧。”
陈慕之弹弹手里的剑,忍不住赞叹:“这便宜玩意儿太好使了,上次打不过张骁,定是吃了剑的亏。”
“师兄可真会替自己找补。”
“咱可不能灭了自己威风!”
苏缈练了一早上剑,站在墙角那位竟也在此处呆了一个上午。
他似乎格外静得下来,若是个和尚,定是打坐参禅的一把好手。
待临近午时,陈慕之说要去生火做饭了,两人才停下对招。
苏缈在擂台上自行过了两遍招,这才练了个酣畅淋漓,提剑走下台阶。
慢慢悠悠地,她走到这妖面前:“我看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早点说了彼此少烦心,不好么。”
他抬起眼皮,还是那句:“没有。”
“那你为何在此?”苏缈细细打量着他的从容,“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来,他这份儿沉稳之中,隐约参杂着些别的。
苏缈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味道,但总归,没有什么威胁性。
可能,他就是想要踏出孤寂的笼子罢了。
不论是人、半妖还是妖,只要对方没什么坏心思,苏缈都愿以善相待。她为人慷慨,自然不介意多浪费一点时间。
“你可是有什么需要?”
“没有。”
还嘴硬呢。
“需要我陪你……下棋?”
他还没回答,樊音从拱门探出个头,冲她喊道:“师妹你练完了吗?完了的话,快来抬下木头,太重了。”
苏缈忙应了声:“哎,来了。”回头,“看,需要我陪的可不止你。”
冲他挑了挑眉,苏缈提步正要去樊音那边儿。却在此时,胸腹之间突然一股剧痛让她生生停下脚步。
糟了,大白天的它自己发作了!
苏缈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回身拽他。
阿青侧身一躲,手腕是躲开了,却被她扯住了袖子。
他当即皱起眉头。
“带我躲开……”
距离上次自行发作只隔了月余,难道因为她妄动妖力,这玩意儿又缩短了间隔时间?
苏缈来不及细想,顺着他的袖子,往上逮住了他的手腕,“带我走!”
两句话的工夫而已,她的腿已开始发颤。若在这里多耽搁片刻,只怕要当场摊在地上。
情况危急,想不到此刻求助的对象,竟然还是他。
阿青眼里有短暂的犹豫。肢体接触,他是绝不喜欢的。可到底还是扶住她的手,带她一跃过了墙。
过墙之后苏缈的腿更软了,几乎半挂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得以躲进东厢房。
樊音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伸着脑袋朝练武场看。哪还有什么人,那一男一女走得悄无声息的。
樊音早累得直不起腰了,今天必须把最重的这根木头搬开,不然明天开不了工。
她擦擦额头的汗,茫茫然从练武场虚掩的后门找了过去。
不应该啊,师妹向来是最靠得住的。
找了一圈儿,哪儿都没见到人。樊音这才想起去厢房那边儿瞅瞅,找了西厢没有,那东厢房……
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
“……”她站在门前愣住了。嗯……肯定是她想多了。
樊音放弃挖掘真相,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废墟旁边。
曾书阳坐在屋檐下休息,等着师妹过来搭手,却见师姐一个人回来了:“师妹呢?”
樊音偏头看向那一堆焦物,含含糊糊地说:“师妹她,呃……有些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了?”曾书阳问。
樊音还没编出来,小狐狸已一溜烟儿往厢房跑去了。
曾书阳一惊:“欸珠儿,你去哪儿!?”
玬珠一路跑到院儿里,骤然愣住了。
苏姐姐的妖气居然从东厢里传出来,她有些困惑了。
不是说姐姐病了吗,她担心呀。
曾书阳一路跟着跑到东厢房门口,后面跟着一脸想死的樊音。
樊音拉着曾书阳就往回走:“狐狸还能跑丢啊,你跟着跑啥。甭喊小师妹了,去看大师兄有没空,跟我们把木头抬了先。”
“可是……可是……”曾书阳也不知自己在可是啥,眼瞅着珠儿一个劲儿扒拉门,他如坠云雾,茫然得很啊。
“你们怎么全跑这儿来?”
陈慕之从拱门里钻过来半个身子,“火折子放哪儿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樊音差点当场晕了。越要躲,要躲不掉,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正打算不顾三七二十一,把这俩男的轰走,就听到又一道声音杀过来。
“苏缈呢?”
是秦少和。
他打陈慕之旁边经过,手里拿着本册子,《雁山双剑》的下册也编写出来了。
秦少和眉心一皱,顿住脚步,打量着这稍显古怪的场面。
他是老江湖了,自是敏锐地发现樊音脸上的古怪最为突出。
于是他捏着剑谱走过来,扫了眼玬珠正扒拉得勤快的门,盯住樊音:“你来说,发生什么事了?”
第39章 情况不妙
天底下, 怎么就有这么不凑巧的事儿。
樊音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屁,只得憨笑两声:“此事不太好说……师父,您看要不我单独跟您说。”
曾书阳:“不是说师妹病了吗?”
陈慕之:“师妹病了?”
樊音:“就……也不是病了。”
陈慕之:“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在哪儿?”看看东厢房紧闭的门, 满脸困惑,“这里面?!”
樊音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她这帮得啥倒忙啊。
秦少和倒是平静,只摆摆手里的册子,让师兄弟俩赶紧滚一边儿去:“你说。”
等他们都走了, 樊音搓了半天手指头, 还是觉得开不了口:“徒儿觉得,还是……您待会儿自己问师妹吧。”
秦少和扭头, 再次看了眼东厢房的门。那小白狐狸已停下来扒拉,规规矩矩地蹲在地上。
“她在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