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便带着这丫头出了门。
此时,她的那些师兄姐们,正聚在陈慕之房中推牌九。因大会中止,正阳为了安抚众人,送了许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过来。
“双天!哈哈哈哈……”
樊音赢下一把,正乐得开怀呢,苏缈就在此时推门进来。
笑闹声中止,众人齐齐看向门口。见是苏缈来了,他们正要招呼,却见她身后跟出来个粉衣小姑娘。
玬珠眼睛最尖,当时就拍桌而起:“呀,那个疯丫头!”
宋林风:“?”
因她高傲刁蛮,名字里又带了个‘风’,雁山派这边儿私下里都称她作‘疯丫头’。
苏缈往屋里走,说道:“这丫头被她爹强逼着嫁人,出走之后无处可去,在咱们这儿躲几天。也不必怎么照顾,师姐,你那屋打个地铺,给她个地儿睡觉就是。”
宋林风:“?”
樊音:“?”
陈慕之消化了下,疑惑地问:“她是否遭受逼迫,那是她青崖的事,更是她的家事。咱们贸然插手,回头起了纷争,被师父责骂事小,与青崖交恶事大。”
玬珠却是抓到了重点,再一次拍桌而起:“强逼嫁人,你爹竟也跟我爹一样坏!?”
曾书阳:“你爹?”
玬珠气鼓鼓地说:“是啊,我爹也这么混蛋,我才逃出来得嘛!”
曾书阳一脸懵:“你不是路遇山匪,跟家人走散的么?”
玬珠:“……”完蛋,突然自曝了!
樊音将那粉衣姑娘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副可怜模样,犯了难:“要不,问问师父?”
苏缈把宋林风往前一推:“师父他宽仁大度,岂会为难一小丫头。你们先留了她,一会儿知会师父一声就是,他老人家必不会赶人。”
话落,又看向陈慕之,“至于得不得罪青崖派,得罪又怎么了。忘了他们怎么在擂台上让你难堪的?”
那真是一段辛酸往事啊,陈慕之到现在还憋着一股气。
始作俑者宋林风,突然不敢说话。
苏缈:“真要惹出什么事,拿我是问就是。反正我祸闯一堆,也不少这一桩。”
宋林风看着前头这位姐姐,突然好感动。
苏缈勾勾嘴角,“再说了,青崖的人被我们捏在手里,不是挺好。”
宋林风:“???”突然又不那么感动了。
苏缈既然这么说,收留这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玬珠第一个上前,拉住宋林风的手:“虽然你要我做丫鬟,但看你跟我同病相怜,我就暂且原谅你。”
宋林风感激她的宽容:“你爹也逼你嫁?”
“是啊,逼我嫁个花心大萝卜呢!”
樊音敲了敲牌,笑问:“喂,疯丫头,会玩儿牌吗?”
曾书阳:“嘿,打什么牌呀,先聊聊嘛。”
陈慕之:“你功夫如何,切磋切磋?”
玬珠:“你爹到底咋逼你的?”
这诡异的热情……
宋林风猛的退后一步。别,你们不要过来!
苏缈眼见这只小羊羔顺利进了狼窝,满意地先撤了。
她速速回了自己房中,欲接着办正事,窗边却未见妖皇。再一看,他立在床边,正将广袖轻挥,扫净床榻上根本看不见的灰尘。
“尊上?”
妖皇转回身,一张俊脸板着:“也不嫌脏。”
“什么脏?”
他却无言,又于窗边落座,翻起了书。
苏缈怔愣一阵,后知后觉,他是嫌宋林风坐了他的床?
可这床,他又不睡。
“知道了,下次再不让人坐。”苏缈凑到跟前,笑眯眯道,“好容易才把她弄走,那月影杖尊上再借我用用可好。”
他却不给面子:“此等法器,岂是你说用便用。”
苏缈:“我又不会用坏了它。”
他抬起眼皮:“借东西,便是这态度?”
那得是什么态度?
对妖力的渴求实在强烈。苏缈笑意收起,正色问道:“那您直说,我要怎么做尊上才肯借我。”
他垂下手中的书,侧头望向窗外。此时,明月初升,月华如瀑,又是一晚静谧。
“也不必做什么,陪我看看月亮。”
……
当晚,宋林风真在樊音和玬珠的房里打地铺。
另一边,青崖派久不见她归,派出所有弟子出来找人,愣是没有找到。
正阳刚出过人命,宋义山为此急得不行。
那杨雀儿乃是修元的本事,都被一剑封了喉,宋林风虽早早习武,却不过破瓜之年,内功修为尚浅,若被歹人盯上必难自保。
直到收到一封宋林风的手书,宋义山这心才稍稍放下。
手书不知是谁投进窗内的,总之就是报了个平安,死咬着不肯嫁给赵飞勇。
话说,杨雀儿之死确实惊了不少人。
一度引得人人自危。
可到了第三日,众人惊惧心情褪去,坤元之战却仍未重启,无聊之下,免不得要聚在一起议论一番。
这一聊,聊出杨雀儿许多腌臜事来。
如挑断别人手筋,赔几块碎银了事。又如,排挤新人弟子;又再如,逼迫小辈孝敬财物……
如此种种,树敌不少,难说是否是遭人报复了。
往常,杨雀儿贴紧了柳眉,纵然跋扈也无人敢说她什么。如今这几日,柳眉好似对她之死并不上心,倒像要与她划清关系,于是这样的话越说越多。
竟有人言,杨雀儿死了活该。
坤元之战,终究还是在三日后重启了。
这日的第一个挑战人,就是柳眉。她全然不受影响,轻轻松松打完了第一场。
彼时,雁山派都没去看挑战赛。
推牌九实在有意思,师兄姐弟几个与玬珠、宋林风,全在屋子里玩儿牌。
宋林风与他们混熟了,倒也没争没吵。
苏缈则在屋里忙她的。
都道她在冲击第七层心法,事实自然不是,她拿着月影杖,抓紧时间把妖力攒了个富足。
待到下午,她终于累了,才还了法器给妖皇,去隔壁瞅瞅。
隔壁玩牌玩得正起劲,宋林风手里抓着牌,五官纠结得拧成一团,一看就是输多了。
玬珠和樊音一个妖,一个精,倒是笑得灿烂,不知已赢了多少。
“快点儿啊疯丫头。”
“不许叫我‘疯丫头’!”
“此‘风’非彼‘疯’,你想多了。”
“我哪知道你们叫的哪个“风”!”
苏缈推开门,他们正聊得起劲。
曾书阳见她来了,忙起身:“师妹来啦,我换你玩?”
苏缈:“不会牌,我就看看。”
陈慕之在旁边专心剥瓜子,不言不语的,剥一点樊音吃一点,既默契又和谐。
宋林风向苏缈投来了哀怨的目光。
苏缈回以一笑:“这不是挺好,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宋林风:“……”这风景不是很美啊,他们都欺负我。
此时的宋林风已输了不知多少把,摸摸身上,已不剩一个铜板。那输得可叫一个惨绝人寰,难说不是被拽进坑里扒皮。
樊音托着腮,一脸笑眯眯:“呀,这可不好办了,要不瞅瞅身上有啥能抵钱的。”
玬珠自是最眼尖的:“这小银锁就可以啊。”
“这个不行!”
宋林风脸色一变,忙两手捂住她的小银锁,“就算是我死了,这银锁也不会给别人的!”
这惊惶的反应,倒叫众人为之一愣。
玬珠好奇:“不就是个银锁么。”
宋林风:“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玬珠:“哦。”嘟嘟嘴,“我也没娘。”
既是遗物,众人也就不再盯着那银锁,笑话着让宋林风把耳珰摘下来。
说笑中,宋林风却突然沉静了下去,捂着她的银锁半晌没吱声。
樊音见她发呆,恐是扒皮扒得太狠:“好啦好啦,不要你的银锁。要不先歇歇,等会儿再玩儿。”
宋林风的眸光逐渐变得模糊,像在思考着什么。
少顷,她突然说:“我记得我娘把银锁交给我的时候,说里面放了她一截头发。可后来……”
她努力地回想一阵,“可后来又单独跟我说,这银锁里不止有头发。若将来我爹对我不好,便将它打开,还千叮万嘱不能让我爹知道。我当时只当她说什么胡话……”
她说着,就将银锁取下来,摊在手里仔细地看。
玬珠把脑袋凑过去。
樊音也把脑袋凑过去。
苏缈自是要过去瞄一眼的,见那小银锁上有个焊死的扣子,若弄坏掉,这银锁便会一分为二。
宋林风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银锁:“我爹对我一直很好,我娘这话便叫我忘在脑后。现如今,我是这等的处境……要不要把它打开?”
玬珠:“开啊,干嘛不开。你爹都逼你嫁赵飞勇了,难道等嫁过去了再开。快点快点!”
曾书阳也给她鼓劲儿:“你娘千叮万嘱叫别让你爹知道,那你娘肯定一早发现你爹会对你不好。”
宋林风毕竟是个小姑娘,这种情况下,容易没了主意。
她犹犹豫豫:“可是弄坏了,只怕不好修。”
樊音把剑抽出来拍在桌上:“坏了就坏了呗,总好过后悔一辈子。”
宋林风又求救似的看向苏缈。
苏缈却只抱臂,丢出两字:“随你。”
那……开吧!
宋林风咬咬牙,将这银锁的扣子在樊音的剑刃上磨了一磨。只两下,那扣子便断掉了。
银锁果然一分为二,打开,从里头掉出一小束头发,还有小小一块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宋林风“咦”了声,忙将那小小的东西拣起来,剥开油纸,展开……
竟是一封信。
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挤满一张巴掌大的纸。
“是我娘的笔迹!”
宋林风心头大震,却赶紧把这纸往胸口一贴,小心极了。
众人把头扭开:“嘁,谁看你的。”
宋林风跑去角落,躲开众人的眼睛,这才看起书信。
可才读了几个字,房门突然被敲响。
“砰砰砰——”急促又大声,催得挺急的。
曾书阳忙开门,外头站着逍遥派的弟子,面色微红,喘着粗气,一看就是狂奔过来的。
他往屋里瞧了瞧,缓口气儿:“哟!你们还在这儿打牌呀,你家掌门跟青崖掌门也打得火热嘞,擂台都快给掀飞了。”
第80章 乾元之战
秦少和跟青崖派掌门宋义山干起架了?
宋林风头一个坐不住, 信也顾不上看了,忙奔过来:“是、是因为我么!”
逍遥派弟子才注意到她在:“好像是吧。”
话说,宋义山虽知女儿平安, 去仍执着于把她找出来, 将议亲进行下去。
他找遍了正阳没找到人,怎么都想不通,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雁山派。
试问,哪个门派会跟他八大派之一的青崖过不去呢。敢包藏宋林风的, 只可能是雁山派了。
宋义山不好明着搜, 便差人去雁山派的住处探查情况。
得知有人曾目击宋林风出入雁山派的房间,宋义山是以确认, 就是秦少和在跟他作对!
当时,秦少和坐在高台上观坤元之战, 正与各位掌门相谈甚欢。宋义山杀到广场,上去就指着秦少和鼻子骂——
“好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区区坤元也敢开山立派!谁给你的胆子,而今竟连我女儿也敢挟持!”
彼时虽有多位掌门在场,却不过是简单劝了几句, 见劝不得也就作罢。
宋义山当着众人的面, 把秦少和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是八大门派之一的青崖,一个却是又穷又小, 根基未稳的雁山派。试问, 各个门派会向着谁?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更何况, 各门各派表面和谐, 私底下却在明争暗斗,为保江湖地位, 时刻防范着别派崛起。
内功门派有一个青崖就足够了,若再来个雁山派,外功门派只怕是要日薄西山。
眼下宋义山发难,谁不盼着他一巴掌把雁山派拍回泥地里。
秦少和的处境,俨然是孤立无援。
他别的人没瞧,只瞧了眼正阳掌门,单问一句:“秦某若在此动手,搅乱大会,蔡掌门可怪秦某无礼?”
正阳掌门自是要做个劝架人,拉住宋义山:“哎呀,动什么手啊。宋兄,咱们有话好好说。”
宋义山气急:“我与他无话可说!”话音未落,一记惊涛掌就拍了过来。
秦少和当即对掌接招,两股内力顿然相击,霎时高台上狂风骤起,就这么打起来了……
那擂台上的坤元之战,虽已是精彩绝伦,相比这高台上的决斗,却黯然失色。
不消片刻,两位掌门已过十余招。那边坤元之战受此冲击,草草收尾下了擂台,他二人打着打着却打上了擂台。
十年未见这等巅峰之战了啊!
又二十年未见,内功巅峰之战了啊!
一时间,千万只眼睛齐齐落在二位掌门身上,惊呼不断,抽气不断,一个个目瞪口呆。
高手间的较量,怎一个精彩了的!
可……
精彩归精彩,秦少和对战的乃是青崖掌门,早已是乾元巅峰的实力,他真打得过吗?
武林规矩,乾元境界方可开山立派。而秦少和开山立派之时,还只在坤元境界。
虽有武林大会十年未办,实力未得证明的缘故,但规矩就是规矩,雁山派其实名不正言不顺。
眼下,宋义山若能打败秦少和,那秦少和这后头的乾元之战也不必打了。只消输一轮,他就算不得乾元实力,他这开山祖师算不得乾元,那雁山就称不得一个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