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鸦雀无声。
打个屁!这秦少和外功转修内功,竟能将二者结合,当真好大一朵奇葩。
秦少和见无人应答:“诸位为何不说话,竟都不愿与秦某切磋?”
切磋?先被你外功切,再被你内功磋?
倒是东岳派掌门说了一句:“秦掌门武功卓群,连乾元巅峰的宋掌门都败于你手,刘某不过堪堪乾元,岂敢接招。”
昆仑派掌门接道:“金某自叹不如,今日可算开了眼界。”
碧海阁阁主:“秦掌门显然已在巅峰之境,周某比不得呀。”
天龙派,嵬山派,沧海派掌门纷纷点头附和。
外功门派缺乏后劲,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容易走下坡路。列位掌门当年也曾风光过,可而今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又岂肯叫人看出颓落。
连宋义山都被打吐半升血,换他们来?
三升不嫌多。
诸位掌门一个接着一个摇头,竟无一个肯应二战三战。
正阳掌门见此情况,爽快笑道:“既如此,也不必再打了。秦掌门一战摘乾元,是为武林第一人!”
秦少和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岂可坏了武林规矩。”
正阳掌门:“规矩死的,人是活的嘛。”
众掌门:“就是就是!”
秦少和面有难色,迟疑一阵才道:“既如此,那秦某恭敬不如从命。”
随即下了擂台。
见师父下来了,雁山弟子一窝蜂涌了上去。
谁也没想到,居然提前摘下乾元,且只用了一场!这放武林里头,能吹多少年啊!
樊音激动得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挽住师父胳膊:“师父太厉害了!”
秦少和被她拽得顿住脚步,脸色一变:“慢着!”
众人:“?”
“痛、痛痛痛痛……”
樊音赶紧撒开手。
秦少和那嘴角如同抽了风:“他奶奶的,差点腰给老子打断……”边骂着,边不着痕迹地架住陈慕之的手臂。
“赶紧的,把我弄回去。嘶……哈……”
众弟子:“……”
周围好多人看着,道贺声接连不断。
秦少和慢慢挪着步子,维持着他一脸的泰然。
“对了,那个苏缈啊……你找你东岳派的朋友弄几瓶伤药来,他们家的药最好使……嘶……哈……快点快点,为师痛得要见阎王了。”
苏缈差点没反应过来:“……呃,好,好!”
这就去!
可脚刚迈出半步,她却又顿住,回头,望向那高高的观战楼。
一道犀利的目光,似乎正盯着她。
今日得胜,几家欢喜几家愁,只怕雁山派的笑容落在别人眼里都是刀刃。
柳眉,自然也不乐见这等结果。
苏缈的眼睛,将那桃花眼底的恨意看得一清二楚。她回以轻轻一笑,转身,只管找廖秋水去了。
今年的武林大会,雁山派可谓出尽了风头。
秦少和虽需养个两日才下得了床,但没被伤到要害。到第三日,已开门见访客了。
宋义山那边却不好过。
听闻他心肺受创,少说也得静养个两三年,能否回乾元巅峰还是未知。
隔了一晚,宋林风来敲苏缈的门。她进来了也不说话,只一味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爹没熬过去。
待哭够了,她便一言不发的回去了,弄得苏缈一头雾水。
不知宋林风伤心的是什么,也许,不止哭她爹吧。
这两日,青崖派的风评急转直下,青崖弟子都郁闷得不想出门了。
当年之事尚无定论,到底是宋义山设计陷害了秦少和,还是秦少和痛改前非,蓄谋洗清自己,谁又知道呢。
但青崖树大招风,言论对他们十分不利。
雁山这边却是蒸蒸日上,访客络绎不绝,都快踏破了门槛。
秦少和在养伤,见客见得少,多是陈慕之这个大弟子在接待。
找苏缈的也多,不过都知她不是管事的,便多以聊天切磋为主。
这日天气晴好,一大早暂无人找她。
苏缈得闲,趴在窗边享受初冬不多的暖阳,细数着囤粮的松鼠有几只,枝头的枯叶余几片。
没一会儿,廖秋水就在下头喊她:“缈缈,下来切磋!”
廖秋水身边除了陆风萍,还有另几位志同道合的女侠,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苏缈渐渐也多了些朋友,走在路上总有人招呼。
眼下见朋友找来,她当即收起闲情,朝下应道:“就来!”
苏缈从窗边缩回脑袋,余光感受到一抹眸光,似投射到她的脸上。
待她正了身形,却见一旁的妖皇正垂眸看着书,眼睛并未瞅她。
许是她感觉错了?
妖皇一日里不是下棋就是翻书,这样的日子竟也过不烦。此刻,他手捧着《诗经》,已在窗边看了半日。
“我嗓门太大,搅扰了尊上?”
“嗯。”他没抬头。
那方才多半是瞪了她一眼。
苏缈倒水喝了一口,这就准备走了。杯子放下,眼睛一瞥,却生出抹疑惑。
“这篇《秦风·无衣》尊上就没翻走过。这么简单的诗,竟还有读不懂的地方么?”
妖皇把书一垂,冷冷睇她一眼。
苏缈连忙抬手打住:“——聒噪!我知道,我走了,这就走!”
她忙不迭开门出去。
惹不起躲得起!苏缈这厢刚反手关了门,对面却嘎吱开了门。
“……”
张骁?
第82章 与之交涉
这些日子都没见张骁, 听闻但有坤元比试他必去观赛。如此倒好,少来惹妖皇,免害她被掐脖子。
眼下, 张骁冲她一笑, 问:“想赢坤元吗?”
苏缈:“不想。”
张骁:“?”和预想的不一样呢。
苏缈礼貌一笑:“楼下好友已等候多时,恕不奉陪。”丢下话就径直往前,拐弯,下楼。
张骁:“???”
苏缈到了小院儿,便一头扎进新友堆里。
来的都是性情相投之人, 大家切磋一阵, 坐下又相谈甚欢。
期间,不免说了起正阳掌门的寿辰。
原本, 武林大会结束后,过不得两日就是正阳掌门的六十大寿, 不料比武期间出了状况,进度耽搁,比试尚未结束已到了日子。
便是明日了。
与友人聊了个开怀,临到日中,苏缈方回。
到楼下, 张骁竟等在那里。
“……”
张骁的脸皮, 真是一如既往的厚,半点看不出苏缈的冷淡似的, 一个跨步拦住她。
“躲我干什么, 我找你是有正事说——这些日, 我坤元比试看了不少, 那些高手的招式都能拆解出来。”
苏缈:“哦。”
张骁:“我知道,论真功夫, 你多半过不了坤元。但有我帮你,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所有人的招,所有的破绽、习惯,弱点我全都帮你掌握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我就陪你练!”
苏缈愣了一愣。
对坤元,她其实并非志在必得,只是想多见见世面。但若有张骁帮助,投机取巧,她还真可能把坤元一起拿下。
苏缈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伤病未愈,坤元的比试多半是要放弃了。”
张骁:“刚才不还跟人切磋?”
苏缈:“她们让着我的。”
“是吗?”
“是啊。”
张骁语塞。
苏缈又笑笑:“我得回去了,借过。”
张骁皱着眉头侧过去身。可不等她走出去两步,又在她身后说道:“为了安抚一个男人的心情,放弃唾手可得的成绩,值得么?”
他稍有停顿,语气加重,“我说了,只是想帮你!只是陪你拆招!”
苏缈停住脚步,未有回答。
张骁皱起眉心,有些生气,“我真替你可惜。”
他什么意思,苏缈听得懂。无非就是觉得她那夫君无能,只会吃醋,而她顾及夫妻之情,才拒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张骁啊张骁,你什么都不懂,还在这儿瞎操心。
不过,苏缈觉得心头微暖。
她转回身,莞尔一笑:“我苏缈朋友不多,你算得一个。多谢你替我打算,但是,坤元并非我所求。”
“那你想求什么?!”
“我想求……”
想求的,左不过是一个认同。江湖地位都是表象,她想要世人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半妖”。
苏缈眼尾一弯,勾起淡笑,“想要不争不抢,枕稳衾温。”
张骁那眉头皱得更深:“什么意思?相夫教子的生活?”
苏缈摇了摇头。
他还想追问,楼梯上却传来咚咚脚步声。眨眼间,曾书阳和玬珠一起出现在拐角。
“给我,帮你剥。”
“快点快点!”
两人嘻嘻笑笑地下了楼来,乍见苏缈和张骁也在,立即收敛了笑。
玬珠从曾书阳手里接过果仁,丢进嘴里:“姐姐也在啊!”
苏缈:“你们去哪儿?”
曾书阳一边剥着榛子,一边说:“听说明日有戏班子,眼下正在搭台,我们过去瞅瞅。”
玬珠:“嘿嘿。”笑嘻嘻地接过果仁,“对了,樊音姐心情不好,我问了好久都没问出来原因。姐姐,要不你去看看吧。”
这还用看么。
苏缈抬起下巴,指指小花园的方向:“你们先别去看戏台子,先去那边看看大师兄,顺便数数有多少姑娘跟在后面偷偷瞅他。”
曾书阳“咦”了一声,短暂地愣了一愣便哈哈笑起来:“不能吧,大师兄还成抢手货了!”
怎么不能。
雁山派近日出了好大的风头,陈慕之武功很好,人长得又不难看,虽年纪大了点,好歹是地位妥妥的大师兄。
免不了有姑娘芳心暗许。
女人的心思总是复杂的,有时复杂起来连自己都弄不清。樊音心情不好,还能是为什么。
为陈慕之呗。
几人说笑起来,张骁站在一旁颇不自在,只好拱了拱手,先行别过。
翌日。
正阳掌门的寿辰办得好不气派,好戏一台接着一台唱,流水席都摆了不下百桌。
玬珠这贪吃鬼一个中午竟吃了两趟,塞得小肚子鼓鼓。
另一边,来敬陈慕之的一茬接一茬,当中竟不乏年轻姑娘,笑意盈盈地介绍自己。
有人醉心酒水,有人热衷畅聊,有人食不知味,而有人,则关心的是正阳要务。
原先曾有消息传出,正阳掌门这六十大寿,谁在正厅门前迎客送往,谁,就是默认的继位掌门。
柳眉和沈嘉争的就是这么个位置。
但今天谁也没得这个脸,正厅前站着的是掌事吴超然。
虽然看起来他俩都没如愿,但实际上,情况对柳眉极其不利。
沈嘉在本届大会颗粒无收,而她柳眉三日三战,已拿下了坤元,却还是没争到这位位置。
这只能说明,掌门已更偏向沈嘉,为等沈嘉起来,而特地推后人选的公布。
聪明之人已瞧出了端倪,纷纷来与沈嘉攀谈,忙得沈嘉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秋风瑟瑟,真是好个寒凉。
柳眉站在后院的石桥上,看着那枯叶逐水,心头一块巨石堵得好生难受。
她见不得那些笑脸,听不得那些笑声,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努力的样子。
到头来,她却什么都没争到。
“知道为什么吗?”有道声音突然自她身后传来。
柳眉眉心猛皱。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来的定是那只讨厌的半妖。
她转过身,斜斜睨过去一眼:“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干系。”
苏缈停下脚步,斜靠着根桥柱子,说,“你一心想除我,倒把自己连累了,你说有没有关系。”
暗斗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面对面的聊,毫不意外,相看两厌,一开口气氛就不对。
柳眉心头本就不快,见得对面一副悠哉模样,更是厌烦:“你很得意?”
苏缈笑笑:“哪里,我不过是觉得,你那劲儿没使对地方。”
柳眉低哼,盯着水里摆尾的锦鲤也懒得分她一个眼神:“我不需要别人来教。”
“要强的人,果然固执。”
说到要强,谁不要强呢。说到固执,谁又不固执呢。
苏缈,“可太要强,容易适得其反。试问,一派掌门,岂能事事斤斤计较。你的短板你师尊一清二楚,想必早已提点过你了。”
柳眉:“我说了,我不需要别人来教。趁我还没动手,给我滚!”
苏缈却一步未动,甚至轻勾了勾唇:“得了吧,即便要动手,你也不会在你师父的寿诞上动手。若不然,我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
对方的淡定和盘算,让柳眉更恨得牙痒!她抓紧剑柄,终于平静不下心情:“你找来与我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苏缈:“我来,就想告诉你,当初夺剑之事,与这后来的下毒,我都可以不再计较……至于我是不是半妖,对你根本没有影响。彼此放过,好过两败俱伤,你说是吧。”
柳眉将眉梢一挑,呵笑了下:“你是来求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