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两声,程今柚苦涩一笑:“吹冷风。”
“不行,我先上个厕所。”袁初七把手机塞她手里。
程今柚侧身靠在墙上,跟个打霜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
“我提的分手,不管他对我什么态度,都是很正常的,我理解。”她声音放低,垂着脑袋,仿佛下一秒就要委屈地掉眼泪了,“我也跟自己说过,收收狗脾气。但是他用那种比他体温低几十来度的眼神看我,我就!”
袁初七走到洗手台前:“就什么?”
程今柚深吸一口气,语气绝望:“我就三分恼火,三分烦躁,还有四分我真该死。”
“程今柚,不许说这种话。”
听到死这个字,袁初七立马扭头看着她,表情严肃。
程今柚:“夸张手法,表达了我深深的忏悔之情。”
袁初七:“我知道,但我害怕,我不想再离失去你那么近了。”
“我好的差不多了。”
程今柚垂眸,“不然我哪敢回国,哪敢见他。”
气氛搞得有点紧张,袁初七不希望她不开心,扯了张纸巾擦手,岔开话题:“你说,为什么他们过生日老爱挑KTV啊?”
程今柚指了指卫生间,又指了指外面:“你看那灯光。你说看不清吧,倒也能看到眼睛鼻子嘴巴,你说看得清吧,确实又有点模糊,得凑近点看。说话也是,听不清,要离近点。特别有氛围,特别暧昧。”
袁初七顿悟,揶揄地看向程今柚:“程女士,你好懂啊。”
程今柚耸了下肩:“还行吧。”
她当年和裴应时的初吻就是在KTV啊。
“你还玩吗?”她把手机递给袁初七,问道。
袁初七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人多,WHITE人缘还挺好的。”
后半句话给程今柚逗笑了。
要不是知道袁初七不了解WHITE,她都要觉得这句人缘好是在骂他。什么人缘好,他就是个在花丛里乱飞的花蝴蝶。
两个人手挽手朝电梯廊走去,顺便在手机上的打车。
“等一下,我的伞在包厢。”
袁初七没放开程今柚的胳膊,挽着她转身往包厢走。
拿伞而已,程今柚没打算进去,但WHITE看到她,立马朝她招了招手:“我过生日你来都来了,蛋糕都不吃一口就走啊?”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桌上——裴应时面前放着的两块蛋糕其中一块,“给你留了一块,吃了再走呗。”
没理由拒绝,程今柚走过去,伸手时停顿:“哪块?”
桌上两块蛋糕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看不出哪块被吃过。
WHITE碰了碰旁边横屏看手机的裴应时:“问你呢,哪块你吃过?”
裴应时瞄了眼程今柚,她没看他,视线落在桌上的蛋糕上。
他随手指了指。
程今柚拿透明的小勺子,在那碟蛋糕挖了一小块,刚要吃进嘴里,手被一股温热包裹。须臾间,勺子被拿走。
她愣怔一瞬,抬眼看向裴应时。
“错了,这个。”裴应时顺手拿起另一碟蛋糕,递给她。
程今柚半信半疑,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又看了看刚才那块。
搞什么啊。
“今今,走了。”
袁初七在沙发角落找到自己的雨伞,回头叫程今柚。
程今柚应了一声,端着小蛋糕往外走。
WHITE叼着勺子,目送程今柚和袁初七走出包厢,坐下来,撞了下裴应时的肩膀。
裴应时手一滑,点错键,啧了一声。
“哟哟哟,摸人家小手。”
WHITE故意调侃。
裴应时拧眉瞥他:“你有病?”
WHITE轻哼:“装吧你就。”
暴雨没有停息,反而愈来愈烈。
行道树被雨水击打,发出数万种嘈杂的声音,路边的积水沿着斜坡往下流。
站在屋檐下等车,程今柚喂了袁初七一口蛋糕:“这大暴雨,到底是哪个渣男在发誓。”
末了,她看了眼手里的蛋糕,迟疑两秒。
……不会是WHITE那小子吧,生日许了什么愿望,下这么大的雨。
然而,袁初七滑着手机屏幕,感慨着:“真帅啊,真人比手机上的帅一千倍。”
程今柚看了眼她的手机:“你变态啊,还偷拍?”
偷拍就算了,还是live图。
“我这是光明正大拍的。”袁初七强调。翻到一张图,她举到程今柚眼前,“他和裴应时坐在一块儿,对我的眼睛特别好。”
程今柚看了看:“他和裴应时有什么可比性。”
“什么意思。”
“组里说,裴应时是男德天花板。”
袁初七只听说过把技术特别牛逼的叫做什么神什么神的,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形容词。
她好奇问道:“那WHITE呢?”
程今柚咬着勺子,语气随意:“地板砖。”
袁初七:“……”
“对了。”
程今柚想起来,“我现在撤回我之前说不会经常和裴应时来往的话,还来得及吗?”
袁初七看着手机,摆摆手指:“来不及了,早就超过好多个两分钟了。”
话落两秒,她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抓住程今柚的胳膊,程今柚手里的蛋糕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不会是要——!”袁初七晃了晃程今柚的胳膊,一句话拐好几个弯。程今柚好奇地看着她,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结果下一秒,袁初七铿锵有力,“重新追他吧!”
“咳咳,咳咳咳……”
嘴里不上不下的蛋糕彻底卡在喉咙,噎到了。程今柚猛咳几声,把蛋糕塞袁初七手里,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在墙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
袁初七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不是吗?”
喝了两口水,程今柚缓了缓:“我都没追过他,哪里来的重新。”
袁初七想了想,也是。
“所以你要主动出击,找他复合吗?”
程今柚面无表情的哇了一声:“这种鬼故事,我做噩梦都不敢梦。”
袁初七彻底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会和他经常来往?”
“因为我老板有病,给我找了个班上。”程今柚说,“GR不是没教练吗?”
袁初七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我天,你要去GR当教练了吗?教练!那可是GR的教练!”
程今柚:“所以我要去GR当领队了。”
袁初七:“……”
第13章 GUN:
置办好家居用品,搬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到园区的小洋楼,程今柚一大早就来这边整理收拾。
她叼着棒棒糖,坐在地上,面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棒棒糖的糖已经被她吃完了,嘴里只剩下一根棍,没扔,懒得起来。
门铃响起,她才磨磨蹭蹭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
GR经理笑眯眯地把奶茶递给她:“芋圆奶茶,无糖。”
他抻着脖子看了眼里面,“收拾的怎么样了?还满意吗?”
程今柚道了声谢,给奶茶插上吸管:“挺满意的。但我刚来,箱子都没拆完。”
她不喜欢收拾东西,非常不喜欢,没那个耐心。把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放好,不如都堆在箱子里,需要用的时候再翻出来。
“那你先收拾?差不多了给我发消息,我带你去基地跟他们见见。”
“没事,等会儿我自己去也行,我知道路。”
“不不不。”GR经理连忙驳回了她的话,“上次你是合作方代言人的身份,这次你是GR领队的身份。我昨天开会跟他们说了,他们还挺开心。新身份新气象,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稍微有点仪式感。”
闻言,程今柚回想了一下,他们GR上次那个差点把她送走的仪式感,挺可怕的。
于是,她问:“他们这次不会拉比我命长的横幅,再把彩带喷我满脸了吧?”
“……”GR经理噎了下,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绝对不会。”
最好是。
程今柚点点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咽下嘴里的芋圆:“现在去吧。”
GR经理:“不用这么着急,你先收拾吧。”
程今柚径直走出家门,朝电梯的位置走去:“我不想收拾了。”
GR经理看了眼室内客厅满地的箱子,旁边一些被拿出来的东西摊开,七零八落的,一片狼藉。
他抬手,默默关上了门。
越是临近日历上的夏天,气温越是不稳定,可能前一天还是暴风雨,后一天就是晴空万里。
比如今天,气温飙升。但昼夜温差又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在这个换季的节骨眼感冒。
程今柚朝GR基地的方向走,边喝奶茶边给袁初七发消息。
【见鬼,我居然有点紧张】
袁初七闲得很,仿佛在互联网买了房,不管她在哪个平台跟她私聊,她都随时在线。
【紧张什么?】
【第一次当领队没经验,所以紧张?】
程今柚回她。
【不是】
【见前男友,紧张】
【啊?】
【姐妹,这都演到哪了,你都见他多少面了啊,电视剧都快大结局了,你紧张什么?】
程今柚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地敲着手机。
【前两天见还是“程今柚的前男友”,今天见就是“程今柚的队员”了】
【这剧情不够惊险,不够刺激,不够跌宕起伏吗?】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紧张了】
【你紧张什么】
【我好像要赶紧准备份子钱了】
“……”
程今柚噎住。
好像在袁初七的潜意识里,她和裴应时一定会复合。
分手的时候不欢而散,上次WHITE过生日也是不欢而散。
哪里跟复合这两个字沾边?什么科幻片。
不对,这简直是恐怖片!
GR经理正好走到她旁边:“我上午先带新教练跟他们见了面,这会儿估计在训练。”
程今柚嗯了一声,收起手机:“说实话,领队的工作我干不了。”
那份合同后来经纪人发给她看了,工作职责里面有一条就是,负责维系队员感情,调整队员状态和情绪。开玩笑,她自己一天八百个情绪,队员不被她带疯就是谢天谢地了,还调整队员的情绪?
经理苦笑一下:“我们这也是应急嘛,没办法。”
下周就是“熊猫杯”,这么短的时间内,实在很难招到人。
招聘信息挂出去倒是会有不少粉丝投简历,但他们要筛掉的就是粉丝啊,没几份有效简历。
尤其裴应时那小子,不挑剔就会死。
GR基地静悄悄的,经理推开,程今柚跟着进去。
“嘭”的一声,吓得她身躯一抖,手里的奶茶差点掉在地上。
漫天彩带亮片纷纷扬扬地落下,糊了她满脸,落了她满头。
抬眼就看到玄关处站着的人。鱼头是彩带的始作俑者,新教练站在不远处,温和地看着他们这边。老八和池子拉着横幅,这次还拉了两条。
——热烈欢迎程今柚女士
——加入GR大家庭
程今柚闭了闭眼,绷着嘴角,深吸一口气,重重泄出。
啊啊啊啊神经病啊!
她扭头看向已经石化的经理,眼神把他削了几百片又剁了几十个来回:“绝、对、不、会?”
经理讪笑两声:“战队文化,战队文化。”
转而看了一圈,极其自然的转移话题,“裴应时呢?”
鱼头从墙角拿来扫帚,扫地上的彩带:“上去睡了,好像有点发烧。”
程今柚正低着头,不太耐烦地清理着头顶和身上的彩带,无意间撞上GR经理看过来的视线。她停下动作,平直地看回去。
经理扬起嘴角,递给她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明示她:“裴应时发烧了。”
程今柚静了两秒,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一上来就给我上难度?”她拨掉肩上的彩带,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好,没问题。”
叼着吸管咬牙切齿,低声囫囵,“我欠他的。”
经理目送她上楼,不忘贴心提醒:“他住右拐走廊尽头那间。”
上了三楼,程今柚穿过走廊。
尽头的窗户半开着,有风吹进来。
最尽头只有一间卧室,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被相框裱好的照片,是他们GR现役四个队员,第一次拿赛季冠军的时候。
少年举着奖杯,共享荣耀。
想到他们春季赛被当作弃子,临近比赛,教练被高价挖走,管理层几乎全换,程今柚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竞技美好又残忍,无数种挫败和无能为力最终都被囊括在遗憾里。
她没有打过职业,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出现这种事,他们当时应该很崩溃。
裴应时也会崩溃吗?
她有点好奇,因为没有见过,但想象一下,又觉得难过。
她好像也不太能想象得到他崩溃的样子。
盯着照片看了会儿,程今柚敲了敲对面的门。
没人应,她压了下门把手,门没锁。
窗帘拉了一半,房间里的光线半明半暗。
裴应时躺在床上,听见动静微掀眼皮。
程今柚的奶茶喝到一半,顺手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双手背在身后,弯腰凑近:“你发烧了?”
裴应时没回答她,只问:“你怎么在这儿?”
“好问题。”
程今柚环顾一圈,把书桌前那把椅子拖过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拖行,发出哐哐当当的杂音。
裴应时拧眉:“你能不能把椅子抬起来。”
“不能。”程今柚说,“我肌无力。”
裴应时:“……”
椅子拖到裴应时的床边,程今柚坐下,顺腿翘起了二郎腿。
裴应时的视线飞快掠过:“穿裙子坐这儿,合适?”
程今柚:“你不看不就行了?”
裴应时仰躺在床上,闭眼,已经懒得跟她说话了。
但程今柚把话题往前跳了好几个。
“说出来吓死你。”她端起奶茶,语调微扬,“我是来上班的,给你们当领队。”
话落,裴应时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就这反应?
程今柚不满,这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差太多了。